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在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和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祝福當中悄然過去,這還是蘇菲第一次沒有跟母親一起過年,在年三十的晚上,她第一個電話就是給蘇雅茹打的,然後第二天又煲了一上午的電話粥,好在過完初一,她便啓程回香港。
“大姐,什麼時候再回來?”楊奕有些不捨的問道。
女孩子比男孩子更感性一些,兩個男孩子就表現得沒這麼親熱,一個拿着部俄羅斯方塊的掌機玩得不亦樂乎,另一個則是專心致志地數着衣兜裡還剩下多少塊巧克力。
“看看時間吧。”
蘇菲笑了笑:“我回去之後就要工作了,不過我們可以寫信,打電話也可以。”
她讓小薇設了個專線,無論從那裡打電話,都可以直接轉到她的手機上,最妙的是可以設置成接電話一方付費,這樣會讓楊奕省下很多的麻煩。
“我已經讓人把書給你寄到靈丘縣,估計再過兩天就可以收到,有什麼問題你可以打電話問我。”蘇菲沒有房間迴避自己的工作,但也沒有詳做說明,其實不僅僅是港臺新聞有她的照片,一些電視報導上,她的名字和國籍、照片等資料也都出現過,只是目前國內沒有正式收集這些資料,而她的扮像恐怕連熟人也得辨認一番才能認出來,更別說腦子裡根本沒有這方面概念的楊家人了。
坐上火車不久,火車便緩緩駛出了站臺,蘇菲將腦後兩條髮辮解下來。然後重新攏成了一條清爽的馬尾辮,別上一隻紫紅色的髮卡。將眼鏡隨手丟出了窗外,揉了揉壓得難受的髮卡,看着窗外的黃土地,忽然想起了一首歌:“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四季風從坡上刮過……”
……
香港。
很難得地下了一場春雨。將整座城市都浸染上了灰暗的色調,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涼意。汽車在街道上飛馳而過,偶爾濺起一簇簇的水花,就象貝鐵林此時的心情,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在接到總經理季嘉山的電話之後,貝鐵林很是賣力的準備了一番。他很清楚,雖然公司是季總和賈總他們在經營,可蘇小姐纔是真正的老闆。可他沒有想到。蘇菲對於他的工作沒有絲毫表示,臉上一絲變化都沒有。
淡然的點點頭,淡然的上車,然後隨着車門的關上,似乎也關上了一條接近之路。
剛剛來香港不久的貝鐵林也是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雖然他是和其他戰友一起應邀偷渡來到香港,而且加入了龍騰保安公司,一切都符合正常手續。但貝鐵林自己很清楚,他加入龍騰,是受到國家某部門的委派。目的是進入這個公司的高層,瞭解公司的業務範圍和目的。
應該說,貝鐵林在香港的這兩年乾得很不錯,對於幾件較難的單子做得非常不錯,而且這一次爲了接蘇菲,他更是將保安工作安排的十分到位。既沒有驚動媒體和路人,又很有效率的接到了人。沒想到,蘇菲似乎沒有看見。
回頭看了看後面的奔馳,貝鐵林不免面帶憂色,要知道以前他每次執行保安任務,都是能夠從客戶的臉色上揣摩出其心意。但這一次,看來跟以前的客戶不同了。據他所知,公司最近有可能有人事變動,如果能夠得到這位的青睞,那無疑是晉身的好機會。但反過來說,如果被厭惡了,那意味着他在公司的前途也會黯淡下來,而組織上的任務也不能夠完成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蘇菲未必會把他怎麼樣,如果因爲對他不爽而將他炒掉,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但是,向總經理歪歪嘴,找個藉口踩他一下,那就足夠了……這一點,貝鐵林很清楚,所以這回頭的一瞥,蘊含更加的複雜情緒。
那麼蘇菲呢?
實際上蘇菲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對於她的任何一個公司,她只負責給這個公司找到一個好的舵手,規劃出發現方向,至於人事問題,只要不妨礙公司的發展,在她看來並不是特別的要緊。
這一次從大陸回香港,根本就不需要驚動保安公司,有姚麗和薇拉.賀蘭德就足夠了。只是出於某些考慮,需要和保安公司進行一次磨合,所以這一次的保安工作由菲揚保安公司負責。至於說到蘇菲沒有給貝鐵林一個笑臉,這個倒是貝鐵林多慮了,蘇菲的心思此刻根本就不在這上面。
車子在淺水灣別墅停下來的時候,蘇菲才從一種凝思狀態中恢復過來,看了一眼別墅的門。車門已經打開,貝鐵林面帶微笑等在車門口。
聽到動靜,裡面的女傭出來,看見是蘇菲,恭敬的上前來問候:“小姐回來了。”
蘇菲客氣地應了一聲,接過姚麗手裡簡單的行李。
“辛苦了,你們都回去吧。”
蘇菲交代了一句,除了薇拉.賀蘭德跟她進去之外,其他人都各自上車。貝鐵林遲疑了一下,卻沒有上自己的車,而是上前替姚麗打開車門:“姚姐,搭個順風車可以嗎?”
說着,便坐在了前排副駕駛的位置上,姚麗對此沒有任何的表示。
因爲很少回來住,這幢別墅裡的一切都有點陌生的感覺。走上臺階,發現大門兩側的盆栽鬱鬱蔥蔥,青翠得非常喜人,心情莫名其妙便好了起來……很多時候,人總是習慣性的無視身邊的一些東西,但是存在的就是存在的。
車子開出好一段路之後,貝鐵林總算是找到了一個還算合適的馬屁,笑着對姚麗道:“姚姐,你的氣色看起來真不錯。”
對於貝鐵林這個人,姚麗不是很喜歡。從他的工作表現來看,這個人還是比較有能力的。但她總有一種感覺……這個人似乎是想方設法在博取上位者的好感。其實有這種念頭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畢竟不想贏得上司信任的員工不是好員工,但姚麗就是覺得這個人有些古怪。如果不是蘇菲身邊目前確實需要一個保安主管,她根本不會同意這個人選。
“阿林,啥時候改行做起看相的來了?怎麼不去廟街那擺個攤子?”
姚麗很不客氣的回了一句,貝鐵林頓時沒了語言,準備好的話也不敢在說出口。對於自己的未來,貝鐵林更加的悲觀了……姚麗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就是蘇菲的態度。
剛剛放下行李,蘇雅茹便出現了。母女倆人都顯得非常平靜。
“怎麼樣?”蘇雅茹問道。
“可惜了一付好皮囊。”蘇菲撇撇嘴。
“那是你爸爸。”
蘇雅茹頓了頓:“當年他給過我另外一個選擇。”
“是啊。”
蘇菲臉上的冷笑更甚:“區別在於犧牲我一個和犧牲我們兩個。”
“你真的恨他?”蘇雅茹蹙起了眉頭。
“沒有。”
蘇菲搖搖頭:“我真的不恨他,甚至連那個女人也不恨。艱難困苦玉人於成,如果今天我們母女倆一無所成,還在唐人街掙扎求活,或許我會恨他。但現在不一樣了……有那麼一句話,位置決定思維,我只覺得他現在還沒有資格讓我承認他是我的父親。”
“資格?你認爲他怎麼樣纔有資格?”蘇雅茹有些好笑的望着女兒。
自從女兒離開之後,她就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蘇雅茹不怕女兒會離開自己,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一方面她擔心女兒受了委屈,另一方面她也不願意女兒與她的父親反目。就是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滯留香港,無心回公司處理事務,現在女兒回來了,她的心中頓時一陣輕鬆,倒也開始八卦起來。
“不管是什麼事情,都以不犧自己的親人爲前提時,他纔算合格。”蘇菲垂着眼皮:“媽,我一直沒叫他‘爸爸’,我知道他很失望。但我不想騙他,更不想騙自己。”
“這回你有妹妹和弟弟了?”蘇雅茹問道。
“嗯。他們長得都很好。楊奕今年就高中畢業了。聽說國內今年恢復高考,她在音樂方面頗有天賦,我準備幫她聯繫英國皇家音樂學院。”
“行,這件事情你來安排吧,別讓那孩子受了委屈。”蘇雅茹道。
“媽,你什麼時候跟徐叔結婚啊?”蘇菲突然問道。
“你這孩子,怎麼說起這個來了?”蘇雅茹感到有些不自在,臉龐也火燒火燎的。
“爸爸已經有了他自己的生活,我看他生活的也不錯。你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和新的家庭成員,不應該老守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蘇菲說道。
“所謂的婚姻不過是一紙證書而已,其實它什麼也保證不了,我和你徐叔現在挺好的。”蘇雅茹淡然道。
“可我很想要個你生的弟弟或者妹妹。”蘇菲笑嘻嘻地道。
“沒大沒小!”
蘇雅茹輕輕打了她一下,“我生了你這一個調皮鬼,就已經夠操心的,哪有精力去照顧第二個。洗個澡,早點兒休息吧。”
說完,便匆匆離開,蘇菲看到媽媽發窘的樣子,頓時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