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居士知識廣博,頭腦中已經構思了無數種拿下四方炮臺的辦法:以兵困之、以掘子軍挖地道炸之、用大炮轟之、特種兵偷之、毒氣薰之……但是無論哪一種辦法,不是因爲條件不夠,就是因爲時間太短,無法從容施展。
在他看來,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請那個神鷹大俠白癡來幫忙,求他神兵天降落在炮臺上,開了大門,放我軍入內……
但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神鷹大俠已經駕鷹西去,不知歸去何方,派人四處打聽,也沓無音訊,彷彿那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事,從頭到尾都透着詭異的氣氛啊。
三元里抗英的"三英雄",何玉成、王韶光、林福祥都已聚齊,再加上龍居士這從後世穿越過來的妖孽,或許可以碰撞出智慧的火花,想出解決的辦法吧。不過,龍居士並不抱以太大的希望,手中的牌實在太少了,既便是林福祥的水勇,也談不上什麼戰鬥力的。沒人沒器械,什麼都是空談。看這樣子義軍只能坐等到明天被朝庭給解散了。
正暗自嘆氣間,林福祥突然獻了一個妙計。
"下官今日觀英夷之屍,衣服雖多有破損,但仍能穿。若趁着夜色着一隊精兵強將,穿英夷軍服,假扮英夷援軍,賺開城門也未可知!"
何玉成拍案叫好,附議道:"另使一路精兵,穿夜行衣,伏於左近,只等賺開城門便一擁而入!"
王韶光的頭腦也開竅了,"再備大軍,攜雲梯,四面強攻。大事可成!"
龍居士給他們潑了盆冷水,"英夷征戰全球,什麼樣的戰術沒見過?其司令臥烏古又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行軍佈陣毫無破綻可尋,若賺門不成,反被識破,一輪齊射下來,我等必定死傷慘重。"
"而今之計,己無他想。不如賭上一賭。"何玉成道。
"吾輩軍人,早己將生死置之肚外,爲國捐軀,死得其所!萬一戰死,家中老幼,有朝庭撫卹,後顧無憂。"林福祥大義凜然,"賺城門之事就交給我的'平海營'!"
"爲國捐軀?爲的是誰的國家?"龍居士見他們一副慷慨激揚的樣子,突然惱怒起來,"你們忘了自己是漢人了嗎?"
"三英雄"面面相覷,許久不言。
王韶光輕咳一聲,打破沉默,"滿漢一家已有二百年,值此國家危難之時,竊以爲,不宜提滿漢之別,當戮力同心,共赴國難……"
龍居士突出此言,其實也只是爲了試探一下,這"三英雄"的民族情感,根據他們的表現,再決定以後是不是該重用。見這三人那古怪的表情,審慎的態度,龍居士明白了,他們還是有一顆漢人之心的,只是限於皇權,不能表露在外。
如此看來,他們都是善於審時度勢的"識實務的英雄",只要穿越集團的力量展示出來,他們必定附從,不再害怕是什麼皇權,但是反過來,如果穿越集團實力不
足,有被清庭剿滅的可能,他們也會盡"識實務"的英雄本色,站到清庭那一邊去。
有了這樣的判斷,龍居士便知道以後該如何對待他們了:找個機會,斷了他們的後路,絕了他們的效力朝庭的可能!
"哈哈哈,'金筆天將'所言甚合我意!"龍居士故作灑脫,"而今之計,當團結一心,先御外辱!只是……"龍居士加重了語氣,"某些人卻要'攘外必先安內'、'寧與友邦,不與家奴'我等又當如何呢!"
"小將必誓死追隨壽佛老爺,內懲國賊,外御強敵!"王韶光發誓道。其人雖出生貧寒,作過傭工,當過剃頭匠,學過訴訟。有了錢後,捐了監生,進軍商場,積蓄了不少的家產,上升到士紳階層,但他市儈之氣沒脫,形容猥瑣,每有豪言壯語一出,總讓人暗暗發笑,但此時此刻,卻散發着豪俠本色,令人敬佩。
"好!"龍居士拍驚奇。
"內懲國賊,外御強敵!"何玉成和林福祥也彷彿是宣誓一般,重複這八個字。
"既如此,林將軍可當地公將軍一職!"龍居士隨即將目光聚集在王韶光的身上,"先行記下,等拿下了四方炮臺,再正式任命。"
林福祥心裡一咯登,若是真接受了"仙位",他豈不是無路可退了?朝庭如果追究起來,那可是滿六抄斬的謀逆大罪。連忙推脫道:"下官何德何能,安敢受此大任!"
"以林兄之才,地公將軍非你莫屬!""人公將軍"何玉成可不想放過這位好友兼強助。打算拉他一起下水。
林福祥堅辭不受。
"莫非林兄貪生怕死乎?"王韶光賊眼雪亮,使出了激將法。
"非林某貪生怕死,只是不想連累家人……"
"有佛爺保佑,林兄定能飛黃騰達,家人平安,何憂之有?四方炮臺今夜若能得破,首功非林兄莫屬,加官進爵指日可待,朝野內外莫不稱頌林將軍是位英雄。如不受此職,就與我等不是一條道,那麼,我們就只能請林將軍自去……"
王韶光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要害上。
三十多歲的林福祥,正處於壯年,胸有報負,正是欲大展鴻圖之時。若不是胸中有野心,他也不會多次毛遂自薦向廣州知府餘保純上書海防了。多次不果之後,仍不死心,走後門找老師黃培芳幫忙。
現在,終於得到了一個編練水勇的機會,但那也只是臨時組織,一旦英夷退去,朝庭必定解散"平海營",到那時他又成了無職的生員。
想要朝庭重用你,首先得有個表現的機會,今天來晚了,剿滅200英夷的好事沒混上,只等今晚收復四方炮臺,如果這個機會也沒了,那不知要到何時纔能有露臉的機會。
和那些八旗兵、綠營兵一起作戰?那隻會屢戰屢敗!就算是偶爾小勝,那也是欽差大臣奕山他們的功勞,與他沒甚關係。
斟酌再三,總覺
得在會仙術、指揮如神、兵強馬壯的壽佛老爺門下效力,更有前途一些。
"如此,下官恭敬不如從命!"
"好兄弟,哈哈哈……"
統一了戰線,接下來就可以集中精神,準備夜間偷襲之事宜。
首先,得有幾個洋人。一接近炮臺,必有洋兵看守問話,沒有能說英語的洋人充門面,並與之對話,大門是不會放下的。
其次,得有一支精兵。狹小的炮臺,不利於兵力展開,洋人個個牛高馬大,在狹窄之處佔盡優勢。沒有精兵,就算賺門成功,也守不住門,無法將大部隊放進來。
再次,得準備攻城雲梯。
……
時間太緊張了,好多事都來不及準備。
湖廣總督府。
太陽偏西。
在太陽光下的總督府,像是蔫掉的蘿蔔乾,沒有生氣。面黃肌瘦的兵丁就躺在離總督府不遠的大街上,曬着太陽,捉着蝨子,等候開飯。打仗前會有一頓飽飯,這是慣例,但現在是戰爭持續階段,伙食則比平常更不如。兵丁才吃了上頓就想着下一頓了。
"如果能當上總督老爺的門子就好了!"
門子雖然也是下人,但宰相門前三品官啊,看那些門子,個個都肥得像頭豬似的。當然他們也沒有精神,廣州城被圍,人人自危,保不齊城破,有錢人必定第一個被搶劫。到那個時候,門子只能不負老爺之恩,爲主盡忠。
"駕!"一小隊騎兵,護送着一名衣着光鮮,脣上無毛的太監,直奔總督俯。
城門次第開啓,躺在大街上的兵勇,紛紛往兩邊縮,縮得慢的,被鐵蹄踏成肉泥,其家屬也只能自認倒黴,誰叫他不長眼,擋了滿人天子的道呢。太監雖不是天子,可他代表着天子啊。別說升斗小民,就連封疆大吏,王公貴族,也要讓他們三分的。
"籲--"太監勒住馬。大黑馬便希吁吁的人立起來,打着響鼻猛的停下,伴隨而來的騎兵都有些穩不住,而這太監卻穩穩騎在馬上。
太監馬歇人不歇,600里加急從京城千里奔來,不敢有所怠慢,沿途要消耗多少體力可想而知。爲了勝任這個差事,馬上功夫沒少練。
金大俠的小說中,鎮國大將軍不敵貌不驚的癆病鬼太監,並非毫無根據。太監當中,的確有些能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沒能力混不下去啊。而鎮國大將軍又多爲紈絝草包,就如奕山這樣的廢物。兩者如是單獨對上,勝負還用問嗎?
馬一停穩,尖細不男不女的嗓門就扯了起來。
"聖--旨--到--"每一個字都帶着人世間最大的權威。
門子連忙打起精神,屁滾尿流的進去通報。奕山正了衣冠,令人備下香案,慌慌張張的出來迎旨。
是福是禍就看李公公尖細嗓門裡吐出來的是什麼字了。
判決的時刻已經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