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爹眼見鬧得這樣,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對林里正道:“家裡鬧得這樣,給里正添麻煩了。換一天我給里正賠罪。”
說完,狠狠地瞪了大兒子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揹着手疾步走出去了。
衆人忙喊黃老實和馮氏攔阻。
黃老實爬起來攆出去,他爹早走遠了。
一轉頭,看見黃大娘也怒氣衝衝地出來了,忙攔住哀求道:“娘!別走!”
黃大娘尖刺道:“不走?這有我們坐的地兒嗎?”
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管不顧地走了。
他們一走,黃老二自然也走了。
馮長順卻笑起來,喊馮氏起來拿開水來,重新給林里正等人泡茶。又向他們賠罪,說爲了女婿家的事,連累他們受氣云云。
林里正忍不住責怪他今天太魯莽要強。
馮長順並不辯駁,只反覆賠罪,哪有一點之前的剛硬。
衆人聽了心裡好過許多。
馮長順見大夥面色緩和下來,這才道:“我也是沒法子。要不這樣,往後女婿一家日子更難過。你們都瞧見他那樣了?根本不覺得自己偏心。我就要把話挑明。他不肯認錯不要緊,往後再這樣,總要顧忌村裡人說閒話。不像先前,大夥根本不曉得。”
衆人紛紛點頭。
只有林里正搖頭,顯然不贊同他,不過卻沒再說什麼。
爺爺奶奶走了,杜鵑姐妹也從地上起來了。
黃老實過來抱起杜鵑,問馮氏道:“可燒好了什麼菜?先弄些給雀兒和杜鵑吃。鬧了這長時候,怕是餓了。”
馮氏異常的乖順,點點頭,從他手裡接過杜鵑抱着,招呼黃雀兒和林春九兒去廚房開小竈去了。
杜鵑長長地鬆了口氣,心想終於熬過這一劫了。
身後,林里正也嘆了口氣,知道馮長順在這裡。要再請黃老爹來,他也是不肯來的,只能換一日再做打算了。
衆人都忙着的時候,任三禾將林大猛拉了出去。
於是,等吃過晚飯,村老們先散去後,林大猛便代任三禾向馮長順提親,求娶他的小閨女馮明英。
馮長順只愣了下,立即斷然拒絕,“我大閨女嫁進山裡來。已經後悔得不得了。還要把小閨女再搭進來?這可不成!”
林大猛並不着急。呵呵笑道:“馮叔,任兄弟你也見過,那是什麼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馮長順並不動心,依舊搖頭。
他小閨女長得好。性子又好,好些人家上門求呢,怎肯嫁進山裡來。
若是大閨女過得好,這事還有一說。
偏大閨女家鬧得這樣,他纔不會再幹傻事呢。
回頭小閨女要是也過不好,他這把老骨頭未必還能像今兒這樣,帶着一大羣子侄進山來替閨女撐腰。
林里正也跟着勸,說任三禾人品難得,幾乎村裡有閨女的人家。沒有不想把閨女嫁他的,今兒不知怎麼了,看上馮明英了。
他那意思很明顯,覺得馮明英配不上任三禾。
父子倆輪番勸說,無奈馮長順今天受夠了親家的氣。對泉水村產生了牴觸,死活不鬆口。因說實在隔得太遠了,若是真嫁進來,閨女有什麼事,絲毫不能借孃家的力。
總之,還是害怕閨女往後受氣,孃家不能及時照應。
林大猛沒辦法,只好出去告訴了任三禾。
他以爲任三禾會收了心思,誰知他卻親自上陣,直接進屋坐到馮長順對面,跟他談了起來。
“不管你想把閨女嫁什麼樣人,在下自信不會比那人差。便是在山外城鎮立一份家業,對於在下來說,也是極容易的事。只是在下喜歡清靜,不想出去罷了。你當初把閨女嫁進來,不也是圖這山裡日子安穩嗎?”
燈下,任三禾盯着馮長順,眼神十分銳利。
馮長順張了張嘴,竟然不知說什麼好。
他很不習慣任三禾用居高臨下的目光俯視他,這使他覺得有一種壓力,覺得有些手足無措,這可真是奇怪。
躊躇半響,他才幹笑道:“任小哥是個人物。我不想結親的是因爲……”
任三禾打斷他話道:“我知道你爲什麼不願意結這門親,無非是擔心小閨女跟她姐姐一樣的結果。這個你放心,在下可以向你發誓:若娶了她,一定對她好。還有,若娶了妹妹,自然就能照看姐姐姐夫了。黃家再有什麼事,在下便不會坐視不理。”
馮長順這才動容。
他皺着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又和大兒子低聲商議了幾句,才道:“任小哥可否容我想一晚,明天再給回話?反正我們明天才走。”
任三禾微微點頭道:“也好。總歸這不是一件小事。”
於是起身,招呼林大猛、林大頭都出去了。
這裡,馮長順又仔細跟林里正打聽任三禾的一切。
馮家小兒子馮興業道:“爹,不能答應。這鬼地方,進來一趟這麼難。小妹嫁在這,往後想來看她一趟都難。”
馮長順沒理他,依然低聲詢問林里正。
正說着,任三禾、林大猛和林大頭又進來了,將手裡捧的物事一一擺到桌子當中,道:“不管馮叔答不答應,小侄都要拿出誠意來求親。這是聘禮。若是馮叔應了這門親,下大定另有禮單奉上。”
不知不覺間,他說話的口氣和用詞都改變了。
馮長順卻被桌上的聘禮驚呆了。
他早年是收山貨的,自然識貨。
桌上擺的是:一個打開的木盒,裡面兩隻老參,隨隨便便地擠在一塊;另一個攤開的綢布,上面放了四隻未處理的鹿茸;還有厚厚一摞狐皮,有白有紅;還有幾張不知是什麼鼠皮和熊皮、一張虎皮和虎骨等;還有些珍稀藥材……
這份聘禮,他們小戶人家何曾見過?
馮長順震驚,不是因爲這些東西的價值,而是弄來這些東西的人,顯然是有大本領的。否則,當這深山老林子是尋常地方。裡面的東西隨便人採呢!
怔了半響,他才道:“任小哥不是一般人,能看上我閨女,那是她的福氣。不過,這親事不比別事,也要圖個合緣。還是容我好好想想再說。”
任三禾點頭,剛要答話,就聽一聲“不行”,不禁一愣。
衆人轉頭朝堂下看去,什麼也沒看見。
正疑惑。馮長順腿腳邊擠過來一個小人。扯着他胳膊。仰頭脆聲道:“外公,我要上去。”
馮長順這才明白是小外孫女來了。
他呵呵笑着將杜鵑抱到腿上,嗔道:“你懂什麼!”
黃老實也急忙道:“鵑兒,別鬧外公。來。爹抱你。”
林里正等人也都好笑地看着小女娃。
杜鵑猴在桌沿上趴着,一旁的油燈映照着她白裡透紅的臉頰,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陰影,也蓋不住眼眸透出的亮光,黑幽幽的,正注視着任三禾。
任三禾卻沒有笑,很認真地看了她一會,輕聲問道:“怎麼不行?”
杜鵑心想理由多着呢:
你喜歡我小姨嗎?
是爲了我才娶小姨的吧?
這絕對不行!
你來歷不明,有什麼意圖?
將來會不會害小姨捲進鬥爭。淪爲犧牲品?
等等,等等……
然萬般疑惑,她都不能問出來,只得撅嘴道:“不許你娶小姨。”很霸道,很孩子氣。
衆人都哈哈大笑。
任三禾依然沒笑。也沒管衆人打趣,彷彿面前只有杜鵑,專注地盯着她再次問道:“爲什麼?”
杜鵑心想爲什麼爲什麼,我怎麼跟你說?
她眼珠一轉,歪頭問道:“你幹什麼要娶小姨?”
幹什麼要娶?
自然是爲了過日子生娃,傳宗接代了。
衆人鬨堂大笑,沖淡了剛纔有些嚴肅的氛圍。
剛收拾完廚房走進來的馮氏尷尬不已,忙上前來要從馮長順手上抱杜鵑走,一邊喝斥道:“你怎這麼淘氣?大人說事,你小娃兒插什麼嘴?”
任三禾急忙攔住,道:“嫂子讓她在這。怪有趣的。”
馮氏只得住手,卻警告地盯了杜鵑兩眼。
杜鵑對她嘻嘻笑道:“娘,我不淘氣。”
任三禾認真地沉吟了會,纔對杜鵑道:“你小姨……是個純良秀氣的小家碧玉。從她待你和雀兒就能看出,她很溫柔賢良;從她教你們做蝦醬肉醬也能看出,她擅於持家理事;先前你外公和爺爺吵架的時候,你小姨也說了幾句話,有情有理,柔中透剛,極有自己的主見……”
這下,不但衆人聽住了,連杜鵑也聽傻了。
這番話,明顯是經過深思的,絕不是隨便搪塞奉承;很好地概括了馮明英的容貌、能力和秉性人品,足見他很用心地觀察了那女娃兒。
馮長順父子聽他這樣贊馮明英,都十分高興。
杜鵑也沒轍了。
本來她就人微言輕,又不能明着指責,還能怎麼辦?
任三禾見她愣神,心情很好,笑吟吟地看着她。
杜鵑見不得他那樣子,眼珠一轉,又撇嘴道:“我小姨纔不要嫁你呢。這山裡有什麼好的。小姨說,山外邊可好玩了。”
任三禾就鬱悶了,不無埋怨地對她指控道:“你那天還說這山裡多好多好……”
杜鵑得意地笑道:“我喜歡山裡。因爲爹在這,娘也在這,姐姐也在這。小姨的爹孃都不在這,所以她不能在這。”
林大猛媳婦見她小嘴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雖然有些不講理,但勝在口齒伶俐。心裡愛死了,笑不可仰地對馮氏道:“噯喲,我這幹閨女,這小嘴怎這麼會說呢!任兄弟,看來這門親你先要求外甥女答應,然後才輪到馮叔。”
衆人都大笑。
任三禾卻想,馮家肯定會答應,關鍵是杜鵑。
想畢,他柔聲問杜鵑道:“要是你小姨答應了呢?”
杜鵑很警惕地看着他——怎麼,打算憑外表勾引“蘿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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