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冒名嫁禍 古剎道伏

飛天龍又道:“但在我到達長沙之時,卻見許多人圍在那裡看告示……”

谷寒香心裡一驚道:“難道長沙又出了什麼案子了嗎?”

飛天龍何宗輝道:“這件事太是蹊蹺,這長沙乃湖南首府,素來極爲安定,不知怎的這次竟出了一件大案子。”

噴火龍急道:“老三你就喜歡文縐縐的,到底出了什麼事,就快說罷,我老五對你樣樣都好,就可惡你慢吞吞的瘟勁,快說。”

何宗輝對着劉震笑了笑,故意又吃了口酒,這才道:“這事既非江湖恩怨,又非爲珍貴珠寶,卻是一幅畫。”

多爪龍李傑問道:“一幅紙畫,能值多少,難道這失主還會打官司告狀嗎?”

飛天龍點頭道:“失主縱然不打官司告狀,可是官府卻不敢放鬆……”

谷寒香驚訝地道:“如此說來,此人定是有功名之人了。”

何宗輝道:“正是,此人乃是退休的兵部大人,你想,他家裡失了竊,不用說長沙府擔待不起,就是湖南道也交待不過去,並且聽說這幅畫,是那年這位兵部老爺六十大壽,皇家賜的一幅鬆芝圖,這官家欽賜的東西,在湖南境內丟了,長沙府哪能不着急呢?”

胡柏齡道:“既是出了這樣一件案子,也只有設法查訪,張貼告示,又有什麼用處?”

何宗輝道:“大哥說的是,張貼告示能有什麼用,不過那告示上倒還沒有提失畫之事,只規定了幾條進出長沙城的條例,注意盤查之人就是了。”

出雲龍姜宏道:“那三弟在長沙,可聽出什麼眉目來沒有呢?”

飛天龍搖搖頭,道:“我一看城門盤查得厲害,想必客店棧房,也有衙門內的人在暗中注意,是以我在長沙五六天,也沒有活動,免得招惹無謂的麻煩,只是暗中打聽罷了。”他頓了頓又道:“這個盜畫之人,手腳十分了得,絲毫不留痕跡。所以也無法追查,況且所竊之物,不是金銀珠寶,竟是一幅紙畫,此人到底存的什麼心,也叫人難以臆測。”

Wшw◆ тTk Λn◆ ¢ ○

谷寒香沉思了一會,道:“這畫既是皇上欽賜,此人單盜走此物,恐怕必定與這位退休的兵部大人有什麼宿仇,想借此陷害於他……”

出雲龍姜宏道:“設阱陷害,那只是普遍一般人之事,此人既有這等身手,如若與他有仇有恨,他又何必這等作法,還不如白刀進,紅刀出來得爽快,所以依我看,其中不是如此簡單,定會另有作用。”

胡柏齡在一旁皺着眉頭,半晌不語,停了好一會,才道:“江湖上連連發生奇突之事,實在令人無從捉摸,而發生之事,並不一定牽涉到江湖恩怨,甚至連與江湖毫無利害的人,都被其騷擾,此事更是可怕。”

冷麪閻羅說的神色凝重,幾個人都沒有答話。

又過了片刻,何宗輝才道:“方纔大哥所說,江湖間連連發生變故,不知是些什麼事……”

噴火龍沒等他話完,就指手劃腳的把撫州之事說了一遍。

多爪龍李傑也將洛陽鄧老鏢頭之事詳詳細細的說了。

胡柏齡待他們說完,才嘆了口氣,道:“幾位兄弟跟我多年,自不必隱瞞,依愚兄看,這些事,必然是江湖的大風浪,說不定有人暗中操縱,所以愚兄想出外走走,暗中訪查一番。”

出雲龍姜宏道:“大哥所慮極是,只是迷蹤谷創建之初,大哥怎能遠離,況且這些發生的事,分散四地,大哥縱然忍耐辛勞,一時之間怎能處處顧到呢?”

胡柏齡喟然道:“我也深知此時不宜遠走,但幾位賢弟不知愚兄苦處,如今不比往常,咱們各行其事,互不相干,不要說這幾件案子,就是四百、四千件案子,又與胡某何干,但是今天不同,如今愚兄身爲綠林盟主,小事可以裝聾作啞,像這等震驚武林,動及官府的大事,我怎能置身事外,不聞不問?”說着轉臉對谷寒香望了一望,道:“還有你大嫂師父,少林高僧天明大師,也曾來說過,愚兄奪得綠林盟主之後,一切作爲,已被正道人物重視,但是在這四大戒律頒行之初,就發生這等事件,以後咱們這四大戒律,還要不要?”

噴火龍劉震嚷道:“這四大戒律,乃是大哥親口所頒,哪個敢說不要。”

胡柏齡又道:“既是要維護這四大戒律,這綠林盟主,自不能坐讓這些事輕易過去,必定要弄個是非明白出來,不然就無以向天下交待,更沒法向自己交待。”

飛天龍何宗輝沉思了片刻,道:“大哥出去一趟,對這些事,自然是好,只是大哥分身無術,不知行去何處?”

胡柏齡胸有成竹,當下答道:“洛陽之事,離此地較近,只要谷中之人隨時留意,便不難獲得訊息。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廣晶血禾嶺劫鏢之事,不但爲的這鏢銀乃是救濟災民,而且七星神彈這個人,風聞剛愎自用,任意孤行,況且又懷疑到我身上,如若不雙方見見面,就怕此事必被他先尋上門來,那就要把事鬧大了。”

噴火龍提起七星神彈,心裡還有點餘恨未消,一掄鐵拳,道:“鬧大就鬧大,七星、八星我老五可不怕……”

胡柏齡對他一望,道:“五弟,愚兄不在谷中之時,可不准你胡來,凡事必聽你幾位兄長之言,如若有什麼過失,我回來定不輕饒你。”說着,又和顏安慰他道:“如果你真的敬愛愚兄,就體念愚兄的苦衷,千萬不要替我招惹麻煩,有什麼儘可和你大嫂說,讓你大嫂爲你拿主張。”

噴火龍咧了咧大嘴,道:“大哥你放心,老五雖渾,這話還懂。”

胡柏齡點點頭:“那就好了。”接着又道:“所以我要去江西,看看七星鏢局的動靜,然後轉湖南,看看這案子發展到什麼情形,依愚兄看,盜畫、劫鏢二事,恐怕多少有點牽連。”

谷寒香道:“那麼大哥幾時起程呢?”

胡柏齡道:“事不宜遲,我想日內就動身。”

出雲龍姜宏道:“大哥此去,前途定然事情不少,以小弟愚見,還是多帶人手。”

胡柏齡道:“此事容我今夜詳爲考慮以後,再作決定,不過卻也不宜人多,人多反而難以兼顧。”

噴火龍劉震道:“有咱們江北五龍陪大哥去,量來也足夠了。”

胡柏齡笑了笑道:“幾位賢弟不必再隨愚兄前去,況且你們已露過面,二次再去,反招他人猜疑,所以打算另挑別人。”頓了一頓又道:“再說谷中瑣事甚多,你大嫂一人在家,諸事還須幾位賢弟多加操心。”

江北五龍都覺胡柏齡此話說的也是實情,都沒有說什麼。

幾人又談了一會,才各去安睡。

次日申刻光景,胡柏齡把一些重要人物,全都請來,連萬映霞、文天生,也被叫來,團團坐滿了一屋。

胡柏齡環視了一週,見羅浮一叟霍元伽,嶺南二奇、嶗山三雄、江南四怪以及黑紗蒙臉的鐘一豪,算命先生打扮的中年文士餘亦樂都已到齊,當下立身環環一揖,道:“承蒙各位如此擡愛,本應留在谷中,與大家共同開建一條新的路途,不料江湖風險迭遭驚變,而且外間對兄弟似有不諒解之處,微有責言,爲了兄弟的名譽,及天下綠林的成敗,所以兄弟必須親自出外一趟,縱然不能將這些事求個水落石出,也得查探一點眉目出來……”

羅浮一叟霍元伽道:“但不知盟主獲得了什麼訊息,江湖上又出了什麼事情?”

胡柏齡道:“說起來,絕非三言兩語,能夠說的完,但所發生之事,雖是江湖慣見之事,不過發生的時間,與所找的事主,卻似有所存心而爲,總的一句話,這些事對我們甚是不利。”

鍾一豪道:“迷蹤谷創建之初,盟主如何能夠輕離……”

胡柏齡接道:“爲此事我昨夜通宵難眠,這迷蹤谷雖屬初創,但對外尚少接觸,目前只要能夠守住,略添佈設,便是進展,我雖外出,但諸位都是獨擋一方的幹練雄才,只要大家能一心一德,同舟共濟,經營此谷,絕非難事。”

諸人都欠身道:“不敢,不敢。”

胡柏齡道:“此次連番出事,既已震動整個武林,想必被驚動出頭的人,定是不少,萬一如我出外之際,假如有人前來咱們迷蹤谷中探查,還望諸位凡事念在大局之上,忍耐爲先,切不可跟來人動手。”

多爪龍李傑道:“難道咱們就聽任來人放肆不成?”

胡柏齡道:“縱然是忍無可忍之時,也以不要流血結仇爲好,這並非我胡某畏首畏尾的怕事,而是在今天的局面之下,我們應多求同情,少樹仇敵。”

谷寒香含笑道:“大哥這等委屈求全,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胡柏齡瞧了嬌妻一眼,又沉思了片刻,向在座諸人環視了一下,道:“此次我去江西,轉湖南,準備勞動幾位兄弟隨同前去。”又把眼睛望着算命先生打扮的餘亦樂身上,道:

“此去目的並不在爭勝搏鬥,主要是在暗中探查,爲了不令人先起疑心,同去之人,以少在贛湘露面的爲宜,所以我想請餘兄和嶗山三雄,隨我前往。”

餘亦樂一整方巾,道:“使得,使得,跑江湖原是我的本行,願隨盟主前去。”

王大康一聽胡柏齡要自己隨他外出,心中說不出的高興,嘴巴咧得大大的,臉上滿是得意之色,一拍胸脯,道:“要俺老王去,俺老王可高興的了不得,只要盟主你說一句話,要俺老王去赴湯蹈火,若是俺皺一皺眉頭就不算好漢。”

他左一句俺老王,右一句俺老王,說的在座之人,全都笑了起來,但他還毫不在乎的道:

“你們不要笑,俺老王可是說的真心話。”

胡柏齡原就是喜歡他這份本色,當下正色說道:“王賢弟俠義肝膽,豪氣干雲,愚兄甚是感激,不過路上尚望賢弟不要過於性急,凡事看愚兄眼色而行,方不致誤事。”

王大康點着頭,道:“俺老王理會得。”

胡柏齡欠了欠身子,道:“谷中之事我想煩勞霍兄、鍾兄二位代勞。”說着又轉臉對諸人道:“小事各位可斟酌處事,大事一定要與霍、鍾兩位相量……”

霍元伽、鍾一豪欠了欠身,點頭應諾。

胡柏齡又對江北五龍道:“你大嫂那邊,雖有霞兒和天生相伴,但孩子身體尚未痊癒,愚兄確有些放心不下,你我兄弟多年,內宅之事,只有偏你們幾位,最好每天輪出兩人,在後面照應。”

出雲龍姜宏起身道:“大哥請放心,一切小弟等自會安排。”

胡柏齡又對噴火龍劉震、多瓜龍李傑叮囑道:“我不在家之時你們一定要聽從你大嫂的話,切不可任性亂來。”頓了頓,站身立起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就走。”

幾人收拾了一陣,衆人送到谷口,胡柏齡幾人接過馬匹,翻身上馬,一聲呼喝,五騎飛蹄絕塵馳去。

胡柏齡一行五騎離開迷蹤谷,一陣疾馳,走出穀道,約到午時便上了官道。

胡柏齡放慢絲繮,回頭問道:“依幾位之見,咱們先到南昌,還是先到撫州?”

那算命先生打扮的餘亦樂眨了眨眼睛,道:“盟主此行,目的是查訪肇事之人,也不是正式找七星神彈,依小弟愚見,南昌、撫州皆是一樣。”

胡柏齡道:“我想此事既然人家有膽量鬧事,亦必定有九成九的把握,七星神彈彭靖,雖然親去撫州,但是也未見就能查得什麼眉目出來,七星神彈此時也許已由撫州返回南昌,咱們先到南昌,可能會聽到一點訊息。”

餘亦樂接道:“那咱們就先到南昌看看情形再說。”

這一日不到申時,胡柏齡一行五人便已到了南昌,幾人下騎入城,牽着馬匹,在路上打聽了七星鏢局的地址,當下循着大路,找到大校場,遙遙便見到七星鏢局,幾人裝着沒事一般,信步向前走去。

只見七星鏢局的門口坐了兩個勁裝大漢,裡進廳堂上坐了幾個人,看神情也甚安閒。

胡柏齡對幾人道:“咱們先在附近住下再作道理。”

幾人又走過十七八家店面,經過-家三泰客棧門前,店裡早迎出小二殷勤接待。

胡柏齡忖道:“這地方離七星鏢局很近,確也方便。”於是點頭把馬匹交了過去。

那店內掌櫃先生,一看胡柏齡馬鞍旁斜掛着一枝鐵柺,不由多看了兩眼。

晚上,五人分住兩個房間,胡柏齡、餘亦樂住一間,嶗山三雄同住一間。

這一夜三更敲過,四更不到,南昌城一片謐靜,萬簌俱寂。

突然間,夜空中響起了一陣急促緊密的碎鑼之聲,隨着呼嘯的夜風,四向播送……

這一陣淒厲的鑼之聲,驚得戶戶家犬狂吠亂狺,登時婦驚兒啼,人聲鼎沸嚷成一片。

胡柏齡幾人耳目自是聰靈萬分,在第一聲鑼響之時,便已驚起。

這時門外又響起一陣驚急的馬蹄疾奔之聲。

胡柏齡對餘亦樂望了一眼,正想說話,隔壁房間內的王大康已嚷道:“他媽的,南昌大概是翻了天啦,待俺老王出去看他一看。”

餘亦樂搶着道:“不行,可不能讓他出去。”

胡柏齡沒有說話,人已閃身一躍,到了門邊,探手開了房門,足一點,人已到了嶗山三雄的房門口。

王大康正朝外走,胡柏齡伸手攔道:“你不可性急,這時外面一片紊亂,還不知是出了何事,咱們可在屋內,等待動靜。”

第二天清早,胡柏齡等起牀後,早點之時,向店家探聽昨夜之事。

店家小聲地道:“你們幾位府上是哪裡?”

胡柏齡隨口應道:“咱們河南。”

店家道:“說來你們也許不知道,但也可能知道。”說着略略頓了頓,又道:“咱們江西有一夥出名的強盜,他們頭領,叫什麼鋼鞭,什麼飛鏢,這個人連三尺孩童提起他來,也不敢鬧,也不知做了多少案子,後來由前任大老爺請出好幾位俠客,才把他拿住,關在死牢裡,就要問斬,不知怎麼,昨晚來了一夥人,翻牢劫獄,殺人放火,把他劫走了,聽說還放走了不少死囚,真是不得了,簡直膽大包天。”

幾人在說話間,忽然店小二跑進來,道:“對面七星鏢局,派人來看幾位爺。”

胡柏齡聞言,擡頭一看,只見走進來四個中年大漢,都是身着長衫,前面一個年紀較長的,雙手捧着一個朱漆拜盒。

餘亦樂輕輕扯了胡柏齡一下衣袖。

那手捧拜盤之人,緊走向前搶了兩步,道:“敢問貴客,哪一位是天下綠林盟主,胡盟主?”

餘亦樂原座不動地問道:“請問四位是哪一路的朋友,找胡盟主有何見教?”

那人應道:“我們乃是七星神彈彭鏢主的門下,奉了鏢主之命,特來投帖拜候。”

餘亦樂笑道:“我們偶經貴地,只因與彭鏢主緣慳一面,是以沒有前往拜會,怎的倒勞他這等客氣了。”頓了頓,道:“好吧,就請將拜帖遞下,待盟主過目。”

那人托盤過頂,躬身向前走了兩步,把拜盤朝前一送。

餘亦樂伸手揭開拜盒,取出一張大紅拜帖,轉遞給胡柏齡手上。

“天下綠林盟主胡勳鑑:欣聞貴駕,蒞臨南昌,頓使小邑添輝。

久仰閣下武功蓋代,義氣千秋,武林同欽,茲敬備菲酌,恭候光臨,借表地主之誼。”

下面署的江西南昌府七星鏢局彭靖百拜。

胡柏齡隨手將拜帖交給餘亦樂,對來人和藹地道:“請煩四位上陳你家鏢主,就說胡柏齡多蒙擡愛,少頃我必親自駕前候教。”

那人躬身道:“胡盟主,你太客套了,咱們鏢主還再三交待,他說胡盟主貴人事繁,難得來此,少時敝鏢主也必親來迎迓。”

胡柏齡道:“這樣胡某人就不敢當了,恭敬不如從命,就說我胡某拜領他這份盛情了。”

接着又道:“有勞幾位辛苦,請吃兩杯早酒如何?”

四人連連稱謝,躬身退出。

餘亦樂笑着對胡柏齡道:“從古以來,宴無好宴,少時咱們前去,不可不防。”

王大康道:“你們放心,一切傢伙由俺老王準備就是。”

過了一個時辰之久,店家進來報道,說七星神彈彭靖親來拜訪。

胡柏齡偕餘亦樂肅裝在店門相迎,只見那七星神彈,人也不過五十左右,生的甚是威猛,身後跟了六個鏢局內的執事人員。

七星神彈略一打量,說道:“彭某不知尊駕光臨南昌,迎迓來遲……”

胡柏齡未等他話完,搶着道:“不敢,不敢,你我均是武林中人,何須客套!”

彭靖道:“敝局略備水酒,請即移駕如何?”

胡柏齡道:“初次相見,就要打擾……”

彭靖哈哈一笑,打斷話頭,一挽胡柏齡的手臂,道:“尊駕這等客氣,反而見外了,走走走,咱們好好幹三大杯……”

胡柏齡也只好笑道:“既蒙擡愛,只有打擾了。”

七星神彈彭靖掃目環視了店內一下,道:“還有尊駕幾位貴友呢,也請同往敝局……”

胡柏齡轉身與店小二招呼了一聲,不一會,嶗山三雄攜了兵刃來到,胡柏齡略一介紹。

七星神彈彭靖望了三人呵呵笑道:“原來是鼎鼎大名,威鎮齊魯的嶗山三雄,失敬,失敬。”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這時進來兩個鏢局的壯漢,望着彭靖小聲道:“馬匹已備妥,請鏢主吩咐。”

七星神彈道:“尊駕如無他務,門外車馬俱妥,請即拔駕敝局如何。”

胡柏齡點頭道:“此地與貴局相距甚近,車馬都用不着,你我步行好了。”

彭靖道:“彭某遵命。”說罷牽了胡柏齡的手,走到門外,餘人也都緊緊相隨,魚貫而出。

到了門口,彭靖向侍候的人一揮手,與胡柏齡並肩,向七星鏢局走去。

這七星鏢局今天已與昨日初到南昌之時,大不相同,這時重門敞開,門口並立着六名臂抱單刀的大漢,顯得氣勢非凡。

彭靖引着胡柏齡等人,來到第四進大廳,大廳上早已排好四桌酒席。

胡柏齡一見有四桌酒席,心中暗道:“看這裡並無多人,爲何要四桌酒菜呢?”但自已是當代綠林盟主,自不便相詢,只是心中甚感奇怪而已。

七星神彈肅客入座,大家又謙讓了一陣,才據坐中間主席。

酒過三巡,七星神彈彭靖道:“這幾桌還空着,不妨請他們來吃,也好叫他們一睹綠林盟主的風采。”

立在彭靖身後之人,立即應了一聲,轉身走出。

不一刻,那邊一片碎碎的步履之聲,胡柏齡擡頭一看,不由心頭一震,暗道:“這些人是哪兒選來的,這彭靖到底是何用心?”

原來進來之人,全是些龍鍾老人,面帶淚痕的婦女,與黃髮無知的孩童,另外還有八九名拄拐吊臂的中年漢子。

這些人進來之後,彭靖招呼他們坐入那三桌空席位之上,然後與胡柏齡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滿了,雙手捧着酒杯,立身對胡柏齡道:“在下南昌七星鏢局彭靖,有一事想懇託胡盟主,我先乾了這杯,如胡盟主賞臉,也請幹了此酒。”說罷仰脖一飲而盡。

胡柏齡略一遲疑,道:“不知貴鏢主有何見教,只要胡某知道,無不明言……”

彭靖抱拳道:“胡盟主這一句話,使在下十分感激,我彭靖乃一介武夫,有話喜歡開門見山,說個痛快。”

胡柏齡氣定神閒地道:“有話請當面講。”

七星神彈彭靖,用手一指那三桌的老幼婦孺道:“這全是咱們吃鏢行飯朋友的家屬,今天,我彭靖要當着他們之面,請問胡盟主一件事。”

胡柏齡是何等機智之人,目睹這男女混雜,扶老攜幼,斷臂缺腿的情形,心中已有七八瞭然,不禁一皺眉,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說道:“彭兄有什麼話,深望能暢所欲言,在下這裡洗耳恭聽!”

彭靖似是未想到天下綠林盟主之尊的胡柏齡,言詞這等謙恭客氣,一時之間,反而呆在當地,說不出一句話來。忽聽一個蒼老沉痛的聲音,高聲罵道:“什麼臭盟主,賊盟主的,昔年綠林之中,沒有推舉過什麼盟主,我那兒子還能好好的活在世上,江湖之上,雖然險惡,但也有要命不要錢,要錢不要命的規矩,自從有了你這臭盟主之後,不但未能把江湖上紛亂的情勢澄清,反而更顯得險惡毒辣,我那兒子在七星鏢局跟隨彭總鏢頭,十又三年,未出過一次岔子,不知和你何冤何仇,被你活活打死在鐵柺之下。”

胡柏齡心中雖感萬分沉痛,但外面卻仍然保持着和藹微笑,緩緩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人如是無緣無故,傷了你的兒子,老丈倒是應該罵他一頓。”

只聽一個柔細的女子聲音說道:“胡盟主,妾夫既非綠林中人,亦非保鏢爲主,只因學了一點武功,但他又從未仗恃着武功傷人,不知哪裡得罪了你胡盟主,被你劈死劍下,棄屍在郊野之中,又把妾夫人頭割下,放在寒舍客廳之中……”

胡柏齡心情激動,全身微微抖顫了一下,但一瞬之間,又恢復了鎮靜,微微一笑,道:

“不知尊夫高姓大名?”

那女子大約有二十來歲,長的甚是清秀,輕舉羅袖,掩面啼道:“妾夫姓單,雙名宏有……”

胡柏齡道:“不知單兄幾時被人殺害?距今有多長時間了?”

那青年婦人答道:“妾夫被殺,距今不及半月,現尚停樞寒舍未葬。”

胡柏齡緩緩站起身來,抱拳長揖,嘴角間微帶笑意,目光橫掠過全場之人,朗聲說道:

“今日與會之人,恐怕都有事而來,在下敬望諸位盡情說出心中之事,縱然罵上兄弟幾句,也無妨礙。”

話聲甫落,忽聞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直奔過來。

擡頭望去,只見兩個大漢,護擁着一個全身白衣的中年婦人,眨眼之間,已到大廳門口。

三人來勢迅快,一望之下,立時可以辨出個個身負着甚高的武功。

七星神彈彭靖似是也不認識這三位不速之客,離位起身,抱拳說道:“三位要找哪個?”

那中年婦人豔麗的臉上,如罩寒霜,星波電閃,打量了室中之人,說道:“在座之中可有冷麪閻羅胡柏齡嗎?”

王大康霍然舉手一掌,擊在案上,震得杯盤亂飛,酒珠菜湯四溢,挺身而起,大聲說道:

“哪來的野婆娘,說話沒輕沒重,胡柏齡也是你叫的嗎?”

那護擁她身側的兩個大漢,雙雙縱躍,擋在那中年婦人身前,左面一個年齡較長的大漢,指着王大康喝道:“你是什麼東西,說話敢這樣沒有規矩?”

王大康喝道:“你可是不服嗎?待俺老王來教訓教訓你……”

七星神彈彭靖一看情形不妙,忙躍身離座,擋在王大康與兩個大漢之間,朗聲說道:

“諸位既來到我這七星鏢局,那就是承蒙諸位看得起我彭某人,彭某自然一律以朋友相待,有什麼話大家可說明,是非自有公論,”說到此處,略頓了頓,道:“要是諸位想在我這七星鏢局動手,不是我彭某怕事,但也必須先把話說明。”

胡柏齡這時也起身走到當中,道:“彭鏢主說的極是,還望三位說明來意。”

那大漢瞧了胡柏齡一眼,道:“你是何人?”

胡柏齡含笑道:“在下正是新膺綠林盟主,江湖朋友呼稱的冷麪閻羅胡柏齡,不知三位匆匆趕來,有何見教?”

他話音剛完,那中年婦人一咬銀牙,恨聲怒道:“胡柏齡你好狠毒的心腸……”話還未完,人已嬌軀一閃,但見白光飄拂,人已欺身躍到。

胡柏齡見她是婦道人家,又見她滿身素縞,不願與她有什麼爭執,微一移步,已後退了三尺左右,望着那白衣婦人道:“這位大嫂,在下與你並不相識,如何便責罵於我……”

那中年婦人冷笑一聲,道:“好狡猾的強盜,我問你,你二十天前,劍劈我夫,拐斃我弟之事難道就這樣不承認了嗎?”

胡柏齡聽得一陣驚震,道:“此事從何說起,我幾時……”

那白衣中年婦人,一聲悽悽慘笑,道:“胡柏齡,你身爲綠林盟主,就該當有男子氣概,又何必畏首畏尾呢?”

胡柏齡道:“非是胡某畏首畏尾,我對此事實不知情,你怎能一口指定,硬說尊夫和令弟之死是我胡某所爲呢?”

那中年婦人,微翻杏眼,道:“難道你隨身使用的傢伙,還錯得了不成。”頓了頓又忽叱道:“今天非要你還個公道來。”

胡柏齡對那中年白衣少婦道:“此事可是你親眼看見?”

那婦人搖搖頭道:“不是。”

胡柏齡道:“既不是親眼所見,爲何便硬指此事乃我胡柏齡所爲?”

那白衣婦人陡然向前搶進一步,目注兩個大漢,問道:“當時你們在場,目睹慘劇,殺我丈夫、兄弟之人,可是這個人嗎!”

左首大漢雙目圓睜,蹬在胡柏齡臉上瞧了一陣,道:“是他,一點不錯!”

那白衣婦人臉色一變,嬌豔的粉臉之上,如罩寒霜,冷笑一聲,說道:“眼下現有目睹慘劇的證人,你還有何言狡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男子漢、大丈夫,殺了人不敢承當,算得什麼英雄人物?”

胡柏齡還未來及答話,那右首大漢突然指着王大康身上揹着的劍拐,大聲說道:“夫人,莊主就死在那飄垂紅穗長劍之下,那飄垂的紅色劍穗,殷紅耀目,今生今世,我也難忘……”

胡柏齡陡然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住口!”

他生相本就威武,這聲大喝,震得屋瓦動搖,積塵紛紛下落,虯鬚怒張,虎目中神光炯炯,更顯得神威凜凜,不可一世,兩個發話的大漢,不禁爲之氣奪,呆在當地。

那白衣豔麗少婦,微微怔了一怔,暗道:此人無怪能被擁推綠林盟主,果然氣度不凡,神威奪人。

忽聽一聲“哇”的大哭,緊接着哭聲大作,彼起此落。

原來有幾個孩子,吃胡柏齡大喝之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呆在母親身側,雖感滿腹委屈,但卻不敢哭出聲來,直待過了半盞熱茶工夫,纔有一個孩子,哇的哭了出來,這一哭,立時引起一片哭聲,大廳中四五個孩子,齊齊大放悲聲。

七星神彈彭靖,微微一皺眉頭,抱拳說道:“諸位夫人,請賞給我彭某人一個面子,哄哄孩子,別讓他們哭了。”

那白衣豔麗少婦,最先恢復了鎮靜,冷冷說道:“胡柏齡,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你殺我丈夫、兄弟,但已經查訪明白,除你之外,當今江湖之上,還沒有施用劍中夾拐之人……”

餘亦樂忽然插口接道:“江湖之上,雖未聞有第二個施用劍中夾拐之人,難道別人就不會故意扮裝成我們盟主之像,借鐵柺、長劍,嫁禍於人麼……”

王大康早已覺着情形不對,他心中很明白,眼下這些人的丈夫兄弟之死,絕非盟主所爲,但他生性渾直,卻想不出爲什麼這些人,都硬指盟主爲殺人的兇手,聽得餘亦樂一說,心中忽然大悟,高聲接道:“餘兄說的不錯,不曉得哪個龜兒子王八蛋,假扮了咱們盟主,到處殺人,替咱們找來這多麻煩,俺老王日後如遇上他,非得把他腦袋打碎不可。”

此人渾直、純樸,毫無心機,心中想到之事,決難忍住,他罵的十分粗野,只聽得廳中幾個年輕少婦,趕忙別過頭去,舉手掩住耳朵。

那白衣豔麗少婦,沉吟了片刻,目注胡柏齡,冷然說道:“在未找到那假冒之人以前,此事也不能就此算了……”

胡柏齡突然仰天大笑,道:“綠林盟主之名,有誰不知統率天下黑道盜匪頭子,殺了幾個人算得什麼?”

他微微一頓後,又道:“殺人事小,借我之名行兇事大,夫人縱然不願追究,在下也要查問,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願和人動手,今日在場之人,大概都是衝着胡某而來,諸位暫請把這些血債,記在我胡柏齡的帳上,三個月後,我胡柏齡如仍查不出假借我的名號行兇之人,自當挺身承擔,任憑諸位用何種手段報復均可。”

話至此處,倏然而住,目光轉投到七星神彈臉上,冷冷說道:“一事不煩二主,就請彭兄把眼下受害人姓名住址,抄寫一份,送給兄弟過目,三月後償還血債之日,也好有個依據,恕兄弟不奉陪了。”大步向大廳外面走去。

那白衣豔麗少婦突然一橫嬌軀,攔住了去路說道:“你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說幾句話,就想走嗎?”

胡柏齡怒道:“我已交待清楚,還有走不成的道理?”

白衣豔婦冷冰冰地答道:“如你一走了之,屆時不守信約,天涯海角,我們到哪裡找你?”

胡柏齡雖被她氣得全身發抖,但對方是個婦道人家,只怕發作起來,有失自己身份,想了想又忍下胸中怨恨之氣,說道:“我胡某素來言出必踐,夫人這般不肯信任在下,實叫我難作區處!”

那白衣豔婦,忽的雙足一點地面,身軀倒退五尺,讓開了去路,說道:“我那丈夫、兄弟,雖不敢說世無敵手,但尋常之人,要想傷他們,也非容易之事……”說完,轉過身去,素手一招,那兩個隨來大漢立時奔了過去,護擁那少婦身後兩側而去。

胡柏齡聽她話未說完,忽然轉身而去,一時之間,倒是無法瞭然她話中含意所指,不禁一皺眉頭,抱拳對彭靖說道:“彭兄請代爲費神,兄弟在三泰客棧中,敬候迴音。”

彭靖說道:“閣下以綠林盟主之尊,待人這等謙恭,實是大出了我彭某人意料之外,吩咐之事,自當連夜趕辦,明晨一早,定當送請過目。”

胡柏齡道:“我此時心急如焚,恨不得早些離開,如能在今夜之中送到,那是最好不過。”

彭靖略一沉忖,道:“今夜二鼓之前,送請盟主過目。”

胡柏齡一抱拳,道:“勞神之處,容待後報。”直向大廳外面走去。

嶗山三雄和餘亦樂緊隨身後相護,步出七星鏢局,直奔三泰客棧而去。

胡柏齡心情沉重,奔行甚快,片刻之間,已回到客棧。

幾人剛剛坐定,忽見一個店小二手執着一封白簡,走了進來,說道:“這封書信,留給胡大爺,而且那送信之人,指定胡大爺親自拆閱。”雙手奉上書簡。

胡柏齡伸手接了過來,果見那封簡之上寫着親呈:

胡柏齡拆閱。

字跡甚是娟秀,但口氣卻託大的利害,心中甚是生氣,暗道:什麼人這等狂傲,隨手拆開看去,上面寫道:

“字奉綠林盟主胡:妾夫含恨慘死劍下,兄弟中拐而亡,雖然未必死於君手,但人證口傳,歷歷如繪,實使人難消疑心。”胡柏齡看的冷笑一聲,繼續展讀下去。

“妾夫武功,雖不能列名時下一流高手,但普通綠林中人,實難傷得了他,爲此增我疑慮不少,君挾天下綠林盟主名銜,自是身負絕藝,先夫、亡弟,現尚並棺停屍於城南藥王廟中,君如有膽,請攜劍拐於今夜三更時分,獨赴城南之約,妾當於是時候駕於亡夫棺前。

未亡人敬邀”

胡柏齡仔細看那信封上墨跡,尚未全乾,當下投書一嘆道:“那白衣婦人約今夜三更,會面於城南藥王廟中……”

他話還未說完,王大康已搶先接口道:“深更半夜,約到那等荒涼陰森之處,決不會安有好心,俺老王看還是別去的好,如若-定要去,咱們也得早作預防。”

餘亦樂微微一笑,道:“王兄近來,不但見識日增,而且心地也特別機敏了……”

王大康被他讚的臉上一熱,接道:“天下武林朋友有誰不知俺老王是個渾人,你這鬼算命先生可是誠心往俺老王臉上貼金嗎?”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她信中約我一人前去,勢難帶你們同行!”

餘亦樂道:“盟主一人,身系天下綠林安謐混亂,豈可輕身涉險,她既然邀約你一人前去,又不便失威信於一個婦道人家,在下之見,不如由我替盟主赴約一行。”

胡柏齡哈哈大笑,道:“我以堂堂天下綠林盟主,豈可示弱於一個婦女,而且函中指明攜帶劍拐,或是借我兵刃,查看她丈夫、兄弟身上的劍創拐傷。”

餘亦樂道:“盟主一點救人救世之心,世間又有幾人能知,不是在下多疑,那白衣婦人或許受人指示而來,如若藥王廟埋伏下他們邀集的高手,暗箭偷襲,或羣起圍攻,盟主縱有絕世武功,也是防不勝防,還是由我代去的好。”

胡柏齡霍然起身,仰臉笑道:“我胡柏齡生平之中,不知經歷了多少兇險,難道身膺了綠林盟主,就該養尊處優不成,諸位好意,我這裡心領,我已決定單身應她之約,也許藉機能查出一點假冒我名號的蛛絲馬跡!”

餘亦樂默然良久,說道:“盟主既然決定,在下等自是不敢阻擾,爲防萬一,最好帶一個相隨之人同行。”

胡柏齡微一沉忖,道:“這麼吧!我如在五更時分,尚未返回三泰客棧,諸位可動身到藥王廟中一查。”

餘亦樂道:“三更到五更,中間相距有二個時辰之久,如若那白衣少婦真有什麼陰謀,只怕我們去時已晚。”

胡柏齡道:“諸位儘管放心,他們縱然有什麼對付我的陰謀,我也不放在心上。”

餘亦樂不敢再說,躬身退到門口,道:“現在時間尚早,盟主請休息一下,養養精神,待彭靖送來名單時,我再請盟主。”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咱們行蹤已露,說不定會有什麼麻煩,你們謹慎一些。”

餘亦樂、嶗山三雄-齊躬身抱拳,領命而退。

胡柏齡待四人離室之後,關上房門,獨自思索月來江湖上迭起的變故,暗道:“江湖上各大門派,縱然心中不忿我奪得綠林盟主之位,也不致做出假冒我名號之事,可是眼下綠林道上人物,大都集中在‘迷蹤谷’中,還有什麼人未參與北嶽英雄大會……”

他雖然機智過人,但想來想去,仍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重重疑慮,無法思解得開。天到二更時分,七星神彈彭靖果然依約而來,送上了被害人的一份詳盡名單,餘亦樂先自查看了一遍,然後才帶着彭靖,一齊到胡柏齡的房中,呈上名單。

胡柏齡接過名單一看,登時一皺眉頭,只見那名單之上,寫的密密麻麻,列的十分清晰,當場被殺的共有九人之多,身受重傷,落得殘廢的一十六口,輕傷二十一人,傷亡計達四十六人之衆,內中包括彭靖的兒子。

看完名單上的記載,天色已快近三更,胡柏齡起身對餘亦樂說道:“這些傷亡之人,凡有老母寡妻子女者,每人致送黃金百兩,無妻無子者,減半相贈,重傷三十兩,輕傷二十兩。”

彭靖聽他一開口,就是這等厚禮,心中甚是驚異,起身抱拳說道:“綠林盟主之尊,出手果是驚人,百兩黃金,足夠維持一家小康生活,我這裡代爲拜領厚賜了!”

胡柏齡打開房門,微笑說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敬望彭兄轉告他們家人,耐心等待,三個月內胡柏齡必將查出那借我名號之人,替他們出口怨氣。”

彭靖躬身說道:“未見盟主之前,風聞傳言,盟主霸橫無比,出手就要殺人,想不出這次一見,竟然是這樣大仁大智之人。”

胡柏齡朗朗一笑,道:“不敢,不敢,彭兄過獎了。”

口中雖然說的謙遜之詞,人卻已抱拳送客,彭靖久走江湖,哪還有不懂之理,抱拳退出房門說道:“盟主如有需用在下之處,但請一言吩咐,我彭靖萬死不辭!”

胡柏齡道:“將來借重之處正多,屆時兄弟再派人相請就是,餘兄請代我陪送彭兄一程。”

餘亦樂躬身領命,牽着彭靖的手相偕而去,胡柏齡目睹兩人出去,回房帶上劍拐,略一裝束,吹熄燭火,推窗而出,直奔城南藥王廟。

他輕身工夫,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翻房越屋,毫無聲息,借半輪明月光華照路,疾奔如箭。

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已到達藥王廟邊。

這是一座建築宏偉,但卻十分荒涼的古廟,已絕了十幾年的香火,幾株高大的白楊、古柏,託襯得這座荒涼的古廟愈發陰氣森森。

胡柏齡剛剛停下腳步,忽見人影一閃,由一株高大的古柏之後,走出來一個全身勁裝的大漢,直向胡柏齡走了過來,停身在三四尺外,抱拳說道:“我們夫人已在莊主靈柩之前候駕多時了。”

胡柏齡目光銳利,早已看出來人正是隨護那白衣豔婦的兩個大漢之一,擡頭望望天上星辰,冷笑答道:“現下天色,只不過剛敲三更,你們莊主夫人,也未免來的太早了。”

那大漢不再答話,轉身向廟中走去。

胡柏齡目光轉動,略一打量廟外形勢,一挺胸,緊隨那大漢身後向裡走去。

進了大門,穿過了一座滿生野草的荒涼院落,眼前又是一片石級,登上石級,眼前景物突然一變。

但見古木聳立,夜風中沙沙作響,兩座廂房連毗,不下數十百間,直向後殿通去,但卻不見一點燈光。胡柏齡一皺眉頭,心中暗暗忖道:這地方縱然埋伏上三兩百人,也難看出一點痕跡。

那大漢目睹胡柏齡左右張望,忍不住冷笑一聲,說道:“胡盟主可是覺着這地方太荒涼了嗎?”

胡柏齡冷哼一聲,目注那大漢哈哈說道:“我如不看你是個聽人使喚的奴僕,但憑這一句話,就該當場處死。”

他相貌威武,說起話來,神威凜凜,自有一種懾人的氣度,那大漢只覺心頭一寒,不敢再接口多說,低頭直向前面走去。

又穿過兩重院落,忽見前面一座高聳的大殿中,隱隱透出燈光。

那大漢早已被胡柏齡威武氣勢所奪,竟然不敢再說冷諷之言,回過身來,抱拳說道:

“敝莊主夫人,就在這座大殿之中候駕,胡盟主請!”

胡柏齡仰臉望着夜空,冷笑道:“去通報你們夫人,就說我胡某依約而來,叫她出來見我。”

那大漢怔了一怔,道:“這個……”

話剛出口,遙聞那大殿之中,飄傳出來個嬌若銀鈴的聲音,說道:“胡盟主請恕我重孝在身,亡夫棺側紙錢正燃,不便抽身相迎,請入大殿之後,再容我當面謝罪。”詞意婉和,毫無嬌矜之氣。

胡柏齡暗暗忖道:她出言相求,我一個堂堂七尺男子,豈可和她這婦道人家一般見識,當下轉身,大步直向殿中走去。

只見一盞孤燈,照着兩具並列的黑漆棺木,棺前果然猶燃着尚未熄去的紙錢,左手棺側,站着那全身白衣的豔麗少婦,她胸前戴着一朵茶杯大小的素花,一條黑巾,緊裹秀髮,傍倚桐棺,圓睜着一雙星目,在那黝黑的大棺蓋之上,放着一柄寒光森森的寶劍。

陰森大殿,雙棺並陳,一燈如豆,光焰閃爍不定,那素縞麗婦,雖然美豔如花,也無法使這鬼氣森森的大殿,減去半點恐怖之感。

胡柏齡雖是久經大敵之人,但處此情景,也不覺有種陰風森森的感覺。略一停頓,大步向那兩個棺木走去,相距那棺木三步左右,停了下來,抱拳對那兩具棺木一禮,才徐徐擡起頭來,望着那白衣豔婦說道:“不知夫人邀約在下到此,有何見教?”

那白衣少婦緩緩伸出右手,取下放在棺木蓋上的寶劍,說道:“亡夫身中三劍而亡,但面目之上,卻是毫無傷痕……”話至此處,突然一振玉腕,寒光閃動,左首棺蓋應手而起。

胡柏齡微微一笑,緩步走了過去,探頭向下一看,只見一個年約四旬左右,身覆錦緞之人,仰臥在棺木之中。但見一隻白嫩的玉腕,慢慢的伸了過來,纖指輕輕一提那錦緞一角,揭了起來。

胡柏齡凝神瞧去,只見那人方面大耳,面目如生,不覺心頭一動,問道:“請問夫人,尊夫死有多少時日了?”

那白衣豔婦答道:“亡夫死去已二十多天了!”一面將那錦緞,完全揭去。

胡柏齡暗暗忖道:一個人死去了二十多天,仍然面目如生,實在是一件難解之事。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答覆那白衣豔麗少婦之言,她已搶先說道:“請看亡夫身上劍創。”

胡柏齡道:“三劍均刺人身要害穴道,劍創都在致命之處。”

白衣麗婦道:“一劍已可置人死地,不知爲什麼要刺三劍?”

胡柏齡冷笑一笑,道:“夫人問話,最好別帶語病,這個我怎能知道呢?”

白衣麗婦突然伸出雪白的玉腕,說道:“妾夫既非死於君手,不知可否把你長劍借我一用?”

胡柏齡冷冷說道:“這有什麼不可,不過那人既仿造了我的兵刃,假冒我的名號,也許兵刃尺寸一般模樣。”右手一翻,抽出背上長劍,遞了過去。

那白衣美婦接過寶劍,在手中掂了兩掂,緩緩向那仰臥在棺材中大漢的傷口之處量試。

胡柏齡雙眼凝注,看那白衣豔婦用自己寶劍在傷口之上,量試了半晌,又把寶劍還了過來,說道:“三劍傷痕,都和你寶劍一般大小。”

胡柏齡道:“這麼說將起來,夫人已認定在下是兇手了?”

白衣豔婦淡然一笑,道:“那也不是……”陡然向後退了兩步,舉劍一挑棺蓋,但聞呼的一聲,棺蓋合好。

胡柏齡看她兩次劍挑棺蓋,只不過舉手輕輕一揮,行若無事一般,心中暗道:“這女人的腕力很是不弱……”

正忖思間,忽聽身後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直入大殿而來。

胡柏齡豪氣干雲,對身後那步履之聲,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冷冷問道:“夫人具函邀約在下,深夜到此,可只是爲了借我寶劍,試量尊夫身上的劍傷嗎?”

白衣豔婦不答胡柏齡的問話,嬌軀一轉,姍姍蓮步,走到另一具棺木旁邊。緩緩伸出手中寶劍,慢慢的挑開另一具棺蓋,道:“胡盟主請看我兄弟的悽慘死狀。”

胡柏齡大步向前走了過去,在棺木之前停下腳步,正待低頭向那棺木之中探視,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婦人在挑起第一具棺蓋之時,手法異常迅快,合蓋之時,又故意使棺蓋猛力相撞,發出巨大的響聲,適才身後又聽步履聲響,這大殿中分明已有人走了進來,他們卻故意叫步履聲音驚動於我,不知是何用心?她這次挑起棺蓋的手法,卻異常緩慢,難道這棺材之中,還暗藏什麼詭謀不成?”

心念一動,凝立不動,環目圓睜,投注在那白衣少婦身上。

那白衣少婦只覺那炯炯目光,有如冷電中挾着霜刃一般,直刺入芳心深處,素腕微微一抖,幾乎把那挑起的棺蓋滑落下去。

胡柏齡暗中一提真氣,身子突然打了一個旋身。

就借那迅快的一轉之勢,已看清身後景物,只見兩個大漢,分站在大殿兩側入口處,正是護送這白衣少婦到七星鏢局之人。

那白衣少婦就在胡柏齡轉身一旋之間,人已恢復了鎮靜,綻脣一笑,道:“胡盟主可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嗎?”

胡柏齡心思何等機敬,略一沉忖,已然想出原委,冷笑一聲,道:“這兩人進入大殿之時,故意放重腳步,引去我注意之力,好掩遮其他人的行動,是也不是?”

那白衣少婦臉色微微一變,道:“你這等多疑之人,竟被推選爲天下綠林盟主!既怕這棺木之中暗藏埋伏,不看也罷。”

胡柏齡縱聲長笑,道:“如是那棺木中放着一具屍體,不看也還罷了,既是藏有埋伏,我如不看豈不有負夫人一番心血嗎?”

那白衣少婦突然一顰黛眉,道:“既知棺木中暗藏算計,又何必捨身冒險?”說着話,素腕緩緩下沉,準備把棺蓋合上。

胡柏齡突然一舉手中鐵柺,抵住棺蓋,冷聲道:“我既然來了,豈可不見識一下夫人的伎倆。”暗中提氣護身,探頭向棺木中望去。

但見一人仰面臥在棺中,頭骨已經碎裂,一片模糊血肉,不覺怔了一怔,暗道:“這棺木之中,既放有一具屍體,難道埋伏就藏在這具屍體之中不成……”

突見那仰臥的屍體微微抖動起來,正覺奇怪,忽見白光電閃,一道冷鋒直向咽喉襲來。

胡柏齡早已有備,抵住棺蓋的鐵柺一加力,棺蓋突然向後飛去,人如飄風,疾向後退出五尺,讓開那白衣豔婦一劍突襲。

凝目望去,只見那白衣豔婦嬌軀一挺,橫向一側躍開。

就在一剎那間,棺中突然噴出一股毒水,夾雜縷縷銀芒。

胡柏齡吃了一駭,暗道:“我還道這棺木之中,暗藏着強弩、鐵鏢,那知竟是這等歹毒的埋伏,看來她一劍突襲,倒是有意救我了……”

心中念頭轉動,人又向後躍退。

只見那噴出的毒水、毒針,噴射出之後,立即四散開來,籠罩一丈方圓大小。

胡柏齡環目轉動,掃掠了那白衣豔婦一眼,大喝一聲,直向那棺木欺了過去,掄動手中鐵柺,橫掃過去。

但聞一聲砰然大震,那棺木吃他一拐橫掃,擊的直飛起來,片片碎裂,棺中一具屍體,也被攔腰打成兩段。

震聲繚繞耳際之時,大殿中燈光也突然一閃而熄。

胡柏齡久經大敵,愈是險惡環境,愈能沉得住氣,當下劍拐一合,護住身子,靜站在原地不動。

他內功精深,目力本有過人之能,略一停息,已可在暗中辨物。

緩緩轉動目光望去,那白衣少婦已不知何時離去,守在兩側門內的大漢,也同時失了蹤跡,兩座側門,也不知何時被人閉上,大殿中幽暗如漆。

在這等鬼氣森森的環境之中,任是何等膽大之人,也不禁生出恐懼之感,胡柏齡雖然身負絕世武功,也不覺有點陰森森的感覺,暗道:“他們把兩側的木門關閉,不讓一絲天光透入,定要施屜什麼歹毒的陰謀,可惜我進這大殿之時,未留神四周景物,如若有人隱在四周暗影之中,施展那些無聲無息的歹毒暗器,下手施襲,那可是防不勝防的事;我如破門衝出,只怕要被他們恥笑,眼下之策,只有先把那熄去的燈火點燃再說。”

心念一轉,探手入懷,摸出火摺子來,隨手晃燃,暗運內勁,抖手投到另一具棺木之上,凝神靜站了片刻,仍然不見一點動靜。

但見那投在棺材上的火摺子,熊熊燃燒起來,火焰漸大,胡柏齡緩緩舉步走了過去,每一舉步落腳,所踏之處的磚地,深陷下半寸多深的腳印,直待走到那棺材旁邊,才舉起右手長劍,挑起棺材上面的火摺子,燃起旁側熄去的燈火。目注棺木,舉起手中鐵柺,在棺蓋之上敲了幾下,冷冷說道:“你如再躺在裡面裝死,我就一拐劈下,你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了。”

聲音甫落,果聞“嚓”的一聲,那棺蓋突然飛了起來,首先飛出一塊錦鍛,緊接着躍出一條黑影,飛離那棺木七八尺處,才落在實地之上。

胡柏齡凝神看去,只見那人方面大耳,正是躺在棺材中裝死之人,再瞧他身上傷痕,宛然尤在,不覺一皺眉說道:“你裝死裝的一點不像,但不知身上那劍創,怎麼做成?幾乎瞞過了我!”

那人躍出棺木之後,雙目一直呆呆的瞪着,身上僵直而立,對胡柏齡相問之言,似是沒有聽到一般。

胡柏齡見他久久不應自己問話,不禁大怒,雙肩一晃,直欺過去,大聲喝道:“你聽到我的問話沒有?”

只見那人口齒微動,鮮血順口淌了下來,還未說出一句話,人已倒了下去。

胡柏齡機警無比,一見情形不以,立時疾向旁側閃去,果然那人倒向地下之時,身後暗影中,突然飛過來四把四寸長的柳葉飛刀,刀身藍芒閃閃,一望即知是經過毒藥淬鍊的絕毒暗器。

四把柳葉刀,划起了幾縷尖風而過,但聞啪啪幾聲,釘在對面壁間。

胡柏齡正待凝目向那發刀暗影中探看,耳邊又響起暗器嘯風之聲,轉頭看去,只見六道白光疾射而到,來勢勁急,一閃而至。

在這等陰風森森,險象環生的境遇之中,胡柏齡早已暗中運氣戒備,那手中長劍一揮,立時幻化出一片劍幕,-陣叮咚之聲響過,飛來暗器全被劍光擊落。

就在他揮劍掃打暗器的同時,另一處殿角暗影中,疾射來兩支鏢槍,一陣勁風過後,燈火應聲熄去。

胡柏齡武功雖高,也無法兼顧到七八尺外的燈火,大殿上驟然又恢復一片漆黑。

但聞一聲尖銳刺耳,聲若狼嗥的怪笑聲,起自胡柏齡身後殿角,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才停了下來,笑聲過後,一片寂然,卻不聞說話喝問之聲。

胡柏齡一面留神戒備,一面忖思對敵之策,他膽氣過人,任何驚怖的環境,均無法擾亂他的心神,那怪笑聲雖然來的驚心動魄,但他仍然凝立不動。

峙立了良久時光,大殿中仍然是毫無動靜,沉寂形成了一種恐怖的緊張。

胡柏齡終於忍不住這使人窒息的沉悶,放聲大笑一陣,說道:“隱起身形,暗施算計,豈是大丈夫的行徑,如再不肯現出身來,可莫怪我胡某人要走了。”

他聲如洪鐘,這時大喝起來震得全殿都是回鳴之聲。

只聽那狼嗥之聲的怪笑,重又響起,道:“胡柏齡,你已陷身絕境,這大殿四周,早已埋伏下數十個高手,識時務者,趕快放下手中兵刃,尚可保全一命,如敢妄圖逞強突圍,只要我一聲令下,立時有數十種絕毒的暗器同時打出,任你武功絕世,也難在夜暗中逃過這密如驟雨的暗器襲擊,只要你中了一針一箭,立時將橫屍大殿。”

胡柏齡聽那聲音起自大殿後壁之處,似是那發話之人隱藏在神像後面,心中暗暗忖道:

“他這話雖是嚇唬之言,但如細想起來,也是實情,這大殿中黑暗如漆,目難視物,如果他施用的都是梅花針之類的歹毒暗器,閃避確也不易,敵暗我明,先自吃了大虧,如逞一時豪勇之氣,正中他人激將之法,實非上策。”

心念一轉,暗中移動身軀,到了那棺木之前,提足真氣,陡然大喝-聲,一腳向棺木踢去。

這一腳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威勢非同小可,整個的棺材應腿而起,直向那大殿後壁之處飛撞過去。

胡柏齡在踢飛棺木的同時,右手長劍一揮,幻化出一片劍影,護住側翼,右手鐵柺一掄,疾向大殿門口衝去-

聲轟然大震,那飛起的棺木正撞在後壁之上,立時震得屋動瓦滾,積塵紛紛如雨。

他早已暗中相度好停身之處和那殿門之間的距離,這時就藉鐵柺一掄之勢,雙足點地,一式“春燕穿雲”,疾如飛丸,直向門外飛去。

他這一式的身法快迅無比,身子剛出了殿門不到二丈的地方,陡然間,一陣腥風挾着“沙沙”之聲,迎風撲罩而來。

這時胡柏齡身勢仍在飛躍之際,聽得對面風聲有異,急忙一吸丹田之聲,身子猛的往下一墜,在身子將要觸及地面之際,上身往後一倒,懸空挫腰長身,硬把一個疾向前衝的身子,平貼着地面,重又躍飛到大殿之內。

他這墜身倒躍,少說也有四五丈開外,待他落地之後,才知迎面噴罩而來的,竟是腥風刺鼻的毒雨,胡柏齡見了這等佈置,不由打了個寒戰。

那狼嗥之聲又在另一殿角之處響起,胡柏齡略一喘息,暗暗忖道:“眼下環境,已非單恁武功能以應付得了,強敵隱身暗處,施用各種毒水、毒針之物,合力施襲,我武功縱然再強一些,也難保萬無一失,必得想個出敵不意的脫身之法,纔可衝出重圍,或是設法先斃敵人,以寒敵膽……”

只聽那狼嗥般的怪笑之聲,繚繞耳際,不絕如縷,全殿迴音震耳,盡都是尖銳刺耳的怪笑之聲,有如冰窖地獄中吹出來陣陣陰風,使人如置身鬼域之中。

胡柏齡內功精湛,定力甚強,初聞那怪笑之聲,並未放在心上,聽了一陣,漸覺不對,因那笑聲一氣而出,間無停息,如非有絕佳內功之人,決難辦到,這是他意念到除了四周毒水、毒針埋伏之外,又有一個武功精深的強敵,不禁凜然心驚,暗中提聚真氣,仰臉長嘯。

嘯聲若鶴鳴九泉,怪笑似荒夜鬼哭,兩種尖厲的嘯笑之聲,交混一起,彼起此落,忽而嘯聲高拔,怪笑聲低沉不聞,忽而怪笑突起,嘯聲又被壓了下去,交織成一片驚魂奪魄的樂章。

突然間響起兩聲悶哼!緊接着撲通一聲,似是有物摔倒地上。

胡柏齡運內功,發出長嘯,和那怪笑之聲互較高低,只覺那怪笑聲,有如瀉地水銀一般,無孔不入,雙方鬥了一陣,仍是難分高下,可是胡柏齡已累得滿頭大汗,因爲彼此互不相見,既不知那口發怪笑之聲的是何等之人,亦不知他是否和自己一般疲累不堪。

忽的怪笑大振,長嘯聲登時被壓了下來,胡柏齡正待拼盡餘力反擊,那怪笑聲倏然而住,顯然那人是害怕再和胡柏齡這般相鬥下去,因爲那埋伏在大殿四周的相隨之人,已忍受不住了。

這時,胡柏齡也已甚覺疲累,怪聲一住,立時停下長嘯,略一調息,高聲說道:“閣下既然身具這等武功,自非無名之輩,何不堂堂請出一見,這等藏頭露尾,不覺着有辱閣下盛名嗎?”

只聽一角暗影之中,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老夫已二十年未和生人見面了,平常之人,老夫也不屑和他相見……”

胡柏齡暗暗忖道:“好大的口氣!”口中卻冷笑道:“胡某既然不配和閣下相見,不知邀我到此何意?”

只聽那冰冷的聲音,重又響起,道:“老夫重履江湖,即聞大名,原想傳言未必如真,哪知今宵一會,竟是不凡,敬請稍候片刻,老夫立刻出見。”

胡柏齡暗暗忖道:“這人鬼鬼祟祟,不知弄的什麼玄虛,難道現身之前,還有什麼花樣不成。”

心中念頭未息,忽見眼前綠光閃動,眨眼間亮起了四盞光焰碧綠,有似鬼火一般的燈籠,四個身穿綠衣的美婢,各提一燈,緩緩自神像後面走了出來。

這燈光雖然碧綠黯深,但在胡柏齡這等內外功兼修的高手看來,已如旭日高照,皓月當空,大殿景物,清晰可見。

只見那四個綠衣美婢,都在十六七歲左右,個個黛眉櫻脣,粉臉豔紅,雖是蓮步細碎,姍姍而來,但步履之間,卻十分輕靈穩健。

胡柏齡見識廣博,一望之下,立時辨出這四個年輕輕的綠衣美婢,都有着一身極佳的武功,當下提聚真氣,暗中戒備,反手把長劍插入後背劍鞘之中,一手扶拐而立。

四個綠衣美婢,直步入大殿正中,才一起停下身來,然後緩緩散開,各把手中燈籠,高高舉起。

胡柏齡正想借機看看四周情勢,忽聞沉重的步履之聲傳入耳際,趕忙凝神望去,只見一個胸垂白髯,身披黑袍,發挽道髻,手執拂塵,臉長如馬,顴骨高突,面如死灰的高大之人,慢步由神像後面走了出來,舉步落足,着地有聲。

此人生像已帶着三分森森鬼氣,加上那四盞碧綠燈光一照,和他那身漆黑道袍的裝着,看將起來,直似鬼域中走出來的生死判官一般。

胡柏齡膽子雖大,但一睹此人形貌裝束,也不禁心頭凜然微震。只見他走到四個綠衣婢女中間一站,輕輕的咳了一聲,四個綠衣婢女同時把手中高舉的燈籠放了下來。

胡柏齡正待開口,那黑袍怪人已搶先說道:“你就是去年北嶽綠林大會之上,獨敗羣雄,奪得盟主的冷麪閻羅胡柏齡嗎?”

胡柏齡見他言詞託大,老氣橫秋,不覺心中有氣,冷冷答道:“不敢,胡某人正是在下。”

那怪人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一翻,打量了胡柏齡兩下說道:“果是英雄氣度,一表人材。”

胡柏齡道:“好說!好說!老英雄過獎了。”

那怪人微一咧嘴,無聲無息的一笑,道:“當今武林之中,那些自我標榜正大門派中人,自天下綠林推舉出盟主之後,都已大生恐慌,準備聯手合力,大張撻伐,你身爲綠林盟主,不知對此事有何應付之策?”

胡柏齡看他說話神態,儼然以長輩自居,哪裡像是對待一個初度相晤之人的說話,心中大感不悅,冷然答道:“此事在下還未曾聽人談過,故而仍無應付之策。”

那怪人舉起手來,一拂胸前長髯,說道:“身爲綠林盟主,竟然慮不及此,一旦事情發生,人家出手攻你們個出其不意,難道屆時束手就範,任人擺佈不成?”

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 狹路逢仇第二十二回 重振聲威 力拼陰魔第十二回 縱虎歸山 深入虎穴第十九回 雲起風生 怪鳥劫美第九回 亂萌隱現 波譎雲詭第二十八回 聖地覓寶 奮不顧身第十六回 復仇之火 欲焰冰心第五回 初生之犢 飛梭卻敵第十四回 詭計毒謀 一網打盡第五回 初生之犢 飛梭卻敵第七回 冒名嫁禍 古剎道伏第十一回 血印毒掌 初傳警訊第十回 秘谷夜驚 不速之客第二十五回 浴血荒山 再遇勁敵第二十六回 各懷鬼胎 挫服老魔第二十五回 浴血荒山 再遇勁敵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 狹路逢仇第十八回 江南雙豪 爲色反目第十七回 玉趾飄香 豔震江湖第二十回 險阻重重 萬花官主第十一回 血印毒掌 初傳警訊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 狹路逢仇第十五回 大錯誰鑄 椎心泣血第十二回 縱虎歸山 深入虎穴第二十一回 捨身啖魔 復出江湖第十五回 大錯誰鑄 椎心泣血第七回 冒名嫁禍 古剎道伏第一回 冷麪慈心 俠影紅顏第九回 亂萌隱現 波譎雲詭第七回 冒名嫁禍 古剎道伏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 狹路逢仇第十七回 玉趾飄香 豔震江湖第二十五回 浴血荒山 再遇勁敵第十五回 大錯誰鑄 椎心泣血第十四回 詭計毒謀 一網打盡第二十回 險阻重重 萬花官主第十三回 暗布陷阱 殺機四伏第十一回 血印毒掌 初傳警訊第二十回 險阻重重 萬花官主第十三回 暗布陷阱 殺機四伏第二十一回 捨身啖魔 復出江湖第十七回 玉趾飄香 豔震江湖第九回 亂萌隱現 波譎雲詭第十回 秘谷夜驚 不速之客第十六回 復仇之火 欲焰冰心第十回 秘谷夜驚 不速之客第二十八回 聖地覓寶 奮不顧身第三回 龍爭虎鬥 綠林稱尊第二十五回 浴血荒山 再遇勁敵第四回 絕穀風雲 禍根深種第十八回 江南雙豪 爲色反目第十三回 暗布陷阱 殺機四伏第二十回 險阻重重 萬花官主第二十二回 重振聲威 力拼陰魔第二十回 險阻重重 萬花官主第十八回 江南雙豪 爲色反目第五回 初生之犢 飛梭卻敵第十二回 縱虎歸山 深入虎穴第十五回 大錯誰鑄 椎心泣血第二回 羣雄大會 逐鹿盟主第二十回 險阻重重 萬花官主第十六回 復仇之火 欲焰冰心第二十九回 三妙書生 苦練絕藝第二十九回 三妙書生 苦練絕藝第五回 初生之犢 飛梭卻敵第三回 龍爭虎鬥 綠林稱尊第一回 冷麪慈心 俠影紅顏第二回 羣雄大會 逐鹿盟主第九回 亂萌隱現 波譎雲詭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 狹路逢仇第六回 血濺荒山 江湖驚變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 狹路逢仇第十三回 暗布陷阱 殺機四伏第二十七回 喜獲至寶 重返天台第九回 亂萌隱現 波譎雲詭第十一回 血印毒掌 初傳警訊第三回 龍爭虎鬥 綠林稱尊第二十二回 重振聲威 力拼陰魔第三回 龍爭虎鬥 綠林稱尊第三回 龍爭虎鬥 綠林稱尊第二十回 險阻重重 萬花官主第四回 絕穀風雲 禍根深種第七回 冒名嫁禍 古剎道伏第十回 秘谷夜驚 不速之客第十七回 玉趾飄香 豔震江湖第十四回 詭計毒謀 一網打盡第二十八回 聖地覓寶 奮不顧身第二十二回 重振聲威 力拼陰魔第十九回 雲起風生 怪鳥劫美第六回 血濺荒山 江湖驚變第八回 陰魔出世 兩敗俱傷第十四回 詭計毒謀 一網打盡第二十七回 喜獲至寶 重返天台第十一回 血印毒掌 初傳警訊第二十四回 向心毒露 狹路逢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