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承俠心懷疑問放眼望去,只見一里開外,煙塵四起,蹄聲如雷,比馬蹄聲更爲震撼人心,莫非又是什麼珍禽異獸?轉眼工夫,原來是一頭大青牛馱着一個人飛奔過來。就在龍門承俠一晃神的時間裡,青牛已奔到近前。牛背上跳下一個褐發紫臉膛的六旬老人,鬚髮戟張,一身短衣,敞開衣襟,露出寬厚結實的胸膛,胸膛上茸毛叢生。露着兩隻精瘦的胳膊和小腿,腳踏一雙僧人裝扮的多耳麻鞋。目光炯炯有神,顧盼之間,神威凜凜,宛若天神。奇怪的是他居然倒騎在牛背上,手中也不挽繮繩,就那麼雙腿一夾便穩如鐵塔般任由青牛風馳電掣般奔來,他的腿上的確有過人的功夫和一身常人難比的膽色。龍門承俠心說:“傳說中有倒騎驢子的張果老,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倒騎青牛的老人,看他一臉正氣凜然,與羊伯老和馬後跑應該不是同一路的人物。看羊伯老和馬後跑的神色,似乎對這個老人頗爲忌憚。難怪馬後跑還沒有出現時,羊伯老一聽蹄聲便神色大變,或許他錯以爲是這騎青牛的老人到了。畢竟相隔甚遠,要分辨清楚馬蹄聲和牛蹄聲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心中如此一想難免對這騎青牛的老人的老人多了分好感,又再次看了一眼。這一眼不看不打緊,一看又令他更加迷惑不解。這老人身背農人勞作時使用的犁和耙,只是比尋常的犁耙要小許多。犁耙合起來也應該有百斤之重,在這老人背上卻輕如無物,看來老人也是身具神力。
老人揹着犁耙走到馬後跑面前,原本比老人高出一個頭的馬後跑此時低垂着頭,彷彿做錯了事的孩子般,再也不敢看一眼老人,更不敢再放聲哈哈大笑。急急忙忙解下腰間的捆仙繩,又恭恭敬敬地道:“牛大哥,你來了。”
這姓牛的老人冷聲道:“你當然是不希望我來的,是不是?”
羊伯老更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一臉的沮喪和憂傷,大氣不敢出一口,渾身瑟瑟發抖。
馬後跑擡起頭陪着諂媚的笑意,“哪有的事?歡迎牛大哥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不希望見到牛大哥呢?”他這副神態,儘管個子很高,也難免低矮得近乎趴到地上去了。
姓牛的老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冷冷地道:“哼,我牛不耕在江湖中哪裡會受到人的歡迎呢?你的馬腦子也不好好想想,拍牛屁也不會拍,看來你這是被人拍馬屁拍慣了,以至於,連腦子都給震壞了。”
龍門承俠暗自喜笑,“怎麼又是一個和動物有關的人物,好一個牛不耕,有牛不耕地,自己揹着犁耙騎着牛奔跑,倒也真是有趣得很。馬、牛、羊全都出現了,該不會十二生肖一起現身吧。”
牛不耕又轉身望着羊伯老道,“牧羊人,你這些年可還過得好?我可對你掛念得很。”
羊伯老尷尬地一笑,只是他這一笑比哭還要難看許多。雙手一拱,低頭彎身道:“承蒙牛大哥看得起,兄弟這些年來託大哥洪福還算過得去,日子倒也過得好生平靜。”
牛不耕鼻翼一動,語速緩慢。“牧羊人,這些年我看你是別的沒學會,這表裡不一的功夫倒是練得更加爐火純青了。”
羊伯老一躬到地,急忙辯解道:“哪有的事?牛大哥神目如炬,明察秋毫之末,誰敢在牛大哥面前耍馬虎眼兒?他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就是借他十個膽子諒他也不敢。”
牛不耕鼻端“哼”了一聲,指着龍門承俠道,“他是誰?”
馬後跑低着頭,一臉幸災樂禍的笑意。
羊伯老戰戰兢兢地道:“他誰也不是?”
牛不耕仰天打了個哈哈,神色憤怒地道:“難道他不是人嗎?”
龍門承俠沒好氣地道:“我自然是人,難道前輩不是人嗎?”他稱呼牛不耕一聲“前輩”也是看在牛不耕臉上一派威嚴正經的氣質上。
沒等羊伯老大話,牛不耕已搶先說道:“好一個傲骨錚錚的後生,敢問尊姓大名?梓桑何處?”他這一番話說得彬彬有禮,大反常態,與他這外表的氣質看起來極爲不吻合。
龍門承俠正色見牛不耕的這番神態,怒氣全消,只是想起种師道說的“人心險惡、不可親已透露自己的底細”的話來,定了定神,只好說道:“承蒙前輩看得起,小可只是一個喜好遊山玩水的小人物,不好意思向前輩說起來歷知道,慚愧得很。”
牛不耕見龍門承俠說得一臉真摯誠懇,既然龍門承俠不肯說,他也奈何不了。他擔心龍門承俠是羊伯老和馬後跑請來的得力幫手,可是又仔細打量了幾眼龍門承俠也看不出其究竟有何過人之處?心下不禁一片迷茫。瞥眼間,見羊伯老和馬後跑無不惶恐得體顫如篩糠。如果二人真有幫手的話必定神色泰然,如此一想,牛不耕心下釋然,只是對於龍門承俠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既來之,則安之,要發生的事終究還是要發生的,誰也阻擋不了。於是,一拍手道:“咱們這就走吧。”
龍門承俠道:“告辭。”忽然只覺得眼前一花,羊伯老已到了近前,低聲附在耳邊說:“你不是要找林木深嗎?咱們殊途同歸。”
龍門承俠險些驚呼起來,記得林重說過他們倆從西夏黑水城逃出來的時候,一路易名改姓纔來到蕭關。由於他對龍門承俠極度信任才說出他父親名諱——林木深。龍門承俠望了一眼羊伯老,心中疑惑,他們怎麼會知道“林木深”這個人?他由此斷定,眼前這三個人都絕非善與之輩。莫非是對林木深有所圖謀?暗自做好隨機應變的準備。口中佯裝不知羊伯老話裡的意思,怔怔地說道:“誰是林木深?我可不知道。”由於他二人說話的聲音極低,牛不耕和馬後跑都沒有聽得見。羊伯老又嘻嘻地道:“那你來紅花集北面做什麼?這紅花集的北面就只有林木深一個人居住,難道是巧合嗎?”龍門承俠暗自心驚,難道自己不知不覺中陷入了一場驚天的大陰謀之中,神色略變,“或許是巧合吧?”羊伯老哼哼冷笑數聲,他怎麼可能會相信龍門承俠說的這句話?此時的羊伯老哪裡還有那瘋癲癡傻的形象,簡直就像一頭成精的老狐狸般狡詐慧黠。
看着龍門承俠和羊伯老的交頭接耳、低聲輕談,馬後跑心裡還真不是個滋味兒,暗自罵道:“他孃的,這小子和牧羊人原來還真有關係,果真被我之前看出來了。既然他二人聯手,那我呢?懶牛一向對我嗤之以鼻,他絕不會和我聯手,我形隻影單,又如何成事呢?得好好想個法兒才行。”
牛不耕率先跨上牛背,也是心事重重。“看不出來這牧羊人還真有一手,表面上對我恭恭敬敬、禮讓有加,沒想到他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從那小子身上看不出高深的武學修爲,難道說他的修爲已經到了收發自如、隨心所欲的境界?這可如何是好?在我沒來之前,笨馬和他們在一起,他們會不會已經商量好了應付我的對策?”
三個人各懷心事卻是彼此誰也不知誰的底細的。這一點更不是涉世未深的龍門承俠所能看得出來的,無奈之下,只好隨着牛、羊、馬三人前去見林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