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水生心情沮喪,他想着那三百多個兄弟,怕是凶多吉少了。這些天,日日夜夜都呆在一起啊,同吃同喝同睡,共同訓練,共同打鬼子,互相掩護,同進共退,生死與共,雖只有短短的二個來月的時候,但結下的友誼,比親兄弟還親。
看這樣子,自己怕是也難逃一劫,要和兄弟們一起去見海龍王了。家中高堂老父,還有妻兒以後要怎麼活呢……
相比較而言,徐四海初來乍道,還沒有與這些清朝土著結成什麼血濃於水的深厚友誼,沒那麼的傷心。在個人命運上,他要樂觀得多。雖然他同樣看不到海岸,但他知道,風是往北吹的,自己位於南面,落海時離岸只有十幾公里的樣子,肯定會被風浪給衝到海岸邊上去,因此他並不要擔心自己的性命,自然也就樂觀一些。
等到風浪稍稍平歇一點,浪頭罩在頭上不疼時,徐四海說起了鼓勵的話。將常水生從悲觀中拉了出來:“兄弟,壽佛老爺會保佑你的!”
“也會保佑你!”常水生嘴脣被海水泡得發白,也沒有什麼神彩,像根蔫了的蘿蔔,但提到壽佛老爺,又恢復了一些精神。在他的觀念中,這颱風是壽佛老爺招來的,那一定會派媽祖出來救落水的兄弟,就算沒有救,那也是命該如此!
“可惜英軍戰艦沒有追上來,要不然,呵呵……”徐四海苦笑了幾聲,要是風起的晚一點,他將英艦隊誘入深海的時候,再颳大風就好了,那樣的話,可以保險將英國艦隊一鍋端。現在這大風反而將自己人給害慘了。當他,他知道,龍居士沒那個呼風喚雨的本事,怪不得他的。
“我落水的時候,看到南邊有很多的船!”常水生漲漲發暈的腦袋,想起了什麼,“不像是漁民,可能是英艦!”
“什麼!”徐四海一把抱住常水生,“你看到的真是英艦?”
“不能確定。估計是吧。”
“哈哈哈,這麼說來,我們也不是白白犧牲了!?”
下午三點多後,颱風登陸而去,海面變得平靜起來,兩人也被送到了岸邊。徐四海急急登高而望,只見海灣處積累了一大片碎木片、還有粗大的桅杆、破損的帆布碎片、以及大量穿着紅色軍服的浮屍,在浮動垃圾當中若隱若現。
這還沒完,遠處不斷的有飄浮物送來。
“哈哈哈,英軍肯
定有一支艦隊遭到了滅頂之災!這麼多垃圾啊,沒有幾條大型戰艦被撕碎,是製造不出這麼大場面的!”徐四海被海水泡得發虛的身體又跳又蹦,笑聲被風吹帶出去很遠。傳遍了廣州,傳遍了粵海,一直傳到北京。
在“七星壇”請風神的龍居士,見風終於來了,便舞起了瘋魔禪杖,一邊舞,一邊吼,“風神聽我令,急急給我吹,吹倒了房舍貧僧修,吹不翻英艦砍你頭!”左右兩邊的僧道千人助念團,此時此刻不知道該念什麼經,(不管是佛教還是道教,都沒有請風神的咒語啊。)見龍居士如此吼,便跟着喝了起來,“風神聽我令,急急給我吹,吹倒了房舍佛(道)爺修,吹不翻英艦砍你頭!”圍繞着“七星壇”的120名執黑旗和白旗護法,每聽龍居士念一遍,他們就舉着旗子吼一聲,以助聲勢。
附近的民夫停下了手中的活,民衆好奇的張望,當他們確信颱風要來的時候,歡呼起來,紛紛喊道:“佛爺請來風神了,英妖要下海喂王八啦!”
“哈哈哈,風再大些,再大些……哈哈哈……”龍居士爲自己的法術再次靈驗而豪興大發,當暴雨落下時,他的瘋魔禪杖舞得像風車一般(其實就是亂舞),但那68斤的重量,2米的長度,烏烏作響,映着藍旺旺的閃電,將穿着金絲大紅袍肥胖的身體給襯托着像天神下凡一般。他越舞越是帶勁,吼出來的聲音越是高亢,那噴泄出來的氣勢,在人的感覺中,能與天地相抗衡。排山倒海一般,不可抵擋。一些在場的縉紳和官員都忍不住的要臣伏,更不用說普通百姓了。
風雨越來越大。
人們開始站立不穩,只好互扶拉着手,靠牆避風。
“咔嚓”一聲,附近的一棵壓得幾乎與地面平行的大村被攔腰折斷,被大風帶出三四十米後落下,然後翻滾着一直撞到山坡才停止。有人尖叫了一聲,唉呀,我的房子。人們這才如夢如醒,可不是嗎,這麼大的風雨,自家的茅草屋可經受不起,於是頂風冒雨,哭爹喊娘,四面散去。
龍居士拼盡力量,一直舞瘋魔禪杖,他要將自己最後一絲的力量榨乾,榨得越乾淨,等體力恢復時,仙訣《笑傲法則》的功力就越精進。
這時,忽然有一人,從後而衝上來,攔腰抱住龍居士,“和尚,叫風神停吧,再這樣下去,整個廣東的百姓都要遭殃了
。”
“請神不易,送神更難!”龍居士一抖身體,將那人甩出去,繼續舞動瘋魔禪杖。
那人又衝了過來。
龍居士怕傷着他,將瘋魔禪杖往地下一頓,插了進去,如同擎天一柱,又似定海神針。怒看那人,這才認出來,原來是“海國圖志”魏源。
“你擋我作甚!妖艦尚未盡數葬海!莫非你要助妖嗎?”
“那也不能不管百姓的死活啊!”
龍居士左右看看,發現這颱風來得實在是有點大,那些大樹都吹得像草一樣的彎成九十度,都要與地面平行了,不時咔嚓一聲,樹斷枝折,被狂風捲入空中。雞歸圈,狗不叫,牛發抖。積滿水的稻田,像大海一樣的起了層層波浪,從這一丘,吹到哪一丘,瞬的遠去,衝到山腳下,大海般拍起浪花。
“如此百姓是要受苦了!”龍居士吼了一聲,左手握杖,右手指天,吼道:“風神聽令,風夠了,停吧……”
颱風豈是龍居士請來就來,說去就去的?當然龍居士也有自知之明,也沒有想過,一下令就停,不過他早想好了後招,吼得兩句不見效果之後,咬破舌頭,啊的一聲仰面栽倒,口吐鮮血。
魏源連忙爬過來,抱住龍居士,一臉蒼白的問,“神僧怎麼了。”
龍居士作氣若游絲狀,艱難的道:“出家人當守殺戒,抗英殺生,已折陽壽;請瘟神風神降災又折陽壽;風神料定貧神必受天遣,不服我號令了……”
“這如何是好!”魏源六神無主。
“莫急,莫急,貧僧元神出竅,上天庭到玉帝那告風神去,玉帝必給貧僧三分薄面,責風神收風!你看好我的肉體勿使毀壞,貧僧快則幾個時辰,慢則三五天就回來。”說罷,龍居士啊啊的抖動身體,最後猛的一蹬腿,四肢就不動了,兩眼合上,神色安祥。
魏源悲從心來,抱着龍居士的“屍體”痛哭,直後悔當初不該置疑壽佛老爺,弄了場風災,驚天動地,收不了場。
上來幾個人,在120名護法,千名僧道的前呼後擁下,將龍居士的肉身擡進“壽佛寺”大殿。
才放好肉身。
弟子們便一起痛哭。
風過殿前大鼎,嗚嗚有聲,似天也在哭,鬼神在泣,更助悲壯。
魏源心都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