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鴻自語一番,便踏步向着大堂走去,卻在這時,一道黑影自黑暗處掠出。沈孤鴻疾電一般舉起右掌,向着那道黑影拍去。那黑影感受到了沈孤鴻掌中蘊含的勁力,身子於空一旋,繞開沈孤鴻,向着外邊閃去。沈孤鴻展開輕功,急跟上去,卻在這時,一道人影自後面飛掠而出,來到沈孤鴻身後半丈距離處。
沈孤鴻不用回頭,便知道來人是溫永潔。當下他大聲道:“溫兄繞過左邊去,他應該是要出城。”
溫永潔聽到沈孤鴻的話語,便不再跟在後面,繞到左邊。那黑影七繞八繞,果然是朝着溫永潔那邊去。
溫永潔一聲大喝,摺扇一扔,旋轉而出。那黑影身子一頓,身子在空中翻騰之下,一腳將溫永潔的摺扇踢回,便一個空翻,已經落在五六丈之外。
沈孤鴻若不是受了傷,又怎會容得這黑影這般奔逃?當下他忍住胸口悶痛,如大鵬展翅一般掠了出去,瞬間搶近三丈距離。那黑影見沈孤鴻輕身功夫如此了得,也是一驚。當下往懷中摸出一把鐵蒺藜,向着沈孤鴻灑來。這鐵蒺藜有多處鋒刃,般用於戰場,用來對付戰馬。此時經這黑衣人的內功加持,可是比飛鏢、細針等暗器還要厲害得到。以沈孤鴻的功力,都不敢伸手去接,當下只見他衣袖一撫,一股無形勁力釋放,將飛來的鐵蒺藜全部擊落。只是這一耽擱,那黑衣人便已經逃開三十餘丈的距離。
溫永潔借接着飛來摺扇,身子掠出五六丈,再次往前扔出,直取黑衣人背心而去。黑衣人像是後面長了眼睛一般,當下一個空翻,讓開摺扇,折向另一個方向急奔。
沈孤鴻一頓身子,再次掠出。那黑衣人做夢都沒有想到,沈孤鴻竟然再次趕上,當下他雙掌一分,連續拍出兩掌。沈孤鴻則是連續踢出三腳,將凝聚在空中氣勁踢散開去,而後一個筋斗翻出,落在了那黑衣人的面前。
“閣下跑到蘇宅去裝神弄鬼,目的何在?”沈孤鴻沒有急着出手,他是要找到蘇家的人,將玉佩交給人家。這個時候,他認爲除卻蘇家的人,沒有人會去蘇宅弄鬼了。
“嘿嘿,你錯了,蘇宅裡面不用裝神弄鬼,也有一堆鬼,他們都是冤死的亡魂,聚在這裡,要向那些殺他們的人索命!”這黑衣人的聲音極爲淒厲,聽不出是男是女。
沈孤鴻道:“你姓蘇?”
那黑衣人忽然發出鬼一般的笑聲,身影變幻,像是有幾十個人一起向着沈孤鴻攻去。
“幻影神功?你果真是蘇家的人?”溫永潔大叫一聲,摺扇揮動,向着那人攻去。那人卻是不念戰,只是一擊,便已經遠遁而去。沈孤鴻第一次遇上這等詭異武功,一時間竟也沒有攔住黑衣人。
“不對,這人的聲音絕對不是那道哭聲,引我去荒冢的是擡棺人,可是爲何他們卻沒有聽到哭聲?”沈孤鴻思慮一會,忽然臉色一變,道:“回蘇宅。”
溫永潔雖然不知道是怎回事,但還是跟在沈孤鴻的後面,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二人再次回到蘇宅。沈孤鴻直接來到蘇宅大堂,摸出懷裡的火摺子點燃,彎下身去,只見得裡面有三種不同的腳印。
“果然,除卻我和這個黑衣人之外,這大堂中還有第三人。”沈孤鴻神色凝重到極致,他真的猜不透對方是不是蘇家的人。
“沈兄是查到些什麼了嗎?”溫永潔問道。
說實話,沈孤鴻這個時候不敢太相信溫永潔,但是他卻找不到任何證據,於是道:“不錯,若是溫兄沒有進入過大堂的話。”
溫永潔道:“我走到這裡,便被另一道黑影引到了大堂之後,從後面再次出來時,恰好遇上沈兄,是以我根本就沒有進過大堂。”
沈孤鴻點頭:“溫兄認爲,這些人在蘇宅之內裝神弄鬼,目的何在?”
溫永潔道:“一般的人,不會來這蘇宅中弄鬼,定是當年蘇家還有人還活着。此案成爲謎案過去十八年,如今再起風波,不瞞沈兄,我一時也猜不出這幕後人的用意。”
沈孤鴻道:“今晚在這蘇宅之中我還遇上了擡棺人。”
溫永潔聞言面色陡然一變,道:“你見到擡棺人?”
沈孤鴻笑道:“不僅見了擡棺人,連活死人我也見了!”
溫永潔苦笑一聲,道:“沈兄是在開玩笑嗎?”
沈孤鴻一字一句的說道:“絕無半點虛假。”
溫永潔頓時笑不出了,他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道:“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沈孤鴻再次看向溫永潔,道:“殺我!”
溫永潔陡然一驚,道:“沈兄怎會惹上了他們?”
時下江湖之中,擡棺人是最爲厲害的殺手組織,不過最近江湖上出現一個名爲“血梨花”的殺手,似乎也是極爲恐怖。是以溫永潔聽得沈孤鴻遇上擡棺人,自然會驚駭。
沈孤鴻沒有放過溫永潔的一舉一動,當下他可以肯定,溫永潔並不知道擡棺人的事,他心裡也鬆了口氣,道:“不是惹上他們,他們只是做生意而已。”
溫永潔頓時動容:“據在下所知,擡棺人是個極爲恐怖的殺手組織,要請動他們極爲不易,沈兄這是惹了誰?”
沈孤鴻無奈一笑,道:“不瞞溫兄,我是怎麼惹上別人的都不知道。”
溫永潔聞言,不由一怔,接着又道:“沈兄是在哪裡遇上擡棺人的?”
沈孤鴻道:“是他們將我引過去的,就在後面的荒冢之中。”
“荒冢?”溫永潔再次一愣。
沈孤鴻知道多說無益,領着溫永潔來到後面,這時他回過頭來道:“閉氣,這後面的荒冢裡當下全是毒汁,咱們還得繞過那邊去纔可以看到裡面。”
溫永潔點頭,運功閉住身上所有毛孔,與沈孤鴻從右邊繞開,來到荒冢後面。溫永潔這時拿出一個火摺子,清風微動,火光跳動得很厲害,但是裡面的情況看得倒是一清二楚。
“看來蘇家確實還有人活着,這裡墳墓定然也是後來才弄的。他們在此裝神弄鬼,卻不怕那幕後的敵人嗎?”溫永潔神色很是嚴肅。
沈孤鴻淡淡道:“說不定他就是要將那幕後人引出來呢,或許,也是要引起溫兄的注意。”
“我?”溫永潔滿眼疑惑。
沈孤鴻道:“不錯,謎案雖然過了十八年,而溫兄正是此案的經手人,不僅如此,據沈某看來,溫兄還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一個多管閒事的人聽得荒廢十八年的蘇宅居然鬧鬼,自然會不遠千里趕來看看的。”
溫永潔低眉沉思一會,道:“你是說這幕後人是在提醒我,此案或許可以偵破?”
沈孤鴻道:“想來便是如此了。”
“若是這樣,那今夜他爲何又不直接來見我,弄了這許多波折,最後卻是逃之夭夭呢?”溫永潔道。
沈孤鴻道:“這其間的原因猜測下來有很多,不過我想有兩個靠譜一些。”
“沈兄請說!”溫永潔道。
沈孤鴻道:“第一,那就是因爲我的緣故,第二,那就是幕後人已經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是以回來裝神弄鬼引你去破案。”
溫永潔忽然擡起頭來,道:“不瞞沈兄,你說的第二點我已經想到,是以在客棧中聽到你打聽蘇宅時,我還以沈兄就是那個人。”
沈孤鴻道:“我也曾懷疑過你,是你將我引入擡棺人的陷阱中的。”
二人這時相視一眼,都放聲大笑,如此坦白,除卻是真正的朋友,心懷磊落之人,又怎能做到?
“天快亮了,咱們還是回客棧吧!”沈孤鴻道。
溫永潔道:“可惜客棧中的掌櫃定然在呼呼大睡,不然回去咱們定然要喝上幾杯。”
沈孤鴻笑道:“溫兄有請,沈某又怎會推卻?”
二人說話間,已經走出了蘇宅。天色將明之時,也是最黑暗的時候,此時此刻,寂靜悽清的街道上,只有他們兩人。
“溫兄在捕快多少年了?”沈孤鴻問道。
溫永潔道:“我十五歲便做捕快的,如今三十五歲了!”
“二十年,看來溫兄很喜歡做捕快!”沈孤鴻道。
溫永潔道:“若是可以,我想要這世上不要有捕快這個行業。”
沈孤鴻沉默一會,道:“溫兄的理想原來這般高遠,在下聽了,甚是慚愧。”
溫永潔道:“我做捕快是爲了抓壞人,將其繩之於法,沈兄行走江湖,鋤強扶弱,亦是俠者所爲。”
沈孤鴻聞言,瞬間迷茫道:“在溫兄的眼裡,什麼樣的人算是壞人?”
溫永潔聞言一怔,這還真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他道:“沈兄認爲呢?”
沈孤鴻搖頭,道:“我這一雙手也是沾滿血腥的,不知道有幾個是好人,也不知道有幾個是壞人。”
“人行走在天地之間,不需要顧忌太多,只要問心無愧即可!”溫永潔身子立得很正,他這一生也是真正的做到了問心無愧。
沈孤鴻仔細琢磨了溫永潔的話語,心裡卻道:“問心無愧四個字說起來倒是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卻又有幾人?”
二人走到福來客棧時,東方的天空中出現一線魚肚白,原來是黎明已經到來。
“看來咱們要再等一會才能開門了!”溫永潔道。
沈孤鴻笑道:“咱們要進去,又怎會等客棧開門?”
溫永潔看向沈孤鴻,笑道:“不管如何,從正門走進去總是最好的,至少身子是立正的。”
沈孤鴻覺得溫永潔有些死板,不過在這污濁的世道之上,正是有了溫永潔這種死板的人,才總會有一縷陽光灑下,溫暖人心,是以他對溫永潔是由衷的佩服的。當下不再說什麼,與溫永潔一起站在客棧大門口,等着客棧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