梅清雖然在張十三指點下修習符才數天時間,更把絕大的精力都花在下階符的研習上,但畢竟是名家高弟,出手不凡,這一小小火靈符,雖然是符中最低階的東西,但在梅清此時咒訣配合下,依然顯出其不同凡響之處。
只見這道小符竟然無聲無息的穿射而出。在臨近臺前時張十三手在袍袖中微微動了一下,本來在臺側鎖得緊緊地真氣,一下子便被破開了一個看不見的孔洞。那張火靈符便順着這真氣的漏洞,直直地飛了進去,無聲無息地落在了教主那頂金碧輝煌的九重八楞帽上。
梅清隔着數丈,能將那火靈符準確無誤地送到教主的法帽之中,這份能爲,雖然不算出奇,可對他這麼一個初習符的人來,表現已經是極爲驚人了。因此張十三看了,頗爲滿意,手撫着已經沒有幾根鬍子的下巴,紅紅的鼻頭笑得都皺起來了。
符之法,除了能制能用之外,在施用時能精巧控制,更是考驗修真的實力。小小一張紙符,能隔數丈之遠準確施於固定位置,最關鍵的,便是操符神唸的強弱及真元的控制能力。
梅清初入此門,就能這般準確的施用符,顯見其神念之強、真元控制之高遠勝他人,張十三是用符的大行家,又畢生以符爲能事,見了弟子這般表現,如何不喜?
可嘆那聞香教主,渾然不知自己被下了手腳,還在那裡一邊“呀呀”地叫着,一邊四下轉着尋找妖邪藏身之處。此時他正好轉到對着史夢竹、梅清等人的角度上,忽然“啊”地大叫一聲道:“原來卻是在這裡!妖怪休走,且看吾神作法!”
只見他將手中大刀高高舉起,雪白的刀鋒在斜陽映照之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周身上下更是金光閃耀,直如天神下凡一般。
衆人見了這等聲勢。
俱都心驚。臺上鼓吹手見了,叫唱得自然也是加倍賣力。更有那瘦子聲嘶力竭地吼道:“教主神功一出,邪妖蕩平。煙飛雲散!”衆人也都跟着同聲大唱,聲振雲端。
只見那教主舉起大刀。紋絲不動,隨即一隻手漸漸鬆開,只以單手舉起大刀,另一隻手卻在頜下,作捋髯之狀。當真如關公在世一般。衆鼓吹手見了,更是鑼鼓震地,唱聲入雲,當真如山崩海裂。
這在此時,忽然見一股輕煙。自那教主頭上法帽中嫋嫋升起。只見這道輕煙,凝而不散,淡而不濁,映着斜陽,照着金光,再顯得煙霧繚燒,法相莊嚴。
那領着唱讚的瘦子見了,不由心下暗贊:“教主這等手法,越來越見高明瞭。在此時這一道煙出來。果然更顯神秘威嚴。當真是神來之筆!只是此招向未演練,心中沒底。若唱得不好。只怕下來教主怪罪。”
這瘦子心中又驚又喜,腦袋拼命轉動,將平日背下的諛詞一一想來。好在他能在這一幫人中能脫穎而出,總算是有個急智的,腦袋一轉,將平日的鼓詞略加改動,便大聲唱道:“香風繚繞起雲煙,神功法力賽如天;妖魔鬼怪全無敵,教主法力不一般……哪”
衆鼓吹手吹了,不由震天價喊了聲“好”,跟着一齊唱道:“香風繚繞起雲煙……教主法力不一般……哪”
那教主忽然聽了這新詞,不由一楞。又覺得這新詞唱得甚好,更兼底氣十足,膛音洪亮,字正腔圓,頗有韻味,下去後當好好表揚一番。正想時,只聞得有什麼糊味傳來,他這裡擺着姿式不便移動,只得以眼睛四下轉動,想看看是何處傳來的味道。
那瘦子見教主先是面有喜色,然後眼睛不住轉動,還以爲在給自己打暗號,稱讚自己唱得不錯,心中大喜。再看教主頭上,那股輕煙由淡而濃,由清而黑,再細看時,竟然有一道紅中帶藍的火苗,由教主頭上高帽後騰騰然冒了上來!
瘦子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教主真是太……厲害了,這樣的煙火效果也作得出來。既然剛纔得了教主賞識,現在教主更顯示出更厲害地手段來,自己這唱詞自然也要跟上纔是。好一個瘦子,將眼珠轉了幾轉,心下有了定計,清了清嗓子,暗運丹田之氣,吐氣開聲,當真如鐵板歌喉,繞樑三日也!但聽得唱詞道:
“火焰騰霄起半空,恰似火鳳賽蛟龍;妖魔鬼怪全打跑,教主果然有神通……嗯嗯?”
正唱得起勁時,忽然見那火苗已經騰地將教主整個帽子都燒得刷雜雜成了個大火把,連教主地眉頭都快燒着了。身後衆人只顧搖頭晃腦的閉着眼大唱特唱,全然沒有注意教主已經快成了烤乳豬,依然在齊聲讚頌“火焰騰霄起半空……教主果然有神通……嗯”
這時那教主才覺頭上熾熱難當,卻還忍痛擺着姿式不動,眼睛四下亂轉,卻看不清究竟生了何事。倒是身邊扮周倉的侏儒看得清楚,教主頭上高高地法帽不知爲了什麼緣故忽然燒了起來,火苗子“呼呼”的竄起來足有一尺多高。那法帽雖然看起來金光閃閃,其實只是外面一層金紙,內裡全是紙糊地,哪架得住這火苗子燒烤?一眨眼的功夫,整個法帽燒得通透,眼見着都燒到教主眉頭上了。
這周倉心中大急,當時便跳了起來,想將那帽子從教主頭上打落。怎奈他身高不過三尺,纔到教主腰間。偏偏教主那大帽子又高得出奇,他跳了幾跳,最好的時候伸長雙臂,也不過夠着教主肩膀,卻哪裡抓得到帽子?
此時那帽子已經燒得散了,露出裡邊高粱杆做的骨架來,業已七零八落,一片片帶火的碎紙飄然飛落,又有幾片飄到教主身上,將衣服又燒了幾個大洞,渾身上下煙火燎繞,煞是壯觀。
教主這才知道大事不好,激棱一下,手中大刀落地。只見那足有丈餘銀光閃閃地長刀,撲地掉在地上,全然沒有金鐵交鳴之聲,顯是分量甚輕。偏偏落地時觸動機簧,刷地縮了回去,不過尺餘大小,看得衆人目瞪口呆。
這時那瘦子已經反應過來,再顧不得其他,騰地跳了過去,一把將那散了架的法帽打了下來,又急着七手八腳地幫教主撲滅頭眉毛上的火苗,以及衣服上的火星。怎奈那火苗甚旺,一時半會都沒有撲滅,還是那侏儒來得聰明,拉着瘦子連連示意。瘦子這才醒悟過來,脫了自己的衣服將教主頭臉一包,果然將那火苗捂得滅了。
只見那教主頭眉行都燒得七零八落,黑紅片片,衆鼓吹手面面相覷,無言以對。還是那瘦子知道自己剛纔馬屁拍在了馬腳上,這一下難免大受責罰,因此在剛纔滅火時,心中便嚇得不行,現在見教主怒目相視,忽然靈機一動,連忙扯開嗓子大叫道:“教主神功蓋世,關帝附體引三昧真火,已然將那做怪地妖精煉化得屍骨無存了。開天闢地,教主神通;戰無不勝,教主神功!”
身後衆人聽了,都急急地抹了一把冷汗,連忙開鑼鼓傢伙,齊聲唱道:“開天闢地,教主神通;戰無不勝,教主神功!”
教主聽了,連忙再次擺成關帝的姿式,只是大刀已掉,只得擺個夜讀春秋的架式,晃着腦袋道:“既然妖怪已經服誅,吾神這便回返天庭,交旨去也!”
說罷大叫一聲,看書( .ns. 向後一跳,轉身縱到蓮座之上,盤腿坐下,雙目緊閉,依然如活菩薩一般的造型。只是現在他法帽已經掉了,頭燒得全是焦黃卷曲,眉毛散亂,面帶黑灰,衣服破破爛爛,說是濟公倒有七八分相似。
那瘦子見此情形,已經扯開嗓子叫道:“恭送關帝回駕天庭!”其他衆人也跟着一齊喝喊,只是比起開始來,未免有些底氣不足,聲音無力。
教主端坐蓮臺之上,渾身抖動片刻,忽然“啊”地大叫一聲,睜開雙眼道:“大神走了麼?妖怪可曾除得?”
那侏儒上前施禮道:“啓稟教主,適才請來關帝附體,教主大展神通,周身三昧之火燎繞,已經將那妖怪除去!”
教主連連點頭道:“既然如此,除妖大事已畢,孩子們,擺駕回府!”
說罷,將身形下了蓮座,衆吹鼓手如衆星捧月般將教主請到一邊的八擡大轎旁。待教主上了轎,過來八個轎伕擡起轎來,瘦高個兒在一邊扯了嗓子道:“教主回府,起駕!”一衆吹鼓手吹吹打打,擁着轎伕如飛般向村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