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下,中帳之內。
油燈燃起的火苗,隨着一陣陣吹入帳內的冷風,而搖曳不止。
佇立在輿圖前的趙衢,不禁縮了下脖頸,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公瑾的意思是,荊州兵可能不只王威所部?”
周瑜點了下頭,迴轉身來,面向趙衢,言道:“伯達兄,王威已是荊襄重將,其才能雖有差許,但資歷絕對不下於蔡瑁、黃祖二人。蔡瑁是否染疾,瑜不敢斷言,但觀荊襄諸將,還有何人可指使王威?非劉表,餘者不足。”
“不對不對。”
趙衢搖着頭,口中喃呢了一句,反駁言道:“公瑾所言,皆以蔡瑁去主將之職。可王威也不過暫代主將而已,也許蔡瑁並未下兵權。”
“伯達兄哎,蔡瑁何許人也?那王威又是何許人?一爲荊北豪族,一爲劉景升心腹爾。再者,今日汝吾所見,所來荊將、幕僚如文聘、韓嵩、劉先等人,皆是劉表心腹,令人生疑啊!”
周瑜說完,眉頭微微皺起,事情肯定不對勁。
荊州君臣之爭,已經頗有些勢同水火。蔡瑁想要將諸蔡,橫行荊北。劉表則想要壓制住蔡蒯二氏的壯大,以維持境內平穩。甚至,還有黃、馬、習、龐、諸葛等家,爲其爪牙,對木秀於林的蔡蒯二家,虎視眈眈。
這般狀況下,蔡瑁出任大軍主將,帳下卻全是劉表的心腹之人。莫說行事了,只怕軍令出了中帳,都可能石沉大海。
或許,這也是劉表的調虎離山之計。
畢竟,襄樊水軍可是蔡蒯二家的倚仗,其統帥蔡瑁遠入巴蜀......
“妙!妙啊!原來如此!”
周瑜突然之間,神色一喜,不禁贊言。
旁邊的趙衢,看着公瑾自語,頓感疑惑,問道:“公瑾,可是想通了其中關鍵所在?”
周瑜喜意溢於顏表,衝着趙衢點了點頭,隨即轉而反問道:“噢,怎麼~伯達兄也覺察到蹊蹺之處了?”
“嗨!”
趙衢白眼一翻,嘆了一聲,說道:“公瑾話都說到了這一步,衢又非固執之人,怎麼可能還想不到。蔡瑁充爲主將,帳下卻無親信之人,這般主將,能有何爲?”
“不錯,瑜正是此意。但是,蔡瑁、蒯越,不愧是荊北雄才,劉景升的打算落空了!”
周瑜心下大爲輕鬆,卻是難了趙衢,未能想通關鍵的趙衢,唯言道:“公瑾,莫要深藏不露了。爲兄愚鈍,還是速速道來的好!”
“哈哈,伯達兄且聽弟言。蔡瑁乃鎮南軍師,又兼荊州水軍統帥。後雖爲江夏黃祖分權,可仍舊手握戰艦兩千餘艘,水兵二三萬衆,爲江河雄銳,臥於襄樊之側。兄長且說,那劉景升豈能安睡榻上乎?”
“劉表覬覦蔡瑁、蒯越久矣,若非有王上和吾大周支持,只怕劉表早就動手了。”
“所以,借吾大周伐蜀,以王上之命,調蔡瑁統軍,卻配他人部曲,使熊虎離穴。如此,襄樊水軍,唯餘蔡瑁族弟蔡和。蒯越身在襄陽城內,蔡瓚、蔡琰,皆在外郡,襄樊水師還不是任由劉景升拿捏!”
周瑜語氣逐漸由溫和,漸變冷瑟,但又藏蘊譏諷。
經聞此言,趙衢也是想明白了許多,很多時候只需要別人點明佳處,餘者融會貫通。
“的確是好手段,這麼一說,蔡瑁全然無恙了?”
“那是自然,魚復雖具襄陽甚遠,但也絕對比江州距離襄陽遠。而且,魚復城內王威所言的數千染疾之士,只怕盡是蔡氏心腹。據此要關,劉表斷然不敢動手。否則,數萬精銳被堵在益州,劉表捨不得!”
周瑜說的很輕鬆,趙衢聽的也是喜意上涌。
但,還是有不少的疑點,在心中產生。
“依公瑾之言,劉表做好了與吾大周決裂的準備?”
趙衢所問,使得周瑜身行一頓,喜意漸沒,凝着眉頭,思忖了片刻,才稍有測言:“劉景升~年歲大了!上一次大病,雖有康復,但他心中肯定會愈加着急。爭霸天下,沒有幾個諸侯願意等死!”
“劉表若有異心,那吾等不得不防!”
趙衢亦是言道。
周瑜微微搖了下頭,目光看向荊州地界,說道:“伯達兄,言歸正傳。不論劉景升是否有異心,荊州軍究竟會以何人爲主將?”
趙衢想了一下,回道:“或許是劉磐,此人既是劉表子侄,又有能力,在荊南一帶,可謂是橫掃諸寇。”
“不,劉磐要麼不動,要麼便會率荊南諸軍,進入南中地區。”
周瑜極爲肯定的說了一句。
然後,便難住了趙衢,在腦海中想了半天,說道:“劉磐不能動,那江夏黃祖肯定也不能動。袁術和孫策正打得火熱,江夏又是要地,必須留下大將駐守。如此,悉數荊州餘者,皆不足爲大將!”
聞言,周瑜不斷的搖着頭,還有一人,足以爲大將。
不過,話卻是如此說道:“伯達兄,明日吾二人,去尋杜指揮使談一談如何?咱們都到墊江城外,還沒見過杜指揮使呢!”
趙衢面色一苦,言道:“公瑾,以衢看來,怕是杜指揮不想見吾等。否則,早就責人來相邀了。”
“這是何故?”
周瑜疑惑的看向趙衢,有些不太明白。
“唉,上次蘇都督伐蜀,杜指揮使聯絡了賈龍、任岐他們,又與五溪蠻約事。結果,五溪蠻叛亂,導致功敗垂成。蘇都督那邊還好,雖冒然伐蜀,可畢竟損失不大,又是大王義兄,怎麼着也不會受到責罰。”
“但伐蜀一役,終究是敗了,總的有人負責。”
趙衢說完最後一句話,周瑜也尷尬的苦笑起來,說道:“不是曾有傳聞,說杜指揮使深得大王看重嗎?”
“公瑾,此話日後可不要再明說了。國朝上下,從幾年前,全都知道大王對杜指揮使很是鐘意。甚至,聽聞當年杜畿到益州擔任指揮使的時候,王上就說過讓他鍛鍊幾年。回到長安,就頂國相的位置呢。”
趙衢透漏的小道消息,周瑜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後面聽的更加認真。
“結果呢,國朝定伐蜀國策多少年了。杜指揮使在宕渠這旮旯地,呆了好幾年,好不容易趕上蘇都督伐蜀了。誰成想,國朝公卿並沒有打算舉國攻之。僅是觀察局勢,若都督有爲,則發大兵入蜀。若無爲,則另候良機。”
“後面的事,想來公瑾也都知道。伐蜀一敗,蘇都督爲國朝重將,再加上趙、漢大戰時刻,不能擅動。於是,杜指揮使使不升反降,一口氣砍了三級爵位。此次伐蜀,只怕杜指揮使憋足了勁呢。要是還不能借此回長安,這輩子恐怕都要呆在宕渠了。”
“唉,還有傳言說,這是王上在打壓京兆韋杜。這句話,公瑾可不能傳出去啊!”
“放心吧,伯達兄,瑜豈是無分寸之人。”
“嗯~說起來啊,杜伯侯確實厲害,當年.....”
夜色愈深,二人話語,卻是越聊越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