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中,有人站了出來。
那十認出那是道號皓月的郭皓,當初他初來天一觀時,在門前跟他爭鬥的那個傢伙。
此時郭皓一臉正氣,指着那十厲聲說:“那十!你身爲天一觀準徒,卻勾結外人,殺害天一觀道長,該當何罪?”
“你這是誣衊。”那十搖頭,“我什麼時候勾結外人,又殺了哪位道長?你說說看。”
“你在風……”郭皓剛要說話,有道長已沉聲喝止:“皓月,和他囉嗦什麼?”
這卻是提醒,不讓郭皓說出“風家”。
人羣中,那十隱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蘇粒粒,那個喜歡風凌,曾跟着一起去了風家的坤道。
此時蘇粒粒也在看他,目光怯怯的。
他衝蘇粒粒一笑,卻並沒多看她,而是望向那位道長,誠懇地問:“道長,我跟風凌師兄去風家,是得到門內許可的。期間風家出事,我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現在完成任務迴歸觀內,怎麼卻說我勾結外人?風家也不是外人啊,風凌不是咱們觀裡的道士嗎?據說還是第一道士吧?再說,就算風家是外人,我也是得了觀主命令纔去風家的,那也不是我勾結外人啊!”
“你!?”那道長氣得瞪眼。
這時,道尊青玉子大步而來,一衆道士急忙給他讓開了路。
“見過道尊。”那十急忙施禮。
青玉子冷冷看着那十,緩緩說道:“那十,風家那天發生了什麼,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人不說暗話——天一觀這次損失慘重,罪魁禍首不是別人,卻正是孤雲道人。他因爲一己之利,出手幫了外人,導致我天一觀失了中立之位,害死了四位同門。觀主已經下令將他幽禁,這是他罪有應得。”
那十看着對方,冷冷一笑。
既然對方已經將話挑明,他也沒必要再演戲了。
“孤雲道長是我師父。”那十說,“他當時是爲了幫我。他現在有難,我不能不救。將孤雲道長交給我,從此,我與天一觀劃清界限,再不相犯。”
“好大口氣!”郭皓厲喝。
“這裡有你說話的分嗎?”那十瞪他。
“我乃……”郭皓大怒。
那十張口打斷他:“什麼你奶奶你爺爺的,滾一邊去!”
“你!”郭皓氣得面色發白。
青玉子冷哼一聲,郭皓急忙垂首退下。
青玉子望向那十,冷冷說道:“那十,別自不量力。你只是天一觀準徒,經此一事之後,已沒有資格再入天一觀。孤雲道人的事是天一觀內務,與你無關。你不要胡鬧,走吧。”
“不將孤雲道長交給我,我不會走。”那十搖頭。
“那十,別得寸進尺。”青玉子眼泛寒光,“天一觀之所以不追究你的責任,不過看在你是觀復子大人所薦而來的分上!”
“你們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那十冷笑,“看我的就好。”
“那你就是自己找死。”青玉子厲聲說,“別以爲與風家牽扯上了關係,就可以無視道門!那十,就算是風家,又哪裡敢對道門說半個不字?”
“我也不敢說半個。”那十說,“我說一個。”
他擡手打了個響指,黃明立時會意,下車揮手。
以他爲首的十位反叛軍軍官全數下了車,緩步向前,負手立於那十身後。
軍人,自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他們人數雖然不多,在那裡一站卻如同一面鐵壁,氣勢上竟然絲毫不輸給對面的幾百道士。
青玉子打量十人,暗中運起望氣術,卻一無所獲。
六階以上者,身上有符篆或魔法陣之力,自然可以通過望氣術看到。這些人身上沒有氣之波動,自然不在此列。
因此,青玉子絲毫不以爲意,冷冷說道:“怎麼,你想要帶着這麼幾個人,攻打我天一觀不成?”
明新雨這時下了車,向前而來,站到那十身邊。
唐黃很是頭疼。
青玉子笑笑:“那十,你不會是想以美色誘惑諸道吧?”
一衆道人一陣大笑。
“你是道尊?”明新雨問。
青玉子緩緩點頭:“你知道就好。”
“那我想向你請教請教道術。”明新雨說。
青玉子面色微變,厲喝一聲:“好大口氣!”
“有本事纔有口氣。”明新雨微笑向前。
“大膽!”
“你這個無知的女人,還不退下?”
“敢冒犯道尊,這是找死!”
一衆道士七嘴八舌地叫了起來,亂成一鍋粥。
蘇粒粒很是擔憂,急忙飛奔出來,對明新雨說:“明姑娘,你可別胡來。”
青玉子掃了她一眼,她立刻低頭退回了人羣裡,然後纔再擡頭,衝着明新雨搖頭。
明新雨不以爲意,依然向前。
“麻煩啊……”唐黃皺眉搖頭,終於推門走出了汽車。
青玉子看着明新雨,一臉的不以爲然,嘴裡低聲唸唸有詞,突然間擡手一揮:“大道天尊,急急如侓令!”
剎那間,一道無形之力涌起,將明新雨纏在其中,明新雨在這道力量面前,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直接向後飛了出去。
一道人影飛掠,凌空將明新雨接住,穩穩地放在了地上。
“大小姐。”唐黃皺眉說,“您如果再這麼任性,我就……”
“求您了!”明新雨拉住唐黃的手,不住搖晃。
唐黃嘆了口氣,鬆開明新雨,緩步向着青玉子走去。
那十鬆了口氣。
你總算肯出手了。
你要不出手,憑我這點底子,還真幹不過天一觀。
青玉子打量唐黃,以望氣術看去,陡然一驚。
他看到無數繚亂的氣流在唐黃周身舞動,如同猙獰的怪獸,但片刻之間,又都收斂起來,消失無蹤。
唐黃也在看着他。
“閣下是誰?”青玉子謹慎地問。
“師弟。”
一個聲音響起,接着,觀主青雲子自觀中緩步而來,一衆道人急忙讓開一條路,立於兩旁,向着青雲子恭敬施禮。
青玉子微微側身,讓出了正位。
青雲子走到近前,先衝唐黃一笑,然後對青玉子說:“孤雲道人的事,是本觀的內務。既然是內務,當然要到觀內解決,怎麼不讓他們進去?”
“可是那十已經不算是本觀門徒。”青玉子說。
“有些事,他事先並不知情。”青雲子說,“所以才做出那般舉動,也是情有可原。”
那十冷笑,緩步向前,問道:“請問觀主,天一觀公開派人蔘與風家的內鬥,這算怎麼回事?事發時孤雲道長正巧到風家看我,見風家有難出手相助,這又有什麼錯?要知道,風凌是本觀第一道士,孤雲道長也是他的師長,見觀中弟子家中有難,難道反應該冷眼旁觀?”
青雲子緩緩點頭:“他自然無錯。”
那十追問:“無錯又爲什麼要將他幽禁起來?”
“風家的內鬥,雖是風家自己的事,但風凌畢竟是本觀弟子。”青雲子說,“我派孤峰、孤月、孤軒、孤煙四人前去,就是爲了保護風凌,而不是參與內鬥。”
“保護風凌?”那十愕然看着青雲子,半晌後大笑起來。
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嗎?
“正是。”青雲子點頭,“但風家之事,終又只是他們的家事,道門不易插手過深。我們只保護本門弟子,並不參與他們的爭鬥。可孤雲道人一意孤行,參與到風家族鬥之中,欲藉機與風華絕倫拉近關係,從中漁利,結果害死了四位道長。這,便是他的過錯。”
一派胡言!
那十看着青雲子,胸膛幾度起伏,心中憤怒不已,但又壓了下來。
他想起了反叛軍的事。
想起了“英雄”彭章。
於是,眼中的怒火漸漸收斂,他又笑了起來。
“您這麼說就不對了。”他笑着說,“我當時在場,看得很明白——孤雲道長其實也是主張保持中立的,只是風雲際遇的那些手下不依不饒,非要殺風凌師兄,孤雲道長和另四位道長迫不得已纔出手,結果四位道長技遜一籌,被風雲際遇的手下殺害。”
他一臉悲傷地說:“觀主,您應該找風雲際遇給他們報仇,而不應該錯怪了孤雲道長啊!要說有錯,他只是錯在比那四位道長本事更高,纔沒死。”
誰都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說。
誰都沒想到,他竟然甘心去美化那四位曾試圖殺他的道長。
青玉子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
青雲子看着那十,目光微微變化。
“不論如何,進觀裡再說吧。”他沉聲說着,轉身向內而去。
“請吧。”青玉子冷冷說道。
道士們保持着原位,冷眼看着那十。
“咱們走。”那十一揮手,大步向前。
天秋坐在車裡,問那九:“咱們怎麼辦?”
“跟着,看熱鬧去!”那九推門下車。
那家的姑娘們立刻也跟了上來,跟着那十,一起進了天一觀。
陳遠猶豫再三,坐着車裡沒動。
他畢竟是魔法工會的人,不適合參與這事太深。
一路向前,一直來到觀主樓,直接進了大殿之中。
大殿內雖然足以裝下幾百人,但普通的道士卻不敢這麼大咧咧地進去,一個個留在殿外,只剩下資歷和實力夠高者走了進去。
加在一起,也不過十來個人。
青雲子示意下,殿門被關閉。
“不是要關門打狗吧?”天秋有些擔心。
那九瞪了她一眼:“自己罵自己很過癮?”
天秋連着“呸”了好幾聲。
那十看着青雲子,對於他示意關門的舉動絲毫不以爲意。
青雲子也在看那十,緩緩說道:“這件事,事關魔、道之爭。那十,你可知道嚴重性?”
“我曾以爲你跟這件事無關。”那十說,“因爲有關的話,風凌早就應該死了。但現在我突然明白了,你並不是不想他死,而是他不能死在道觀中。因爲那樣一來,風華絕倫的怒火就全集中在了道門身上,而不是風雲際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