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修行，崎嶇不平，卻吸引不少人走下去。
修士的路走得越遠，越不容易滿足。
從這琴聲中可以感受到，燕北風他們的心境。
哪怕路再長，也會走下去。
就如虔誠的信徒，信仰堅定。
在場不少修士深有同感，彷彿那久違的熱血再度燃燒起來。
歸塵仙子眉毛一揚，突然變奏。
琴聲悠揚，卻又帶着淡淡的憂傷。
方紫韻神情一變，她敏感察覺到歸塵仙子身上的道力變得更加龐大。
“莫非，她動用了界的力量？”方紫韻沉吟。
“厲害，她的音律已經能夠輕易融入自己的領域之中，施展出來神不知鬼不覺，若是真的沉浸下去，就會被她牢牢控制意識，被她牽着鼻子走。”天劍宗留守的天靈境師兄沉吟，他看向周圍的人，發現真有不少人癡迷了。
這個歸塵仙子當真不簡單，還未到天靈境，就能夠使用出近似領域的力量。
這可不太妙……
“嗯？”他發現修爲並不高的方紫韻卻沒有受到影響，不禁詫異。
方紫韻神情嚴肅，盯着歸塵仙子，手中的莫悔劍閃着微光。
“這個師妹也不簡單，心境居然如此堅定。”這名師兄心中讚歎道：“楚天澤身邊的小傢伙，都是些什麼妖孽啊。”
方紫韻感受着手中莫悔劍的顫動，神志無比清醒，她見到許多師兄的臉上都流露出或興奮，或悲傷，或柔和的表情，便知道此時危險了。
原本只是音律切磋，歸塵仙子卻悄悄使用了這般手段，不知不覺控制了他們的情緒。
“還好我修的是情道，我用鳴劍術不知見過多少人的一生，不知見證多少個滄海桑田，莫悔於我，沒那麼輕易被蠱惑。”方紫韻暗道。
場中，燕北風與江知初覺得胸口好似被一座山壓着，喘不過氣來。
壓力巨大，他們腦海中開始出現各種胡亂的景象。
“知初。”燕北風突然看向江知初，嘴角帶着笑意。
江知初頓時明瞭，她與燕北風互爲知音，彼此之間又有特殊的關係，默契十足。
僅僅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的想法。
“既然你要這麼做，那我便陪你。”江知初笑道。
“可是你會承受很大的痛苦。”燕北風道。
江知初毫不在意，溫和道：“你不也一樣？我只願與你共進退，哪怕踏上刀山火海也罷，粉身碎骨也罷，我會盡我的一切。”
燕北風呵呵笑了起來。
“你這情話，我可收下了。”
“貧嘴。”
歸塵仙子突然發現燕北風身上的氣息變了。
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她不禁訝異，總覺得燕北風的後手將會超乎她的意料。
嗡——
一聲輕吟，燕北風的手陡然加快速度，琴聲如同疾風驟雨，狂舞龍蛇，將歸塵仙子的琴聲掩蓋。
“噗——”燕北風嘴角溢出鮮血，強行突破歸塵仙子音律的領域，讓他精神恍惚，竟是直接反噬受了內傷。
然而燕北風並沒有停下。
歸塵仙子的領域太強，燕北風目前的實力並不足以完全打破。
這時，江知初的手也動了起來。
輕快，靈巧，帶着清脆的琴聲，活力十足。
江知初配合着燕北風，在他們周圍居然隱隱形成一個環狀的地帶。
“這是……”歸塵仙子愣住了：“這是龍鳳曲？”
龍鳳曲，唯有兩人心心交融，境界相仿，共同達到一個無我有他的境界，才能彈奏而出。
這種境界中，他們能夠釋放出更加龐大的威力，音律的力量將會成倍增長！
這是一種極難的音律之術。
千百年來，能夠練成龍鳳曲的人，屈指可數！
因爲互爲知音，又熟知對方的人，天下間太少了。
現在太多人都將自己的技巧，將自己的境界隱藏起來，從不敢輕易敞開胸懷。
最近一次龍鳳曲出現，是在千年之前，一位名叫伯涯和一位名叫梓期的琴師，在江中游船時相遇，便在一起煮茶聊天，生起結交之心，忽而興起共同彈奏，竟完成了龍鳳曲，一首高山流水讓整片峽谷流蕩着嫋嫋琴音，甚至有傳聞出現了五彩祥雲，降下仙光。
傳聞畢竟是傳聞，可這足以說明龍鳳曲的威力。
“不對，他們的境界尚且低微，按照古書上說，龍鳳曲最起碼要雙方地靈境之上才能做到。”歸塵仙子皺眉：“除非，他們能夠做到真正的生死交融……不過這顯然不可能。”
歸塵仙子眯起眼，心中冷笑。一個是略有天賦的人，一個是平凡的人，二者最終絕對不可能在一起，修行的道路是殘酷的，這就導致他們之間有隔閡。
這是無法彌補的。
也便是說，他們的龍鳳曲將會以失敗結尾。
“噗……”
果不其然，江知初立刻吐出一口血，她有點難以跟上節奏。
她的修爲不足以支撐這麼高強度的音律之術。
燕北風見狀，手法一變，換了個手勢，抽空將自己的真元輸入到江知初體內。
目前看來，江知初只是在輔助燕北風。
卻無法達到真正的相融。
“我們一定可以。”燕北風看向江知初。
江知初笑了。
“若是，我支撐不住了，你會怎麼辦？”江知初道。
“那我便會陪你一起。”燕北風輕聲道：“你恨我嗎？”
“不。”江知初笑魘如花：“能夠彈奏出龍鳳曲，是我一生的夢想。”
“可是現在太勉強了。”
“你爲你的兄弟，而我，自然要支持你。”江知初道。
燕北風喉嚨哽咽。
良久，他長嘆，琴聲也發生了變化。
“沒有江知初，何來燕北風！”
“知初，只願此生不負你，哪怕天崩地裂，生老病死，我將至死不渝。”
江知初聞言，眼中含淚，嘴角的鮮血愈來愈多。
噗嗤——
兩人共同倒下。
力竭。
所有人都愣住了，清醒過來。
這……這是怎麼了……
歸塵仙子的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燕北風躺在地上，看着江知初。
而江知初也是如此。
他們相視一笑，彼此之間的手漸漸伸出，顫抖着，艱難地握在了一起。
“可還有力氣？”
“有。”
“握緊我。”
“嗯。”
嗡嗡——
琴聲再現。
他們居然一手握在一起，另一隻手同奏一把琴。
可誰都看出來，他們是強弩之末。
境界不足，卻強行施展龍鳳曲這等高超的音律之術。
方紫韻張張嘴，想要阻止他們，卻看見他們柔情相望的眼神，不禁將嘴裡的話嚥了下去。
他們……能撐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