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鴻這時想到在飛雲城之下的深淵裡抓白魚的過程,微微一笑,道:“試試看!”
陸歸信的箭矢射出,沈孤鴻此時是用耳朵去聽箭矢運行發出的聲音,從而判斷是運行軌跡的,但他知道這還不是最高境界,最高境界是蘇芒說的以神遇的境界。
箭矢快如閃電,可是還是被沈孤鴻輕輕鬆鬆的給避開了。陸歸信點頭:“好,這是聽聲音而判斷箭矢的軌跡,接下來你不會聽到任何聲音!”
沈孤鴻能在那黑暗的深淵暗河中抓到白魚,對於神遇之境已經有了初步瞭解。當下陸歸信所在的位置,他與陸歸信之間的距離,以及陸歸信如何搭弓拉箭,以及箭矢離弦後會有怎樣的運行軌跡,這些東西都迅速的自他腦海中閃現。當陸歸信的箭矢射來之時,他不但能夠避開,還探出手去夾住了其中的一支。
“好小子,一旦入門,便學得如此之快,當真是了不起。”陸歸信讚道。他的性子就是,該誇就誇,該罵就罵,無絲毫做作。
沈孤鴻道:“前輩過獎了,小子學得快,那是因爲曾有過一些經歷。”
陸歸信疑惑的看了沈孤鴻一眼,沈孤鴻便把在飛雲城下的深淵裡抓魚的過程說了。
陸歸信道:“不錯,不以外物爲憑藉,以神遇而不以目視,這正是庖丁解牛的關鍵所在。一個用劍高手,正是懂了這些,一把普通的劍在他的手上也會威力無窮,若是不懂的人,再好的兵器在他的手上也會被砍缺砍斷,與破銅爛鐵無異!”
沈孤鴻道:“前輩所教的這些,雖是高超,可是這天下厲害人物多不勝數,若是遇上同等高手,咱們又該如何應付?”
沈孤鴻問得唐突,陸歸信卻是不以爲忤,悠悠道:“若是遇上一個同等高手,一切都不好定論,運氣、實力這些可能都會有作用,誰也說不清楚的。”
沈孤鴻點頭,接下來他們又來到一處山路險陡崎嶇之處,沈孤鴻站在山道之上,左邊是懸崖,右邊卻是林立的怪石,這些怪石都是筆直豎起的,不易攀爬。
沈孤鴻開始還是睜着眼睛的,第一箭和第二箭也沒有避開,到了第三箭之時,便能避開了。一個時辰不到,沈孤鴻便練完了,陸歸信見時間還早,又領着沈孤鴻回到林中,吃過東西之後,便開始多箭連發和多箭齊發。
多箭連發的箭矢運行軌跡一般相同,可是陸歸信的多箭連發卻是能射出不同的軌跡,沈孤鴻開始應付之時自然也是被罵得狗血淋頭,但漸漸的已經能夠避開三箭連發。接着便是四箭、五箭、六箭、七箭。這連發之箭考的是速度以及眼裡,陸歸信的最大限度也只是七箭,後來者會不會居上無人可知,但當今天下,卻是沒有一個人能勝過他的,沈孤鴻再練十年恐怕也只能練到他那個水平。
多箭齊發很容易,但是能射出去,射中目標纔算是本是。陸歸信的多箭齊發,不僅能夠讓箭矢有各自不同的運行軌跡,還能讓各自不同軌跡的箭矢射中同一目標,或是多個目標。當時沈孤鴻看着他六箭齊發射到六個土匪時已然驚駭,這個時候,六箭齊發沿着不同的軌跡,最終射中同一目標,纔是讓他驚掉了下巴。是以當陸歸信六箭齊發之時,沈孤鴻如何都是避不開的了。那箭矢雖然沒有箭頭,但是陸歸信是何等人物?就算是這沒有頭的箭矢,將箭矢射入樹木之中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幸得陸歸信並不是要他性命,是以力道控制得很好,可饒是如此,沈孤鴻也是吃盡了苦頭,身上到處都是青一處紫一處的,陣陣疼痛傳來,直令得他齜牙咧嘴。
“前輩這箭術,小子十年內恐怕都趕不上的了!”沈孤鴻咧着嘴說道。他不知道陸歸信就是看出他內力修爲奇高,纔會下手沒有輕重的,但是這時看到沈孤鴻那副樣子,也不由有些愧色,道:“我這是一輩子練成的,你卻是想十年就練成,小子,你野心不小。”
沈孤鴻聞言,才知道自己話說得大了,當下臉皮不由一熱,訕訕一笑。
“走吧,明日用的可是真正的箭矢了,若是今日的練習沒有用的話,那你就等着送死得了!”陸歸信說完,向着前邊的木屋走去。沈孤鴻呆了一會,不由苦笑一聲。他知道陸歸信不是在開玩笑,明日的訓練會極爲兇險,稍有不慎便會有性命之憂,但真正對敵之時,又何嘗不是處在危險之中?
“與其死在對手的手裡,還不如死在訓練之下!”沈孤鴻雙眼迸發出自信之光,他是一個從來都不怕危險的人,對於明日的訓練,倒是頗爲期待。
夜色降臨,落葉林中起了風,深秋的夜,透着一股悽清寂靜。沈孤鴻與陸歸信今晚的晚飯極爲簡單,倒是酒還是上好的汾酒。
“你今天所學會的這些,其實我當年不只是練了十年,你是我見過的最會練箭的人。”陸歸信說道。
沈孤鴻道:“對於箭法,我也練了十年,想必今日會這般學得快,這纔是原因所在。”
“不錯,任何技藝,講究的都是循循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其實今日我並沒有打算練習多箭齊發和多箭連發,只是你小子真的不錯。”陸歸信還是毫不吝嗇的誇讚沈孤鴻。
沈孤鴻道:“前輩所授技藝,不是誰都能學到的,趁着前輩還有興趣指點小子,小子不管是隻學得形也罷,還是領悟精髓,多學些總是好的,將來融匯貫通就是了。”
陸歸信笑罵一聲:“貪得無厭的傢伙,不過學東西向來都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則是在個人,將來你的成就如何,還得看你的努力,記住,切不可自高自大,須得時時謹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子謹遵教誨!”沈孤鴻恭敬道。
“好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明日還得早起,回去休息吧!”陸歸信道。
沈孤鴻回到自己的屋裡,躺在牀上沒一會便睡着了,第二日起來,他便與陸歸信開始練箭。陸歸信的箭法,當真不是蓋的,沈孤鴻昨日所學皆是融匯貫通,今日運用起來。那真正的箭矢自然是一支都傷不到他的,當然陸歸信沒有六箭齊發。
“前輩這多箭齊發的技藝最多是多少箭?”沈孤鴻問道。
陸歸信道:“人力終是有限的,我最多能做到十箭齊發,多了就無法掌控箭矢的軌跡,那樣箭術有什麼用?”
“好了,今日練習到此爲止,明日我便開始教你射箭!”陸歸信道。
沈孤鴻回去也是早早的就休息了,待起牀出門一看,但見陸歸信正在林間忙活,他用繩子將那些空的酒罈子全部掛起,有掛得很高的,有低的、有近的、有遠的,方向不一,位置更是千變萬化。沈孤鴻細細數了一下,這些酒罈子恐怕有兩百來個,想來這些年來,陸歸信都是在此處喝悶酒和發牢騷的時候多。
“唉!”沈孤鴻不由嘆息一聲,陸歸信身懷神功技藝,卻是無法派上用場,纔會心中苦悶。自己所練一身技藝,幾乎都是爲了報仇,將來報了仇,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想這麼多做什麼?你的技藝比陸前輩還差得遠呢。”沈孤鴻搖頭失笑,整理一下心情,便向陸歸信那裡走去。
“小子,既然來了,咱們就開始吧!”陸歸信說道。
沈孤鴻點頭,走進陸歸信的“酒罈子陣”,陸歸信指着他周圍最近的十個酒罈子,道:“現下你的箭法,射固定的靶子很是容易,睜着眼睛射移動的靶子也很容易,咱們今日要練的,就是閉上眼睛,射移動的靶子。這十個酒罈子被我用特殊的法子繫着,只要拉動,它們就會在你的周圍轉動,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感受它們的運行軌跡,然後計算你的箭矢離它們的距離,保證每一箭都射中相應的目標。”
陸歸信說話的時候,已經拉動繩子,十個酒罈子圍着他轉動起來,速度雖是不快,但蒙着眼睛要感覺每一個罈子的運行軌跡,也是極爲不容易。當罈子轉到第十圈時,沈孤鴻的箭終於搭在了弦上。有了被射的經驗,沈孤鴻那離弦的箭矢毫無誤差的射在了移動的酒罈子之上,十箭,十個酒罈子,且是相應的箭矢,相應的目標。
“好,接下來要加快移動的速度了!”陸歸信又在上面掛了十個酒罈子,速度比剛纔快了五六倍。
沈孤鴻這次不要說是射中目標,就算是找到那罈子的移動軌跡都極爲困難,如此練了五六天,他終於能射中那些快速移動的酒罈子了。沈孤鴻相信,這個時候就算是他的箭射不到鬼面閻羅,但是對付紅簾絕對足夠了。
技藝這東西,只要你肯學,就沒有止境,接下來沈孤鴻要射中的目標,可比先前的要難上十倍不止。因爲這些酒罈子不再是圍着他轉動,而是向着各個方向移動,他不僅要找出各個酒罈子的運行軌跡,還要將其射中。這一次訓練,他足足用了二十天。練完這一項之後,沈孤鴻要開始練習的是多箭齊發,射中同一目標,以及多箭齊發,射中各自不同的目標。另外就是多箭連發,射中同一目標,以及多箭連發,以各自軌跡運行而射中不同目標。這個級數的訓練,沈孤鴻的訓練用力將近半年的時間。
算起去年秋季至此,沈孤鴻整整在這裡待了將近八個月。在這八個月的時間裡,沈孤鴻幾乎每天都是沉浸在練習射箭之中,就連他要去金州的事都給拋在了腦後,只是時常的想想覓芳、青菡、映庭等人。以他的估計,時下覓芳和映庭等人已經回去大匡山太白書院,莫清風恐怕已經得到他的死訊。說不定會親自走一趟金州,這纔是他沒有急着去金州的真正原因。
時下已經將近五月,落葉林已經長滿了樹葉,四下裡都是剛長出半截身子的青草。沈孤鴻走在草地之上,心間比來時更加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