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裳愣愣的看着已經出門的榮軻,整個人都沒有反應的過來。她讓他出去,他還真的就是出去了?
這一回,沒有生氣,也沒有發怒,更是溫和的讓她意外。
她可沒有忘記,在誅聖閣的時候,那一回,他以爲自己要離開,生氣懲罰她的情形,她還記得一清二楚的。
可是今日……
目光落在腳踝處,不過是輕微的擦傷,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過多的痛楚了,只有藥膏清清涼涼的感覺,很是舒服。
低頭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腳踝,一動也不動,雙手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膝蓋,蜷縮成一團。
這是她下意識的,保護自己的動作。
這個屋子,讓她覺得不安全。
屋外。
榮軻站在門外許久,雖然看不見,卻可以聽見屋內的動靜,半晌過去了,只有方纔那麼一陣,衣物磨損錦被的聲音。窸窸窣窣的,不用看,他也知道池裳的不可置信。
心底喟嘆。
看了眼手中的茶壺,已然空空如也。
轉身便摸進了廚房,動作嫺熟的好似來過許多遍。
熟練的取柴,生火,開始燒開水。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除卻幼時的時候,那段無人問津的日子,他已經許多年未曾做過這樣的事情了。
即便是在軍營,他也從不會自己動手。
但是今日。
卻實在,是個例外。
廚房內的柴火有些溼潮,鍋裡的水許久都沒有燒開,榮軻等不及,伸手,直接用上內力,催動着火焰的溫度。
迅速沸騰起來。
儘量的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燒水上面,不讓自己過多的胡思亂想。
他已經找到了池裳,就自然能夠將她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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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手中的茶壺,榮軻在門外躊躇半天,才終於敢踏進去。
聽到有人進來,池裳僵硬着的身子猛地一動,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人,聲音尖銳,“你進來做什麼,出去!”
榮軻將茶水放下,倒了一杯茶,遞到了池裳的手邊,“說了這麼久,渴不渴?喝杯水。”
身子坐在了牀邊,側身靠着她。
池裳渾渾噩噩的,緊繃着身子,看着他。
只是瞪着溜圓的眼珠子,看着他。
不說話,也不接手中的茶杯。
榮軻看着她已經開始起死皮的嘴脣,心裡一緊,將茶水放在嘴邊試了試,已經不是很燙了。隨即遞到了茶水的嘴邊,靠着她的下脣瓣,“要和我置氣也好,先喝口水。”
池裳的脣瓣抵着茶杯,愕然。
張嘴,剛想要開口,榮軻眼明手快的,直接的將手中的茶水灌了進去。
這樣的事他以前就做過,得心應手的很。
口中的茶水來的太快,到了喉間,便立刻的卡住了,瞬間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有沒有事?”榮軻眉心一擰,輕輕的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溫熱的手掌,透過薄薄的衣物,貼到了她的後背上,就感覺,背後有一團火似得。
燒的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榮軻,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終於是忍不了了,心裡的恐懼被自己暫時的壓下,怒不可遏的問了出來。
他到底是想要如何,生氣也罷,發怒也好,總歸是給她一個明確的態度也好。
哪裡像現在一樣,軟刀子殺人,溫水煮青蛙麼?
凌遲永遠比砍頭來的更加痛苦。
“本王什麼也不想做。”榮軻耐着性子回答,心裡是真的一點火氣都沒有。
開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怒火,都在看到她的時候,全部的消失了。
更是在看到她恐懼的無以復加的時候,心裡只剩下微微的心疼。
“我逃跑是我不對,我,我承認,你到底想要什麼,你說就是了。”池裳方纔一個人在屋中冷靜了許久,本想帶着東西離開,可她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的面對。
她做足了心理準備。
她逃跑,縱然認爲自己沒錯,可是在榮軻的眼中,想必不是這樣。
若是嘴上的承認,可以換來他真實的目的,她不介意這樣的承認一番。
“你是不是一點都不信任本王?”榮軻眸中隱隱的含了幾分受傷,盯着池裳,伸手鉗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
棕黑的眼眸中,清楚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就連隱隱的恐懼,都看的一清二楚。
“你會輕易的放過我麼?”池裳冷笑,將這個問題給拋了回去。
從她萌生了離開,到付諸行動的時候,她心裡,多少已經不是從前的池裳。
叛逆,激烈。
內心深處的那些潛藏的屬性,已經一一顯露。
“榮軻,你帶給我的記憶,都存在了我的腦子裡,我都沒有忘,你到底想要如何,你說就是了。”池裳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另外的一隻手,卻是死死的掐着自己的皮肉。
她是真的害怕。
到了這個時候,卻也只能夠死死的忍住。
她求饒,服軟都不行,那麼就只能來硬的了。
“天色不早了,你今日也累了,睡吧。”榮軻嘆氣。
她不相信他。多說無益,只能夠讓她看着。
他一貫,就不是一個喜歡解釋過多的人。
睡?
一聽到這個字,池裳的臉色頓時的就變了。
慘白慘白的。
一些不好的記憶頓時的出現在了腦中,趕都趕不走。
心裡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可還是忍不住的不同的顫抖。
是,她就是膽怯,心底深處,怕極了那樣的事情。
榮軻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擡手,輕輕的觸碰了她一下,苦笑,“你放心,本王不會碰你。”
不會碰她?
池裳一怔。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榮軻已然起身,環顧屋中。
這個院落並不是很大,屋內的擺設也很簡單。
除卻池裳躺着的牀榻,只有桌凳。
榮軻挑了幾張長凳,穩穩當當的排在了屋內,拼湊起來,湊成了一張簡單的牀鋪,和衣就直接的躺了上去。
池裳愣愣的看着,距離着自己的確是有着不小的距離。而且處於一睜眼就可以看到的位置。
將信將疑的躺下來,今日其實她疲乏的很,卻完全的沒辦法入睡。
身邊就好像是有個不確定的危險一樣,隨時都會波及到她。
讓她,心驚膽戰的。
鼻尖,隱隱約約的傳來一些清香味,漸漸的充斥了她的大腦,讓她昏昏欲睡,強硬着撐着自己的意識不讓自己睡過去,卻還是抵不過那越來越沉重的眼皮。
她撐不住了。
只想睡覺。
意識,被慢慢的侵蝕,終究還是沉沉的睡過去。
屋內的人,呼吸漸漸的平穩了起來。
躺在長凳上的榮軻,瞬間睜開眼睛。
長袖一揮,將屋內剩下的迷香驅散。
“進來。”
“主上,這是閣中的消息。”來人將手中的物什地上,以及旁邊一道明晃晃的聖旨。
是授命程暢爲大將軍的聖旨,以及,厚葬楊業。
“暗中的人,可都安排妥當了?”
程暢有了軍功,理所當然的受到了封賞,可明升暗降的把戲,他看了太多。
決不能讓程暢成爲皇帝暗殺的下一個目標。
“主上放心,一切已經安排妥當。”從現在開始,直到兵部真的脫離皇帝掌控的那一天起,程將軍身邊,都已經安排好了人,這一回,絕對不會有半點的可趁之機。
“池暝的解藥進展如何?”榮軻收起手中的東西,問了一句。
他出來之前,就已經開始囑咐顧清鴻加緊研製解藥,他知道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這一回前去邊疆,反倒是被他尋到了一味稀有的藥引,恰好,是一次機會。
池裳性子柔,心軟。
誅聖閣中,若是說她最放不下的,現在,只怕也只有池暝一人。
若是池暝醒過來,他相信,她不會還和現在這般的抗拒回去。
“顧神醫已在屋中三日未曾出門,屬下不得進展。”顧清鴻研究藥物的毛病一直都是有的,不許任何人打擾,就連暗中都不可以有,這一點,他是知道的,索性也就沒有多問。
現在,兵部剛剛整頓,他還不方便立刻的對其他的下手,反倒是有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