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本來都已經歇下了,可是她越想越不對勁,這兩天閨女和姑爺都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家裡出啥事了?怕她知道了上火,故意瞞着她呢!
她翻了一下身,想了想又坐起來,用手摸了摸孩子們。
三個孩子身上都搭着薄薄的小毯子,額頭上也沒有汗,手腳也是熱的,身上溫度不高。
暖閣外面的窗戶開着,風也吹不到裡面來,孩子們睡得舒服,也不用擔心吹了風着涼。
劉氏披件衣裳摸索着把燈點着了,睡在外間的姜氏聽到動靜,連忙披了一件衣裳走了進來,她一進屋,發現孩子們睡得正香,沒有要吃東西的意思。反倒是劉氏,不知道瞧什麼出了神,人有點呆呆的。
“老太太,你這是咋了?”姜嫂連忙走過去,坐到了炕邊上。
劉氏這才緩過神來,一臉嚴肅地問姜嫂,“你說,玉娘和姑爺是不是有啥事瞞着我啊!”
姜氏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當下一臉狐疑地回道:“有啥事啊?老太太您是發現什麼了?可別嚇我。”
“真沒事?”姜氏一笑,“能有啥事啊!你看我們五爺,那是把太太當成眼珠子一樣疼!太太在這個家,那是說一不二,連三個小主子都比不得太太在五爺心裡的位置。我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換了誰家,不是子嗣爲重?”
姜氏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劉氏不由得點了點頭。
“所以說,真不能有啥事!五爺沒日沒夜的忙,還不是爲了生意上的事兒?出門一口酒都不喝,更從來不去那種地方,您就把心擱在肚子裡吧!”
劉氏心裡敞亮的不少,細想想,姜氏的話也不無道理,當下就不在糾結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笑了一下,“行了,你也睡覺去吧!孩子要是醒了,我再叫你。”
姜氏心裡鬆了一口氣,面上卻不顯,道:“老太太,要說太太可是真有福氣,您瞧這三個孩子,多聽話,多成全人啊!我長到這麼大歲數,就沒瞧見誰家孩子像他們這樣心疼大人。您發現沒有,現在夜裡起來的次數也少,一晚上就喝一頓奶。”
劉氏點頭,臉上就忍不住帶了幾分笑意,“老話說,子女都是債,有的孩子是來還債的,有的孩子是來要債的!我看這三個,就是還債來了!”
帶三個孩子,確實比帶一個孩子要累一些,辛苦一些。因爲事兒多啊,喝奶要喝三份,洗褯子要洗三份,帶孩子玩也是一口氣帶三個!
但是這三個孩子確實省心,醒了不哭不鬧,夜裡也會鬧騰,就是餓了,哭都不哭,只是嘴裡不停的哼哼罷了。
而且才幾個月大的孩子啊,已經有了大小解要找大人的意識,每次都用他們特別是方式引起大人的注意,抱過去一把,準沒錯。
“那行,沒事兒的話咱們就先睡覺,白天這三個小傢伙可是精力充沛呢!”
劉氏點了點頭,“你快回去睡吧,有事兒我叫你。”
兩個人各自歇下不提。
杜玉娘一直等楊崢等到了後半夜,這才把人等回來。
楊崢一進屋,杜玉娘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酸臭味兒。她忍不住捏着鼻子上前,調侃道:“你這是掉到糞坑裡了?”
楊崢一身的汗,裹在衣裳上面別提多難受了,他輕哼一聲,神態輕鬆地道:“等我洗個澡再過來收拾你。”
楊崢閃身進了淨室,杜玉娘連忙開窗換氣,又點了薰香,這才覺得屋裡的味道散去了。
估計楊崢還沒吃飯,杜玉娘忙喊了流螢,讓廚房那邊備飯。
廚娘早就習慣了給楊崢留飯的習慣,麻利的捅竈熱飯菜,還另炒了兩樣新。
楊崢這個澡,足足洗了半個時辰,才從淨室裡出來。
飯菜已經擺好了。
“餓了吧,快過來吃。”杜玉娘一轉頭,卻發現楊崢連頭髮都洗了,發稍正滴着水呢!
“你這是……”
楊崢拿毛巾隨意的擦了擦,“我餓壞了,先吃飯。”意思是有話吃完飯再說。
杜玉娘也不催他,拿過乾毛巾幫楊崢擦頭髮,動作輕柔。
一桌子菜都被楊崢以風捲殘雲的速度塞進了肚子裡。
在杜玉娘看來,用塞這個字,比用吃更合適,更恰當。
“你怎麼餓成這樣,又是一天沒吃飯?”杜玉娘心疼得直皺眉,“這樣下去,身體要不要了?”
楊崢擺了擺手,在地上溜達消食。“就晚上沒吃而已,來不及吃。” щшш◆ Tтka n◆ C ○
杜玉娘忍不住問他:“是不是出事了,我一天都沒看到你人影,都要急死了,生怕你會出事。”
楊崢就忍不住走過來,伸手刮杜玉孃的鼻子,“我能有什麼事!賀氏父子聞着味兒了,要跑呢!”
“是不是發現道觀被你給挖了?”
楊崢眯着眼睛道:“不是,想來他是收到風聲了。”
“京城那邊?”杜玉娘驚呼了一聲,“霍青沒事吧!?是不是走露了風聲啊!”
“你放心,霍青沒事!此事已經上升到了一定程度,聖上已經下旨了。”楊崢道:“你可知道洛珍珍的下場?”
杜玉娘搖頭,心裡有點小興奮,畢竟是她的死對頭啊,如果“她是不是要死了?”畢竟這可謀逆的大罪,而且她的生父可是有胡人的血統。說白了,這就是叛~~國~~罪啊!
“沒有。”楊崢神秘一笑,“聖上下旨,把她指給了那邊和親!”
和親!!!
我的娘喲,那可是最遭罪不過的事了。
洛珍珍自幼心比天高,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受得了那個罪?
“我聽說那邊都是野人一樣的生活,除了肉,果蔬難尋,糧食也不多。民風彪悍,動不動就要動手,而且是以命想搏的那種。”
“是啊!”楊崢無奈地道:“有時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她這是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那她能同意嗎?”
楊崢就笑,“不同意?抗旨等同於死罪。”
像洛珍珍那種人,自然覺得好死不如賴活着,只可惜,到了那邊,她就會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那她的身份,聖上也應該知道了吧?她的生父是誰?如何處置?”
“這些都不宜公開!”楊崢道:“聖上心裡有章程,這種事情,咱們就管不着了。既要維護義父的尊嚴,又要把人抓住,可是不容易呢!”
杜玉娘沒說話。
楊崢知道,這件事最終肯定是要落到皇子的頭上去。不管哪位皇子,接手了這件案子,只要最後得以收場,那麼這位皇子必得器重。
當然,這又是後話了。
“不過還好,洛珍珍這塊燙手的山芋終於要被丟出去了!”杜玉娘喜滋滋地想着,突然又道:“那賀家父子是如何收到消息的呢!難不成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賀湘那個老狐狸,一向無才無德,他在這個位置上多年了,得罪了不少人,同時也結交了不少人,想必是有自己的人脈。”楊崢不希望,消息是從霍青那邊走漏的,但是京城那麼大,誰知道哪個人跟賀家有關係?所以這件事,還要查。
杜玉娘點了點頭,“那你今天是去抓賀元庚和他老子去了?”
楊崢笑道:“大快人心呢!他們要跑,我就帶人追。這兩個人倒是養了一批功夫不俗的死士,廢了一番工夫。”
賀氏兩父子慌不則路,加上天黑,身邊的人又死得差不多了,竟然摔到了糞堆裡,差點沒把他們薰死。
杜玉娘抱着肚子樂,那畫面,簡直不要太美好。
“所以你回來的時候,身上也是臭的。”
楊崢道:“我離着還遠呢!你沒聞到那幾個崽子身上的味兒,更衝!”
小倆口又笑了一陣。
杜玉娘這回是真放心了,“事情差不多了吧?京城那邊的人什麼時候能到。”
“這個可不好說。”楊崢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們也沒露面,只當是抓了他們做人質,爲了安撫賀家其他人,我還特意人讓寫了一封要贖金的信,送去了賀家。”
“賀家人會不會動用道觀裡的錢?”
“肯定的,到時候一併抓了,也省事。”
杜玉娘這會兒困勁上來了,打着哈欠道:“行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我困了。早點休息吧!”
楊崢的頭髮也差不多幹了,兩口子就熄了燈,歇下了。
第二天,楊崢倒是沒有早起,難得賴了一回牀,跟杜玉娘鬧了一通,才起身去打拳。等杜玉娘穿戴完畢,他又返回來洗漱一回,陪着杜玉娘在家裡吃了早飯。
劉氏見他們小兩口和和美美的,心情自然越加好了,之前的那點淡淡的懷疑也消失不見了。
隔了沒幾日,杜玉娘聽說賀元庚的妻妾也落網被抓了。
“她們也算是罪有應得了。”高氏手上有人命,怎麼判都不冤枉,倒是趙芸蘭,雖然她這個人不怎麼樣,但是畢竟沒有犯太大的事,若是因爲賀元庚變成了官婢,或者流放,屬實有些冤枉。
可是誰又能改變君王的判罰呢!
聖旨來得很快,賀家獲罪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抄家是免不了的。
賀氏父子判了絞刑,高氏和賀母流放,而趙芸蘭則是沒入司教坊,成了官女支。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趙芸蘭竟然撞了柱子,直接去閻王爺那裡報道了。
杜玉娘接到這些消息的時候,表情很平靜。她一顆心是麻木的,她沒有想到,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父子倆,就這樣去了!
沒有那場大火,沒有後來的一切!
秋心的反應真的比杜玉娘大很多。
高氏雖未死,可是流放與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秋心跪在杜玉娘面前,泣不成聲,多謝她替自己報了大仇。
這些事,杜玉娘已經不想再提了。
賀家人一死,洛珍珍出嫁,她的仇人便也沒有了。
“你如今得償所願,應該高興纔是,怎麼還哭了。”
秋心連忙起身,擦了擦眼淚道:“是奴婢不好,這確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杜玉娘嘆息一聲,“你呀,明明已經是自由身了,又何必以奴婢自居。”賀元庚是放了她身契的,她如今已經不是賤籍了。
“奴婢……”秋心道:“奴婢如今大仇得報,自然高興。可是奴婢已經不清白之身了,就算不是賤籍了又有如何?奴婢想求太太收留,給奴婢一口飯吃。”
杜玉娘驚訝萬分,“你可以嫁人啊!”就算找不到太好的,也總能找個替她遮風擋寸的人吧!
秋心苦笑,“奴婢命薄,怕是沒有那個福氣。奴婢只想留下來侍候太太,求太太收留。太太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又替奴婢報了仇,如同奴婢的再生父母。”
秋心跪倒在地,膝行幾步,來到杜玉娘面前道:“奴婢願自賣自身,侍候太太一輩子。”
家裡已經有兩個廚娘了。
杜玉娘想了想,“既然如此,你就留下來吧!”家裡也不差這一個人的飯食,至於秋心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吧!
一件大事,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結束了,杜玉娘倒是有些不適應了。
眼下洛珍珍雖然還沒有出嫁,但是送嫁的隊伍,嫁妝都在準備了,她和親是勢在必行之事。
只希望她能認命,不要再弄出別的事非了。
沒了前世的壓力和負擔,杜玉娘覺得渾身輕鬆。
“楊大哥,要不然咱們去莊子上待幾天啊!”杜玉娘道:“先前你不是說過嘛,莊子上的宅子早就能住人了,那邊涼快,還養人。我們多帶點人過去,帶我娘散散心。”
楊崢自然舉手贊同。
杜玉娘就跟劉氏說了這個事兒。
“哎喲,你也不嫌麻煩,我不去了。”劉氏道:“我自小是在鄉下長大的,跟你爹在鄉下成親,又在鄉下生了你們幾個,鄉下什麼樣我還用特意去看嗎?你們若去,自然沒問題,我呢,想回家一趟。”
杜玉娘一愣,緊接着想,劉氏怕是想家了,也惦記着父親和小兒子,思量片刻就道:“也好!”
“不過娘,您打算回去住幾天啊,什麼時候回來啊?”
“你這孩子,我還沒回去呢,你就問我回來的事兒啦?”劉氏笑,“你就是個小沒良心的,我可是把你爹扔在家裡頭兩個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