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祥喟然一嘆:“軍師還是將話題繞到了這上面。老實說,對於柔然,恐怕就是主公自己,心中都沒底。”
柔然是西北大草原上的霸主,即便是西大陸最爲強盛的奧布斯堡帝國,也不敢主動挑釁欽察汗的威嚴。這麼多年來,除了蘇加涅夫曾率領帝國大軍反擊柔然,侵入過柔然的領地,一直是柔然處於戰略主動的地位。
欽察汗執政二十年,柔然東壓秋明,南攻颯珊西域,西吞奧布斯堡的東方屬國,北面甚至將勢力擴展到了柔然一族從來沒有延伸至的極北之濱。在欽察汗的手中,這個古老的民族完全煥發了全新的活力,疆域之遼闊,是秋明和鐵鷹的總和,麾下子民超過一百五十萬,常規軍四十萬。
一百五十萬子民,在神州或者是颯珊並不是什麼大數目,可是在地廣人稀的大草原上,這就完全不同了。四十萬來去如風的控弦之師,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河套大軍,都不敢小覷。最主要的是,柔然的疆域極其寬廣,不像是鐵鷹秋明,在失去了南面的板升城後,他們便立刻陷入了糧食危機之中。柔然大草原上的產出,基本上可以支持一百五十萬子民的消耗,加上柔然軍功鼎盛,不管是朝哪個方向擴張,總能夠搶到足夠的物資,因此,即便是號稱中大陸霸主的颯珊王朝,也不願意和柔然對抗。
柔然和河套的矛盾,首先是619年攻破嘉峪關,導致神州西北二路淪陷。不過在控制安西路的時期,銀鈴公主黛絲兒坐鎮於此,並沒有屠殺下面的百姓,甚至還有恩於安西路子民,因此夏侯名等人現在對黛絲兒都相當的尊重。
事情的關鍵在於當日錫爾江流等人私下率領大軍和颯珊一起組建聯軍進攻嘉峪關,其實這次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只是定州之變,天意和河套絕大部分軍政高層的家屬戰死沙場,使得勃然大怒的河套遷怒於柔然,軍隊之中全是復仇的情緒。
“這件事情真不好處理,柔然和我們之間並沒有深仇大恨,他們和鐵鷹秋明不同,我們之間雖然必定會有一戰,不過那只是涉及兩國地位的爭霸之戰。前些天奉帥和主公說起這件事情,兩人順便提了一下。主公的意思是,只要柔然主動退出西域,並且絕不插手我們和鐵鷹秋明以及颯珊的戰事,保證欽察汗有生之年不得武力踏入和神州地域半步,雙方之間並不是不可以和平共處。”駱祥苦惱的說道。
玄機笑了一下,奉敬的妻子黛絲兒臨產期越來越近,估計最遲六月初,就能夠分娩。何玉已經讓人看過來,應該是雙胞胎,都是男孩。得知這個消息,奉敬自然是欣喜若狂,而駱祥玄機和血殺獨孤等人則是暗暗皺了皺眉頭。
天意尚在的時候,便已經將奉敬內定爲日後坐鎮邊疆維持神州正統的支柱,按照河套目前的趨勢,奉敬日後至少會被封爲世襲國公。黛絲兒是奉敬的正妻,書沁是奉敬的平妻,黛絲兒這麼一生產,而書沁自從那次流產之後肚子一直沒動靜,奉敬日後的位置恐怕就要落到黛絲兒的兒子身上。
如果黛絲兒是一個神州本土女子,或者家族之中並沒有任何的勢力,那麼這都沒什麼問題。可黛絲兒卻是柔然的公主,而且柔然還是大草原上最強大的帝國,黛絲兒和欽察汗兄妹情深,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發生意外。
按照昊天的喜好,得知這件事情之後,立刻給黛絲兒即將生產的兩個兒子賜名,長子奉陰,次子奉陽。駱祥等人總算是鬆了口氣。當日天意曾經有言,書沁和奉敬的第一個兒子,賜名奉天。昊天既然將這個名字給書沁留着,很顯然奉敬日後的爵位,同樣也能留着。
玄機雖然也有些擔心,不過看着駱祥愁眉不展的摸樣,頓時一笑:“先生何須擔心太多?奉帥雖然謙和有禮文質彬彬,不過內心相當剛強,而且甚有主見,他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子孫之中有人威脅到主公的安全。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奉帥肯定不會手軟。”
駱祥一想也是,奉敬是昊天和天意從小到大的兄弟,他的生命以至於所有的一切,都是昊天和天意給予的,在奉敬的心中,天意甚至扮演着母親和姐姐的角色,因此,奉敬必定不會做出任何危害昊天的事情來。
“報!”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玄機站起身子,掀開門簾出去,片刻之後就走了回來,臉上滿是喜色:“血帥已經拿下曼丹王宮,王宮內的奇珍異寶基本保存完好,耶律明輝戰死,黑石城已經全部落入了我們的控制之中。”
耶律明輝的戰死,標誌着曼丹王朝的覆滅,雖然北面還有耶律明壯的兩三萬士兵和兩百餘萬百姓,可是這已經無法影響到大局。曼丹的覆滅已經是無可逆轉,就算耶律明壯有通天之能,也無法挽回局勢。
“東方軍團還有多長時間能夠抵達黑石城?”昊天對着身邊的玄機問道。
“東方軍團已經抵達雞鳴驛道,最多三天便能抵達黑石城。飛熊軍團剛剛完成組建,李蕭漠現在正在對其進行基本的配合訓練和人員熟悉,估計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夠北上。”玄機有條不紊的說道。
“從其他軍團抽調人員,李鐵戰等人沒意見吧?”昊天問道。不過目光卻是在注視着黑石城的城門,雖然血殺已經採取各種措施,儘可能的降低己方的損失,不過依然有超過五萬士兵在巷戰中戰死。但曼丹方面的情況就更慘了,耶律明輝率領的大軍全軍覆沒,城內近百萬人口,所有敢於反抗的青壯男子全部被屠殺殆盡,三十餘萬人淪爲河套的俘虜。
對於這些俘虜,河套自然不會客氣,血殺一聲令下,便將其全部拉到了古蘭地區,河套最血腥也最熱愛於建築的建築大師林遠柯已經等在了這裡,對於不能參與奶量、金花三越以及海西的白骨宮城的建造,林遠柯相當的惆悵,因此雖然不良於行,還是咬牙支撐着來到塞外。對他而言,這具有特別的意義。當日他的家人和親朋好友便是慘死在東北三國的屠刀之下,現在總算有了報仇的機會,他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楚憐風抵達黑石城後,讓其負責整個黑石城以北地區的戰鬥,這裡僅僅只有耶律明壯的兩萬餘士兵,加上一些扛着鋤頭的曼丹百姓,如果楚憐風連這樣的場面都應對不了,那東方軍團也該取消番號了。”昊天淡淡的說道。
張月婉聞言,秀眉一蹙,低聲說道:“夫君,若星她……”
昊天揮手打斷了她的話,表情恬淡的說道:“無妨,她既然不願意擔任軍職,就由的她去。當初任命她爲幕僚長的時候,也沒有考慮她的感受。放心,我們不會因爲這件事情對你們煙雨凝花宮有其他想法的。”
張月婉鬆了口氣。前段時間,冷若星以厭倦了這種刀光劍影的戰爭爲由,私下辭去軍職,返回煙雨凝花宮繼續當她的掌門。張月婉畢竟是冷若星的師妹,擔心昊天會因爲這件事情而對煙雨凝花宮有所不滿。不過現在看來,昊天並沒有這個意思。
駱祥幽幽的嘆道:“比起軍政人員,江湖中人是要自由得多。說真的,老夫都有些想念當年放馬狂歌遠走天涯的日子,那是何等的痛快。”
獨孤哈哈一笑:“本帥也是如此認爲,不過現在也是不錯,麾下雄兵數十萬,談笑間殺人百萬血流漂杵,馬鞭所指,兵鋒所至,亡國滅族,盡在一念之間。先生難道不覺得好男兒正當如此嗎?”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幽雲十六州。馬革裹屍何所懼,但爲神州斬敵酋!”昊天一聲長笑:“當日林太嶽大人的賦詩,當真是大氣磅礴熱血沸騰,只可惜林大人已經遠去,讓人無比惆悵。”
駱祥勸慰着說道:“主公何須惆悵,林大人乃是死得其所。城破在即,手持三尺青鋒,即便是血濺長袍,也是寸步不退,這纔是鐵骨錚錚的書生本色。陳寒,孟蕭庭,你們還需要多向林大人和陸清流等老先生學習。”
陳孟二人對望了一眼,只能躬身說是。駱祥本人文武雙全,是顯烈三才子之首,當年名動天下的狀元郎,一身才學自然非凡,他訓斥起兩人來,兩人只有挨訓的份。他們雖然也算得上是頗有名氣的文士,可無論他們怎樣的狂妄,也不敢和清風四大名儒相比。
像司馬當歸四人,或是出仕爲官,或是避世在野,但是他們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儘可能的福澤天下蒼生。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清風四大名儒,將這兩句話演繹的淋漓盡致。異族入侵,四人都是鐵骨錚錚寧死不屈。
貫夫石與壺口會戰時投河自盡,當日投河自盡的百姓數以萬計,使得大河差點都爲之斷流。
東倭和極樂聖教聯軍進攻江南,陸清流親率學院三百書生誓死抵抗,最終舉火****。
極樂聯盟兵圍許州,司馬當歸與英烈帝等人並肩作戰,在河套大軍來援之時,卻撞牆自殺。
林太嶽是四人之中最後走的一人,聯軍圍困許州,林太嶽手持三尺佩劍,血濺城樓。
和他們相比,即便是駱祥自己,都覺得是螢火之光,何況是陳寒等人?
昊天也滿是感慨:“都說酸儒誤國,不過從林大人他們的身上,我們卻真正看到了一個大儒的風範骨氣。看來我們河套日後在專注官學的時候,一定要有所側重,不能總培養出只會苦背孔孟之言的酸儒腐儒纔是,應該更專注於他們的入世,要學以致用。”
駱祥想了一下:“這個還是讓相成去辦吧,他就在天都聖京,做起事情相對方便一些。”
昊天想了一下也覺得這樣最好,畢竟楚相成本來就是純粹的文人,而且屬於出世大儒,有他在,想必能夠將這件事情辦的妥妥當當。只是,楚相成要負責整個帝國的政務系統,這樣是不是太操勞了?
駱祥扯開話題,感慨道:“滅國曼丹,我們總共損失了十五萬身經百戰的將士,其中七萬還是由卡辛巴斯造成的,說起來真有些好笑。沒想到曾經縱橫天下,被稱爲塞外第一強國的曼丹王朝,在這最後的時候居然如此的不值一提,抵抗的烈度居然僅僅只和海西持平。”
獨孤和血殺聽到這話,臉上都有些火辣辣的,不過他們也知道駱祥沒有惡意。一想到被卡辛巴斯偷襲,己方居然損失瞭如此之多的將士,兩人就恨得牙癢。
“這次出兵拜京,我們一定要和卡辛巴斯好好的鬥上一鬥。不將其在戰場上擊敗,真難以嚥下這口鳥氣!”獨孤惡狠狠的說道。
玄機笑道:“曼丹其實並沒有這麼的不堪一擊。雖然他們國內最優秀的將領和絕大部分的精兵都戰死在了幽雲十六州,可是如果調度得宜,我們要想拿下曼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是他們料錯了我們出兵的時間,軍隊的調度不合理。其次是低估了我們的能力,沒有進行全國總動員。再次就是沒想到我們能夠這麼輕易的破壞黑石城的城牆。最後,他們和拜京終究不能做到真正的親如一家,不然以卡辛巴斯全權調度兩國的軍隊,勝負還在五五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