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九冥之上，一聲清鳴響徹雲霄，南宮無忌聽的心中一喜，仰頭看去，湛藍的青天
之上，有一個小黑影，在自己頭頂盤旋。
那是齊國特有的“流鷹”，生於懸崖之上，可以在九天之上盤旋三日三夜而不知
疲倦，而這種流鷹比起其他鷹種，卻是要兇厲傲氣多了，除非它自願，否則誰也不能
擁有它，即便你擁有了它，卻也得不到它的心，僅僅只是一直髮僵的身體而已。
而這隻流鷹卻是南宮婧幼時救助的一隻受傷的流鷹，從那以後，它便一直跟着南
宮婧了，而南宮婧平時像看寶貝一般看着這流鷹，不管南宮無忌怎麼說，她卻堅持不
願意放出去給南宮無忌查看軍情，南宮無忌也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性子冷，但心地善良
，加上平時又沒有什麼朋友，因此對這隻流鷹疼愛有加，有時候，對一個畜生交心，
卻比對人交心要省心的多。
父帥，那是妹妹的流鷹！
南宮震也發現了半空之中那個黑影，小步跑過來，十分激動的說道：“要不要招
它下來”
南宮無忌搖了搖頭笑道：“這傢伙聰明的狠，只要看到我們，定會回去給婧兒報
信的。”
果不其然，那流鷹在天空中盤旋了一會後，再次“嘎”的一聲清鳴，一個俯衝，
然後一個迴旋，便朝幽谷關方向飛走了。
南宮無忌看着那個漸成一個小黑點的流鷹，臉上泛起了從昨天到現在的第一次笑
容：“可惜婧兒是個女兒身，否則我南宮家便會再出一個蓋世猛將啊！
“對了，任務分佈下去了嗎？”南宮無忌轉頭看着南宮震問道：“情況如何？”
南宮震眼色一黯，頹然道：“四萬弟兄，有八千三百七十三人留在了涼城，一萬
六千傷兵，還有一萬五千可戰之兵……”
南宮震心中一痛，臉色再次白的可怕，八千人命，皆因自己一念之差而喪生涼城
，南宮無忌喃喃自語，語氣中滿是悲涼：“八千英魂……八千英魂……”
“父親節哀，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如何回到幽谷關，父親切不可因小失大啊！”南
宮震也是心中大慟，語氣異常悲傷，平時那些熟悉的音容，一夜之間卻再也看不到了
，不管是誰，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時間已是午時，南宮無忌胡亂吃了點東西，看了一眼天空，在沒見那隻流鷹了。
“震兒……時候不早了，下令啓程吧”
“是……父帥！你看……”
南宮無忌擡頭看去，只見石林方向的天空中飄起一大片黑乎乎的煙塵。
“父帥……這是怎麼回事？”南宮震有些懵了，南宮無忌怔怔的看着那蔚藍的天
空裡越來越多的黑灰色的煙塵，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可真是難爲婧兒了……”
“南宮震！傳本帥命令，三軍拔營！”
秦天臉色發黑，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煙燻的，咬牙切齒的一拳擊打在那砂岩
地上，激起一片沙塵，哼聲罵道：“這想必又是南宮婧那婆娘的鬼主意，哼！他孃的
，這次一定要把那該死的流鷹給烤了！”。
看着那片越燒越旺的白樺林，暗歎一聲，本來想陰南宮無忌一道，看來現在是不
行了，秦天嗖的一身跳起身來，翻身上馬，喝到：“秦木，給你五千兵馬，把這羣狗
崽子引開，南宮無忌的大軍現在肯定趕來這裡與他們會合，想辦法和埋伏在石林的秦
海配合一番，打他一個伏擊，不管結果如何，打完便撤，然後會合秦海，繞道去幽谷
關！”
“傳令兵！發信號，通知秦崢將軍率兵開赴幽谷關！”
“其餘的兄弟，隨本將去幽谷關！馬上行動！”
天空中一聲炸響，隨即騰起一道筆直的煙幕，在沙風中迴旋，卻不散開，像是被
什麼東西控制了一般，在空中彎來扭去，像是一條黑鱗大蛇，嗖的衝進了那燃燒白樺
林引起的黑煙中去了，怎麼看都有些不可思議。
秦崢策馬站在涼城前面，看着遠方那條騰雲駕霧的黑龍，臉上又泛起了那股和煦
的笑容。他後面是十位黑羽偏將，率領着兩萬黑羽軍，以兩千人爲一個軍陣，整整十
個排序整齊的方陣，這是涼城全部能調動的兵力了，秦武全部給了秦崢。
“三軍聽令！”秦崢斜舉方天畫戟，高聲喝道：“出發！”
幽谷關
南宮婧一襲戎裝，端立在那城關之上的嘹望樓上，死死的盯着那條，衝破煙塵，
騰飛在空中的“黑龍”，一臉肅然。那是黑羽的狼煙信號，狼煙起，那便預示着黑羽
的行動已經發動了，只是這狼煙到底是通知誰呢？
“難道……”南宮婧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難道自己終究是算錯
了一步！
“將軍！快看……”
身邊的親兵語氣有些驚惶，南宮婧順着親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本來已
經很難看的
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一片，沒有了一絲血色。涼城北門方向，揚起了一片遮天蔽日的沙
塵，就像一羣密密麻麻的黃蜂，殺氣騰騰的朝幽谷關方向涌來。只是這些黃蜂的毒刺
卻是可以要人命的，南宮婧知道，能形成那種壯觀的場面，最少也得要十幾個千人方
陣才做得到的。
但看涼城這一路，便有一萬多人，自己五千人，如何守得住！況且，石林方向的
這一路，只怕也是隻多不少，想到這，南宮婧便覺得心中一陣絞痛，雙目瞬間失去了
所有的鬥志，轉而被一片空洞所代替。說到底，南宮婧不過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子而
已，要她一個人承受這樣一座沉甸甸的城池，那瘦弱的肩膀如何扛得住？
在被驚才絕豔的才華掩蓋的年齡，那被冰冷淡漠掩蓋下的脆弱，在這一瞬間全部
被拋到了陽光底下，那一刻，她也僅僅只是一個需要人疼愛的女孩子而已。
“五千守軍……如何守得住四張城門……如何守得住……”
南宮婧喃喃自語着，在李軍沒有出關之前，她算好了肯定會有黑羽來襲取幽谷關
，但猜的卻只是石林方向的那一路伏兵而已，本以爲涼城昨夜已經大戰一場，無論如
何也抽調不出多餘的兵力來配合石林方向的伏兵的。因此南宮婧把幽谷關的主要兵力
都調到了東門方向，只要撐到父親回來，幽谷關之危便可迎刃而解。可是沒想，偏偏
就是涼城這一路出了問題，涼城不但發兵了，而且兵力還在一萬以上……
“是了……石林方向的伏兵無法攜帶攻城器械，因此涼城這一路軍力是必定要來
的……看來還是我太蠢了呀……”
南宮婧一陣失神，此時她可以斷定，涼城必定已經成了一座空城，但是這又如何
呢？即便知道了涼城無兵，自己也毫無辦法，真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啊……
秦武……這個名字，此時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紮在了南宮婧的胸口上，自己終
究還是低估了黑羽的決心，或者說是低估了秦武的決心了，南宮婧喉間一甜，一口鮮
血，毫無預兆的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南宮婧身邊的親兵大驚失色，連忙上去扶住了南宮婧，失聲叫到：“將軍……”
南宮婧揮了揮手道：“我沒事……”
“傳令下去，封死……封死南門和東門傳令五位千夫長，南門和東門駐守一千五
百兵力，西門和北門各駐守五百兵力，其餘一千兵力作爲機動兵力”
南宮婧沉着的下達着命令，這一刻，她又是一個冷靜而又機智的將軍了。
“另外……發動幽谷關居民，幫助守城”
南宮婧猶豫了會，還是發出了這一道命令，那親兵退下去後，南宮婧怔怔的看着
東南兩個方向揚起的沙塵，心中又是一痛，一口鮮血，再次噗到了嘹望樓那暗紅的木
欄杆上，紅黑的木質上，立時佈滿了點點的鮮紅……
京都的雨還在繼續淅淅瀝瀝的飄着，盧益之見那幾個“斯文”的“讀書人”還在
嘴硬，正要繼續開罵，這時便聽見一聲“盧益之！別在那叫囂了，上車來！”。盧益
之轉頭看去，只見易天笑將頭伸出馬車，笑的十分無恥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樂，
衝着那幾個剛纔和他爭論的幾個讀書人無恥一笑：“各位‘先生’，你們就慢慢避雨
吧，在下就先行一步……那個有辱斯文的作者在那裡等着在下呢。”
盧益之說罷便把包袱頂在頭頂上，屁顛屁顛的朝易天笑的馬車跑過去，留下了那
幾個一臉虛汗的年輕書生，癡癡呆呆的站在一邊不言不語。
易天笑看着盧益之這丫這副德行，一臉黑線涮涮直冒，很是同情的看了那三個還
在石化狀態下的書生，輕聲嘆道：“比他無恥……你們傷不起啊……”
盧益之上的馬車來，看到牛子軒卻是一愣，不由收起臉上那無恥的笑容，轉而十
分和煦的微笑道：“這位兄臺見笑了，在下盧益之。”
易天笑見盧益之在生人面前變起臉比翻書還快，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是個謙謙君
子呢，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罵道：“是你小子‘賤笑’了。”
牛子軒哈哈一笑道：“在下牛子軒，見過盧公子”
盧益之一瞥眼，見牛子軒手上那本《牛嫂家訓》，表情一滯，一股極度的笑意涌
上了喉間，正想說些什麼，突然易天笑眉頭一皺，臉上瞬時煞白，易天笑猛地伸手按
住胸口，差點就栽倒在地。
牛子軒臉色一變，騰的起身扶住易天笑，盧益之見此，也是嚇得不行，連忙伸手
拖住易天笑的手臂，急問道：“天笑怎麼了？”
過了好半響，易天笑才舒了一口氣，見兩人一臉擔心，不由心下感動，笑道：“
沒事，剛纔不知何故，胸口沒來由的一陣絞痛，現在沒事了。”
牛子軒一陣沉吟，嚴肅的說道：“心痛不是小事，在下替易兄把把脈吧。”
易天笑一愣，沒想到牛子軒還有這本事，笑道：“如此有勞子軒兄了。”
牛子軒兩指微微扣住易天笑的三口脈，認真的摸了許久，眉頭也漸漸的皺了起來
，易天笑心裡一沉，暗道：“丫的，難道老子得了啥不治之症不成。”良久，牛子軒
輕輕搖了一下頭，嘆了一口氣，易天笑再也忍不住了，小意的問道：“子軒兄……爲
何搖頭……沒得治了嗎……”
牛子軒皺着眉頭，還是搖了搖頭，疑惑的說道：“易兄身體很健康，沒什麼大問
題，就是有些腎陽上炕，房事不諧，和心臟卻沒什麼關係的”
“奇怪……奇怪……”
牛子軒兀自搖着頭，嘴裡嘟囔着“奇怪奇怪”，卻沒發現易天笑早已經眼角嘴角
一齊抽搐，盧益之也是一臉扭曲的忍住笑意，只是手還拖着易天笑的手臂，用力的扣
着……手指關節發白……
幽谷關。
南門。
城下整整齊齊的排列着十個黑羽軍陣，每個軍陣兩千人，虎視眈眈的望着涼城。
秦崢跨在一匹披着黑甲的戰馬上，冷冷的看着這座與黑羽對抗了二十年的城池，一言
不發。
南宮婧站在城關上，看着這兩萬鐵甲黑羽，心中除了無奈和擔心，再無其他感覺
了。
“南宮婧！”秦崢一聲大喝，肅然說道：“我秦崢雖然不打女人，但戰場之上，
卻也無可奈何，讓你棄城，想必那也是白費口舌，給你一柱香的時間準備，時間一到
，我便下令攻城！”
南宮婧沒有答話，無話可說而已，註定的失敗，卻不得不掙扎，這是一個無盡的
苦海，沒有選擇的宿命，或許只有一死，才能解脫。
幾萬人馬，就這樣安靜的立着，安靜的有些可笑，細看時間的流逝，南宮婧已經
無計可施了，東邊石林方向依舊沒有父親援軍的身影，但那路伏軍卻已經到了東門的
城下，同樣虎視眈眈的盯着這座城池。
這個十六歲的女子，用她那瘦弱的肩膀，獨自承擔着這無形的壓力，不管是真的
冷靜還是已經不知道如何動作，總之，秦崢都開始隱隱的佩服這個女子起來，巾幗不
讓鬚眉，不過如此！如果他是男兒身，那麼絕對是自己一個可堪一戰的對手！
“秦崢將軍！”
南宮婧終於開口說話了，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輕輕迴盪在這戰場之上，
但卻不讓人反感，反而覺得那個城牆之上的女子，是那般的高大，給這本來只屬於男
人的戰場，增加了幾分悽美。
“南宮小姐請說”
秦崢肅然的而又禮貌的應着，在戰場之上，眼前這個女子，不管如何都值得自己
敬佩，不管自己多麼狂傲，都不能侮辱一個有擔當的戰士，哪怕她是個女人！
“你應該知道，我南宮婧就算死，也不可能退，更不可能投降！”
南宮婧澀聲說道：“我知道我無權要求你做什麼，更加不可能讓你撤兵……”
秦崢認真的聽着，沒有說話，戰場之上，敵我雙方，此時都十分安靜的聽着這個
女子的聲音。
“我只想請求你，當貴軍破城之時，請不要殺害城中的百姓，以及放棄抵抗的士
兵……”南宮婧平靜的說着，此時這個女子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是我對秦將軍的私人請求，雖然你我並無交情，但是，請你把我的話，當作
一個將死之人，最後的心願，不知秦將軍可否答應！”
“戰火無情，敵我相對，但百姓無辜，請秦將軍開恩！”
南宮婧說罷，對着秦崢躬身行禮，城上守軍也同時單膝跪地，同時請願道：“請
秦將軍破城後不要屠城！”
“請秦將軍破城後不要屠城！”
聲聲呼喊飄蕩在這即將開站的戰場，讓本來冷血的戰場，憑添了幾許溫情，在這
一刻，戰爭的意義似乎得到了某種程度上升華，但卻依舊是毫無意義。
秦崢看着南宮婧，只覺得這女子，如果消隕在這戰場，實在是可惜了，這不是憐
香惜玉，而是英雄重英雄！
“南宮小姐！你放心，我黑羽軍絕不屠城”
秦崢頓了頓繼續說道：“同時，我也給南宮小姐一個私人的承諾，只要南宮小姐
退出幽谷關，我秦崢絕不傷你一兵一卒！”
南宮婧輕輕一笑，霎那間，如同冰山之上盛開的一朵雪蓮，秦崢輕輕一呆，隨即
恢復到了原來的神色，等待着南宮婧的答話。
南宮婧認真的說道：“這裡誰都可以退出，唯獨我南宮婧不能退出，秦將軍的好
意，南宮婧心領了，請見諒，南宮婧無法答應秦將軍的建議……”
秦崢輕嘆一聲，大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南宮小姐準備吧。”
秦鍾舉戟一揮，戰鼓擂響，——咚——咚——咚——咚——
秦崢一聲大喝：“三軍聽令！攻——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