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吸了口氣，雙手抹去殘留在臉上的水滴，只覺得心中一片溫熱，穆荷兒不能有事兒，顧府也不能再出事兒了……
“小姐，金姑娘剛剛回來了”若蘭在門口輕聲說道。
“哦？若蘭，快些幫我拿衣服來”顧小婉心頭一沉，趕忙起身說道。
洗過熱水澡，全身輕飄飄的，顧小婉穿戴整齊，匆匆的走出暖閣，見金小魚正坐在那裡，臉色有些發白，眉心緊皺。
顧小婉心中一抖，緩緩的坐在桌邊兒，說道：“穆荷兒嫂嫂到底怎麼樣？”
金小魚沉吟片刻，才擡起眸子說道：“姐姐，妹妹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妹妹但說無妨……”顧小婉眼眸一沉，說道。
“姐姐，俗話說的好，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穆荷兒少夫人的病，妹妹已然盡了全力，奈何病人本身沒有任何求生的意志，即便是能拖到生產之日，怕也是保得住孩子，保不住大人”金小魚緩緩的說道。
“妹妹的意思是說，穆荷兒嫂嫂根本就沒打算活下去？”顧小婉不可思議的說道。
金小魚點了點頭，說道：“姐姐有所不知，這些日子來，無論妹妹如何用藥，穆荷少夫人的病俱都不見起色，大約就是她自己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哪怕是再好的大夫，若是遇到一心求死的病人，也是束手無策啊”
“怎麼會？她……穆荷嫂嫂還懷着身孕呢，即便她有何心事無法紓解，鬱鬱寡歡，可爲了腹中胎兒着想，也該打起精神，這該是爲孃親的本份，她又怎能如此？”顧小婉沉聲說道。
“姐姐，你莫怪妹妹多嘴，這解鈴還須繫鈴人，二少爺哪裡姐姐倒是可也去勸慰一下，病人的心結若是紓解了，距離生產還有大約三個月的時間，若是好好調理，還是有希望母子平安的”金小魚說道。
“姐姐自然明白妹妹的意思，至於二哥哪裡，我自會去問個明白！”顧小婉說道。
“若蘭，你打發人去二哥哪裡一趟，若是他回府裡，即可告知我知曉”顧小婉沉着眼眸說道。
穆荷嫂嫂爲人確實冷傲了一些，似乎不好親近，其實……她爲人即便冷了一些，確實個性情中人，沒有那些個小人的心計。
自從嫁給二哥以來，也是循規蹈矩，絕不相差踏錯一步，聽聞對下人也是極好的，從不苛責，這些個丫鬟婆子私下裡對這位穆荷二夫人，也是極爲尊重。
倒是二哥，自從成婚之後，在府裡的時候是越來越少，看起來竟是比身爲禮部侍郎的爹爹還要忙上三分。
他不過是小小官職，如何有這麼的政務？其實顧小婉早已感覺出，二哥與穆荷兒嫂嫂的感情並不是很好，許是和小沫有直接的關係。
二哥的心裡，還有小沫吧？情之爲物，雖不能說忘記就忘記，可是他已然娶了穆荷兒爲妻，總要對她負起丈夫應有的責任！
至於小沫……此事在孃親哪裡似乎很難說得通，必須要慢慢勸解纔好！
豎日一早，顧小婉剛剛用過早膳，就聽門口隱隱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不多時若蘭進來說道：“小姐，二少爺來了”
顧小婉點了點頭，說道：“快請二哥進來”
腳步聲緩緩響起，挑簾兒進來的正是滿臉疲憊的二哥顧海銳，不過月餘未見，二哥似乎瘦了些，臉上也隱隱泛着青色。
“二哥，用了早膳嗎？”顧小婉笑了笑，說道。
顧海銳坐在顧小婉身側，上下打量着顧小婉，說道：“用過了，小婉的病似乎大好了？”
顧小婉說道：“謝謝二哥惦記，婉兒的病好了許多了”
“倒是穆荷兒嫂嫂，她昨日吐血了，二哥可知曉？”顧小婉垂了垂眸子，說道。
顧海銳眸色一沉，緩緩的說道：“知道，今個兒早上回府，孃親已然告訴我了！想來有金姑娘爲穆荷兒醫治，應該無妨”
“無妨？什麼叫無妨？二哥，穆荷她肚子裡懷着的是你的親生骨肉，她昨日吐血了！金姑娘說過，穆荷她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顧小婉大聲說道。
眼眸緊緊鎖住顧海銳的眸子，接着說道：“二哥，你是不是想待穆荷兒嫂嫂生產之時，讓剛出生的孩兒沒了孃親，或者乾脆一屍兩命！”
顧海銳的身子明顯抖了抖，眸子中透出一絲心痛，卻是稍縱即逝。之後，依舊是淡然開口說道：“小婉……穆荷和我之間的事兒，你是不會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二哥你是穆荷兒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爹爹，你是不是應該多少負起當夫君，當爹爹的責任！你可以不愛穆荷兒，但是你不可以對她不管不顧！”顧小婉越說越激動。
“咳咳……”心情激動之下，一陣咳嗽襲來，顧小婉捂着嘴角兒，毫不放鬆的盯着顧海銳的眼眸！
“誰說我不愛她？是她……從頭到尾，她都不肯接受我做她的夫君！”顧海銳沉聲說道。眼眸中溢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痛苦之色。
顧小婉張了張嘴巴，卻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半晌之後，才喃喃說道：“怎麼會？穆荷兒嫂嫂不接受你？”
顧海銳緊緊皺着眉心，說道：“你不會明白的……她的心，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也不在顧府裡，那顆看起來高傲的心，早已經給了別人”
自嘲的笑了笑，顧海銳接着說道：“小婉，你知道嗎……其實放不下之前的那個人是穆荷兒，並不是我，我就是不願日日對着她，而她卻在思念着其他人，我是一個男人，你叫我要如何面對她？”
“所以二哥你才千方百計的躲着她，不管她？二哥……就像你說的一樣，你是一個男人，既然是男人，就應該勇敢去面對！而不是一味的去逃避”顧小婉說道。
顧海銳冷笑一聲，說道：“小婉，你以爲二哥不願去面對嗎？可是……我要如何和一個死人去爭，去奪！”
“二哥，你是說，穆荷兒嫂嫂心裡的那個人，已經、已經……”顧小婉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顧小婉海銳點了點頭，說道：“死了，早在咱們去圍獵之前就死了”
圍獵之前……那一次穆荷嫂嫂好像似乎曾經找過自己說說話，只不過，當時似乎有什麼事情耽擱了，這話兒並未說完，難道就是這個時候，她心裡的那個人，就在這個時候死掉的？
“怎麼死的？”顧小婉問道
顧海銳擡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怎麼死的，現在還重要嗎？”
一個嫁給官宦人家的小姐，心裡卻惦記着其他人，這是會帶給婆家天大的恥辱……這段情，無疑就是那個男人的催命符。
顧小婉心底一片冰冷，大約就是這樣吧！一個千金小姐，愛上了一個無權無勢的男人，而她的命運終究沒有任何的改變，含着怨恨嫁給父母選定的人。
與自己不愛的男人同牀共枕，做出一副賢妻良母的姿態，穆荷兒心中的孤苦，自然不可能向其他人訴說。
於是，祈禱她所愛的那個人能夠幸福，能夠在這個世上快快樂樂的活下去，就變成了她唯一的心願，也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只可惜，她的家人不願意賭上自家的名譽，把毒手伸向了那無辜的男人，他不過就是愛錯了一個人，卻爲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當穆荷兒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信念還有支撐她活下去的希望，統統隨着那個男人的死而徹底毀滅殆盡。
可想而知她心中的悲痛，痛到不願意再活下去，甚至於不顧及自己的親生骨肉！又或者她是恨二哥的，也連帶恨着她腹中屬於二哥的骨肉。
一個女人沒了愛人，沒了幸福，沒了生存下去的慾望，這就是所謂的萬念俱灰吧！怪不得穆荷兒的身體自從那個時候開始，便每況愈下。
“即便是這樣，二哥你還是應該多多開導穆荷嫂嫂，最起碼……不能讓她就這樣去死！她畢竟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孃親”顧小婉無奈的說道。
顧海銳眸色轉了轉，刻意避開顧小婉的眸光，淡淡的說道：“她根本對我就是不屑一顧，現在我基本想見她一面，都是難上加難”
顧小婉不知道穆荷兒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在這件事兒上竟是做的那麼決絕……看來她真的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她現在唯一的心願，大約就是一死了之，與那個男人黃泉相見吧！”顧海銳微垂着眼眸，淡淡的說道。
“二哥，你不能眼瞅着穆荷兒就這麼死了，她的肚子裡可還是懷着孩子呢！”顧小婉蹙着眉頭說道。
即便穆荷兒自己要尋死，也絕不能帶上肚子裡的孩子，不管怎麼樣，孩子都是無辜的，顧府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再失去第二個了！
“這我當然明白，爹爹和孃親也明白的很，若生產的時候真的只能保住一個的話，那絕對會是她肚子裡的孩兒！”顧海銳沉聲說道。
聲音不大，卻透着一絲決絕！
一股寒意襲遍顧小婉的全身，原來……爹爹，孃親還有二哥，所有的人都已經做好了決定，穆荷兒的死活似乎早已經不再重要，他們看重的只是穆荷兒肚子裡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