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歡騰中,只有沙勝鬱鬱不樂。王小軍上前道:“沙前輩,沙麗沒跟你一起來嗎?”
沙勝嘆了口氣道:“沙麗這孩子從小就是一根筋,我很怕她要跟着綿月一條道走到黑。”
王小軍道:“她學了一種奇怪的功法來剋制反噬你知道嗎?”
沙勝點頭道:“那是綿月教她的。”
“綿月?”
沙勝道:“綿月早就察覺到我們崆峒派武功上的這個缺陷,此人也確實天賦異稟,居然在極短的時間內發明了一套內功心法來緩解反噬,所以沙麗對他很是感激,也很佩服。據我所知你們鐵掌幫也有一樣的困擾,綿月很可能利用這一點對你進行威逼利誘,你要做好準備。”
王小軍嘀咕道:“照這麼看,僱傭楚中石偷鐵掌幫秘籍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綿月。”
沙勝道:“其實針對反噬,我倒是有個辦法能萬無一失地度過難關。”
王小軍意外道:“真的?”
沙勝道:“無論是鐵掌還是伏龍銅掌,練到越深的境界才越容易受反噬之苦,那我們以後就控制好這個量,再有新入門的弟子頭十年甚至是頭二十年只教他們最粗淺的功夫,往後也是一樣,到了我這個年紀,無非是個一二流的江湖人物,自然不會受到反噬。”
王小軍哭笑不得道:“我還以爲什麼呢,你這是爲了不讓人考大學硬是把高中教材全刪了啊。”
沙勝認真道:“學無止境,這句話放在哪裡都一樣,焉知我們受的苦不是因爲貪心太重?”
王小軍無語道:“你前幾天還想着當武協主席呢,怎麼這麼快就認慫了?”
沙勝感慨道:“我老了,也想開了,與其強求,不如平平淡淡地活着,就算退出六大派,也好過自生自滅吧?”
王小軍只有苦笑。他現在身負王東來一生的內力,早就沒資格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了。
這頓酒一直喝到半夜羣豪才盡歡而散,王小軍他們又在上次住過的武當別院開了一間房,和胡泰來還有唐思思一敘這段時間各自的經歷。這四個小夥伴終於又聚在一起了。
原來王小軍去綿月那臥底那天,胡泰來和唐思思就直接去找劉老六,雖然沒能找到淨禪子的兒子,終究是讓言文清和路恆源這對父子浮出了水面。王小軍自然不免加油添醋地把自己的傳奇遭遇說了一遍,陳覓覓聽到他爲了阻止自己接任而導致身份暴露時,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
王小軍見唐思思坐在那裡,身子不自覺地斜靠向胡泰來,依稀就像是一對戀人,冷丁若無其事地問:“你倆什麼時候結婚?”
唐思思下意識道:“我還不到年紀。”
王小軍嘿嘿壞笑,陳覓覓也嫣然道:“不到年紀?”
唐思思不明所以道:“本來就不到年紀啊,法定結婚年齡不是……”她這時才覺失口,狠狠瞪了王小軍一眼。
王小軍對胡泰來道:“老胡你還不趕緊謝謝我?我這一句話敲磚釘腳幫你預定了一個媳婦。”
胡泰來溫柔地看了唐思思一眼,笑道:“小軍你也真夠壞的。”
王小軍得意道:“這就叫出其不意,以思思的刁蠻小性子,你問她什麼她肯定不好好說,只能這樣往出套。就比方說你找人要投資,開口要十個億,他嚇一跳之後馬上就會說實話——最多五千萬,這在兵法上就叫虛虛實實。”
陳覓覓一笑道:“恭喜你哦老胡,雖然你婚還沒求,思思心裡已經答應嫁給你了。”
王小軍好奇道:“能不能講述一下戀愛經過,我怎麼感覺錯過了最精彩的一段,你們是怎麼攪到一起的?”
胡泰來有些侷促道:“這……這……其實……”
唐思思接口道:“其實你沒有錯過最精彩的部分呀,在西安,他命懸一線的時候想的是怎麼把我從婚禮裡搶出來,他拼了命救了金信石之後,放棄報酬不要只爲了讓我和曾玉之間的舊賬了結,我擔心我媽媽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帶我去唐家堡。有這樣的男人寵着,女人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王小軍聽得感動不已,然後跳了起來:“他乾的這些事兒我也出力了!”
唐思思笑眯眯道:“謝謝。”
王小軍抖着手道:“這可奇了,明明乾的活兒一樣多,其中一個男人得到了老婆,另一個就換來個‘謝謝’。”
胡泰來微笑道:“武當山是咱們一起上的,爲什麼覓覓一眼就看上了你而不是我?”
王小軍回憶往昔,忽然打了個激靈道:“她可不是一眼就看上了我,你不知道我倆見第一面的時候打得多慘烈!我差點就被她打到山下去了。”
陳覓覓忽然輕聲道:“就是一眼。”
王小軍詫異道:“啥就是一眼?”
陳覓覓臉色微紅道:“我就是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有點喜歡你了,你那會冒冒失失滿不着調的,我覺得你好可愛……”
唐思思無語道:“覓覓這個審美……不過可以理解,她每天面對的都是一本正經的老道們,難得有個嬉皮笑臉的同齡人,而且這個傢伙還跟她有婚約!”
王小軍對胡泰來道:“難怪覓覓沒看上你,你太板着了——誒思思,那你怎麼沒看上我呢?”
唐思思翻個白眼道:“我自幼生在唐門就夠不靠譜的了,再找一個更不靠譜的老公嗎?”她看了一眼胡泰來,柔情無限道,“只有泰來最可靠了。”
王小軍無奈地跟陳覓覓道:“以前還能虐狗,現在咱都跟不上人家的進度了。”
……
天光微亮之後,胡泰來道:“咱們下一步怎麼辦,是在武當上小住幾天還是今天就走?”
王小軍道患得患失道:“還是趕緊走吧,留在這我總覺得有些人賊心不死,想讓覓覓當那個破掌門。”
陳覓覓笑道:“人家求之不得,就你棄若敝履,這話讓我師兄聽到,他不得氣個半死。”
王小軍道:“所以趁現在清靜咱這就動身吧。”
四個人略準備了一下正要下山,忽見周沖和立在晨霧之中道:“師叔,我來和你道個別。”他看了看王小軍,微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再胡攪蠻纏的。”
王小軍在陳覓覓背上輕輕一拍道:“去吧。”
陳覓覓和周沖和走出幾步,這時她才發現周沖和居然穿了一件白襯衫和一條牛仔褲,顯得身姿挺拔很是帥氣。她不禁忍不住道:“從沒見你這麼穿過。”
周沖和默然片刻,爽朗道:“知道和師叔這一別短時間怕是見不上了,所以想給你留個好印象。”
陳覓覓笑道:“你這麼打扮可愛多了。”
兩個人說了幾句都覺尷尬,竟不知該怎麼接下去了,周沖和忽然道:“師叔,對不起。”
陳覓覓道:“你沒對不起我,倒是我該謝謝你,要沒有你的話,這個姑子我怕是要當定了,其實你也不用這麼爲難自己,不知我師兄他跟你談過沒有……武當派掌門並不一定要出家人才能當,有合適的姑娘……”
周沖和點頭道:“師父跟我說了,門派和教派分離很有必要,但還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我想過了,我接手武當以後,還是要從派系之爭切入,這個問題不解決,武當派後患無窮。”
“哦,你打算怎麼辦?”陳覓覓頓時來了興趣。
周沖和道:“武當爲什麼會有派系之爭?無非是因爲大家頂着一個門派之名,但私下裡各自活動,我決定從今以後執行公共課堂制,所有派系的弟子上課吃飯都在一起,由公選出來的老師統一教授課業,這樣大家自幼有了感情基礎,派系的隔閡會逐漸淡漠。”
陳覓覓沉吟道:“有難度。”
周沖和道:“是有難度,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都無法解決,但事情總要人去做。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事兒也並不難,雖然大家派系不同,但成就高低一目瞭然,你拳法高明你就教授拳法,他輕功好他就來教輕功,只要能服衆就誰也不會有意見。”
陳覓覓道:“除了個別路數,所有成就最高的人不就在我們這一支裡嗎?”
周沖和揮拳道:“沒錯,武當七子爲什麼相對就團結得多?那是因爲他們都是師祖親手教導出來的,我要做的就是讓全武當的弟子都成爲真正的一家人,只不過若干年後可能就再也沒有‘黃金派系’這一說,自此武當掌門有德有能者居之,那就天下太平了。”
陳覓覓意外道:“沖和,想不到你有這樣的胸襟。”
周沖和不好意思道:“以前鬼迷了心竅,如今被師父和師叔罵清醒了,當然,也得謝謝王小軍那幾頓打。”
陳覓覓噗嗤一樂,聽喜歡過自己的人說那段經歷是“鬼迷心竅”倒也有趣,說到底,周沖和在人前是風光無限的掌門繼承人,其實就是個不善和人交往的技術宅,她由衷道:“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成爲個好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