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芸蘭對高氏大大的改觀。
不爲別的,主要是高氏提的那門親事她動心了!
高家不是寒門,認識的人都不一般。即便在高氏看來,她父親的那個朋友家境很是一般,可是人家的小兒子已經是秀才了!他們兩個年貌相當,對方又有功名在身,可比那些有錢有權,家裡兒孫滿堂的老頭子強太多了。
如果真的能嫁到那樣的人家去,她的後顧之憂就沒了啊!再也不用擔心她老子會把她賣掉了。
高氏已經歇下了,可是趙芸蘭屋裡的燈,卻是一直亮着。
第二天高氏洗漱的時候,跟着高氏的孫嬤嬤悄聲跟高氏咬耳朵:“昨晚表姑娘屋裡的燈,亮了一宿。”
語氣很是不屑。
高氏嘴角微微上挑,“她也不容易!”攤上那樣一個爹,等同半隻腳踏裡了火坑裡,她能怎麼辦?
“不是說姑爺的那位表姑挺厲害的嗎?怎麼連女兒的親事也管不得呢?”
高氏就道:“她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女人。”女人有時候,也有很多顧忌,更何況跟女兒比起來,當然是兒子更重要。
“不管怎麼說,她是動心了。”
“那便好。”高氏沒有多說,開始上妝,換衣裳。
趙芸蘭雖然一夜沒睡,但是精神卻很好,早上起來洗漱後,便迫不及待的找高氏去了。
她主要是惦記讓貨郎聯繫秋心的事。
婚事的事,雖然十分要緊,但她畢竟是個女子,面皮薄。這種事情總是要跟孃親商量過再決定要怎麼運做。
這話,她也跟高氏交待了。
高氏沒想到趙芸蘭會這麼有定力,來找她說的居然是貨郎的事情。
不過這樣也好。
“那貨郎是你們的人,我總不好插手的,你按照之前的方法讓他去就行了。”
其實之前的方法,也是高氏意會給趙芸蘭的。
趙芸蘭雖然有幾分成算,但是畢竟年紀小,又沒真正的掌過家,哪裡是高氏的對手。高氏說完,她自己思量了好一會兒,纔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趙芸蘭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不算好,但是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哪知道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天的雨,否則的話,這會兒沒準兒貨郎和秋心已經接觸上了。
“那行。表嫂,咱們先吃飯吧,一會兒我讓人過去。”
高氏點了點頭,跟趙芸蘭說說笑笑的往小廳裡面走。
這一頓早飯,趙芸蘭吃得實在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表嫂,你說那個秋心,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高氏放下手裡的茶盞,挑眉道:“表妹你這是信不過我的眼光?”
趙芸蘭連忙擺手,她現在越發不敢得罪高氏了。如果說以前她看高氏還有些不順眼的話,那麼現在的趙芸蘭,則是完完全全的把高氏當成了救星,一個可以救她出火海的救星。
“表嫂,你想多了!我是覺得,秋心去了楊家以後,有些反常!”她是細作啊!是要偷配方的人,怎麼能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動作呢!
趙芸蘭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高氏卻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你不瞭解秋心那個人,她膽子特別小,打從進了賀府,就一直受人欺負。後來我發現她手藝不錯,就特意讓人關照了她,她這纔有了幾天好日子過。秋心這個人,膽小怕事,到了楊家裹足不前也是正常的事。再說了……”高氏微微一笑,“你當配方是那麼好偷的?”
趙芸蘭就道:“是我心急了。”
“如此,咱們就等消息吧!表妹,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秋心的手腳,未必有那麼快。”
趙芸蘭哪敢再說什麼,當下道:“我明白,放長線,釣大魚嘛,只要秋心一直在楊家,還怕找不到機會嘛!”
高氏但笑不語,瞧着像是十分贊同趙芸蘭這番話的意思。
趙芸蘭只覺得臉上燒得慌,眼角也一抽一抽的。
事到如今,等消息吧!
因昨天下了一場大雨,整個五巖鎮都被沖刷了一番,不光空氣散發着清香味,就連街上的青石板路亮堂堂的,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這一場雨,似乎帶走了酷暑,預示着秋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貨郎挑着挑擔,在鬧事穿梭。
街邊的茶樓生意火爆,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貨郎的生意從來都不在鬧事,他挑着擔子進了衚衕,將喧囂甩在身後,彷彿不在意那些熱鬧。
貨郎搖鼓叫賣,手裡的小搖鼓打着點,吆喝聲又清又亮,一下子傳出去老遠。
杜玉娘脣邊帶笑,看了看坐在她對面的崔氏。
崔氏有些緊張,身體有些僵硬。
柳星兒像看笑話一樣看着她,眼底還是有濃濃的防備之意。
“行了,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她總不好做那強人所難之事,她和高氏可不一樣。
崔氏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太太,我……奴婢想去。”她的賣身契在杜玉娘手裡,自然得自稱奴婢。
“想好了?我可不想逼你。”
崔氏深吸一口氣,堅定的點了點頭,“想好了。”
“行,那你去吧!”杜玉娘話音剛落,柳星兒就直勾勾的盯着崔氏看,似乎等着看她的笑話。
崔氏知道,柳星兒的防備之心很強,對她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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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能怪誰呢!
她可是高氏派過來要害杜玉孃的人,又是對高氏這個舊主下過手的,也難怪柳姑娘對她總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沒關係,反正她們早晚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崔氏起身,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時候的她突然平靜了下來,之前的惴惴不安似乎都消失了。
崔氏離開了正房,流螢正在院子裡等着她呢!
一個人去,太打眼了,就算趙芸蘭不會多想,高氏也一定會起提防之心的。
兩個人結伴去見了貨郎。
“哎,小哥,又是你啊?”
貨郎看到秋心的時候,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是啊,我經常在這一帶賣貨,昨天就想過來,可是下雨了,就歇了一天。姑娘今天想買點什麼?”貨郎年紀不大,瞧着有些靦腆。
流螢笑了笑,“你記得我啊?”
“哦,有點印象,這一帶的宅子也不是很多,好認的。”
“哦!”流螢捅了捅崔氏,“你不是也要買東西嗎,看看吧,他家東西還行。”
貨郎點了點頭,十分殷勤地道:“您隨便看,東西肯定好。”
兩個人便站在挑擔前,挑起東西來。
上房~
“五嫂,你就那麼放心她啊?”
杜玉娘知道柳星兒糾結,“放心吧!她還指望着我幫她報仇呢!”
柳星兒嘟着嘴不說話,顯然不太高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切~~~
流螢買了很多吃的,“上次買的糖好吃,瓜子也不錯……”
崔氏挑了一對耳墜子,一隻荷包。
“就這些吧!!”
貨郎接過錢,笑道:“您是第一回照顧我生意,我給您兩個添頭。”說完順手從一旁拿了裁好的紙,包了兩塊糖遞給崔氏。
崔氏想了想,就接了。
流螢假裝生氣:“小哥,你也太不厚道了,上次怎麼沒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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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郎連忙道:“是是是,是我考慮不周了,姑娘,您都買了那麼多吃的了,要不,送您一把梳子?你可別跟我計較,以後要多多照顧我的生意啊!”
小梳子很精緻,雖然不是值錢的物件,但是賣十個錢總是不成問題的。
這貨郎可真大方,說送就送了。
流螢拿了梳子,“謝了!”
兩個人進了門。
瓜子和糖都給了高大山和王小輝,梳子嘛,杜玉娘直接給流螢了。
“流螢,你先下去。”
流螢連忙福了福身,出了屋。她是知道一點內情的,當奴婢的,眼神要好,什麼時候辦什麼事,心裡頭要有一杆秤。
“都買什麼了?”
崔氏把東西擱到桌子上,指着那個小紙包道:“這是送的。”
柳星兒大步走過去,把那個紙包拿起來檢查。
糖是沒問題的,但是裡面夾了一張小紙條。
柳星兒把紙條展開看了看,順手就遞給了杜玉娘。
紙條上寫得很清楚,也很簡潔。
問方子的進展,還要找機會見一面。
杜玉娘嘆了一聲,道:“下次貨郎再來的時候,你應該知道怎麼辦了吧?”
崔氏點了點頭,問道:“太太,貨郎真的不是高氏的人嗎?”
“不是!如果貨郎是高氏的人,那麼他送來的就不是紙條,而是毒藥了。”杜玉娘太瞭解高氏了!那個女人心思多,走一步看五步,絕不會讓人把矛頭指向她自己的。
“好,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沒過幾天,那貨郎果然又來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時,杜玉娘就笑了。
趙芸蘭的手段跟高氏比起來,實在是太一般了,難怪她前世被高氏耍得團團轉,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崔氏按照約定去了,這次她是一個人去了。
“貨郎,上次你送的糖很好吃,這次多稱一些。”
貨郎高興壞了,麻利的給崔氏稱糖。
崔氏付了錢,拿着小紙包進了院。
那貨郎又在衚衕裡轉了一圈,飛快的離開了。
趙芸蘭一聽說人回來了,當下顧不得別的什麼,連忙讓人把貨郎帶進來。
這貨郎是趙家下人假扮的。
“二小姐。”
“怎麼樣?”
貨郎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小紙條,“回信了!”
趙芸蘭大喜,“快點拿過來。”
葡萄把紙條拿過來,展開遞給趙芸蘭。
趙芸蘭先是皺眉,緊接着神情又放鬆了不少。
葡萄便問:“小姐,上面寫了什麼啊?”
趙芸蘭揮手讓扮貨郎的人下去了,才道:“秋心沒有拿到方子,但是同意跟我見面。”
“這……”怎麼跟她們想得不一樣啊!
趙芸蘭也想不通!
人就是這樣奇怪,沒得到消息前各種胡思亂想,得到消息了,卻又惴惴不安。
“小姐,要不要去請賀夫人過來一趟?”
趙芸蘭搖了搖頭,“萬萬不可!”這是小事,親事纔是大事,如果自己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的話,表嫂對她的印象只怕會大打折扣。
兩權相害取其輕,纔是正道。
“不用,等我見了秋心再說吧!”
葡萄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是!”
到了約定的日子,趙芸蘭便帶着葡萄和那個扮貨郎的家丁一起去了約定好的地方——菜市場!
市場的環境可不怎麼好,吵鬧嘈雜也就算了,偏偏還有各種各樣不太好的味道。
趙芸蘭換了男裝,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她真正身臨其境時,還是忍不住嫌棄的皺眉,一副就快要吐出來的樣子。
幸虧她帶了摺扇,扇面用茉莉花香薰過,以扇遮面,好歹能擋住一些氣味。
“怎麼約到這裡來了!”葡萄替自家主子報屈,一準兒是那個秋心沒安好心,故意的。
“她是廚娘,估計平常也只有買菜的時間比較自由,不約在這裡,約在哪裡?”趙芸蘭覺得秋心這個作法很好,不能輕易暴露自己,她在楊家還有大用處。
葡萄不說話了。
很快,她們就找到了秋心說的那個小茶攤,市場的一角,就在衚衕口邊上支個攤子,還算安靜,菜場裡的氣味也淡化了不少。
桌椅有些舊,瓷器也是粗製濫造的,有的茶碗甚至都是破的,碗沿有缺口。
要了一壺茶,可是趙芸蘭連聞都不願意聞,更別提喝了。
這種小攤子上的茶,都是用茶葉末泡出來的,根本不能入口。
好在秋心來得很快。
貨郎去遠處放風了,葡萄雖然瞧不上崔心,但是還是起身站在她們身前,算是豎起一道屏障吧!
在屋頂上隱秘處坐着的柳星兒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撇嘴。
“怎麼樣?他們沒有懷疑你吧?”
崔氏出奇的鎮定,她搖了搖頭,“杜氏愛吃我做的菜,很信任我。”
“那就好!”趙芸蘭鬆了一口氣,“方子的事你可得抓點緊!百味堂可耽誤不起。”
崔氏便顯得有些爲難的樣子。
“怎麼了?”趙芸蘭的心裡登時咯噔一聲,別是出了什麼別的岔子吧!
崔氏眼角泛紅,哽咽道:“二小姐,我,我不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