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雨是非常瞭解自家小姐的,此時聽到蘇洛寧這樣說,便是明白方纔蘇洛寧走神的原因一定是跟舞陽公主有關了,或者是與在雋王府住着的人有關。
去到舞陽公主的寢宮,裡面一片靜悄悄的,那守在外面的宮女見得蘇洛寧遠遠走過來,便是轉身進入殿內去通稟。
寢殿之內,舞陽公主正半躺在軟榻上,眼睛盯着地上的一處,似乎想什麼事情想得很出神的樣子,那宮女見狀不由在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最近公主越來越反常了,她還是喜歡以前的那個公主殿下,無論什麼時候總是笑嘻嘻的,不像現在,好像每一天都有煩心事,公主已經好長時間都沒有一個笑臉了。
“啓稟公主,皇后娘娘來了。”
舞陽公主聞言,這才緩緩回了神,坐起身來,對着那宮女道:“我知道了。”
那宮女應聲退去,而舞陽公主亦是起身出去相迎。蘇洛寧還未走近,便是看到舞陽公主站在那裡,一臉的落落寡歡,這不禁讓蘇洛寧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個時候她跟夏兒一樣,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可是現在……
“見過皇嫂。”舞陽公主朝着蘇洛寧盈然下拜,蘇洛寧這是上前拉着她的手輕聲道:“看着你最近似乎瘦了不少。”
舞陽公主勉強笑了一下,只道:“我們進去說話吧。”
蘇洛寧知道舞陽公主和無名之間的糾葛,舞陽公主對無名是一見鍾情,如今已是情根深種,可是無名對舞陽公主卻並沒有那種感情。她看得出來,無名甚至在刻意迴避舞陽公主,對她的態度要比對別人還要冷淡上許多。
要蘇洛寧來說,其實舞陽公主到了這個時候就可以放棄了,這感情真的不是可以勉強得來的事情。但是她心裡也清楚,就算自己說了,舞陽公主也不會聽的,或者說她自己也想放棄無名,但是她做不到。
“怎麼樣,最近尹前輩還在給無名行鍼嗎?”蘇洛寧開口問舞陽公主道。
舞陽公主點頭,“嗯,跟以前一樣,每天都要行一次針。”
“是爲了讓無名儘快恢復記憶是吧?最近,尹前輩還有沒有讓無名再喝藥了?”
“沒有了,那藥不是治瘋症的嗎?自從無名的瘋症好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喝過了。”
蘇洛寧聞言,喃喃道:“是啊,既然瘋症已經好了,就不用再喝了……”
太奇怪了,尹前輩的那副藥分明是補藥,怎麼可能治好無名的瘋症?可是無名的瘋症卻是真的好了。難道無名的瘋症其實並沒有好,那只是尹前輩騙他們的?
想到這裡,蘇洛寧卻是搖了搖頭,尹前輩有必要騙他們這種事情嗎?治好了就是治好了,沒有治好就是沒有治好,何必要騙人呢?尹前輩應該沒有撒謊吧。
就在蘇洛寧兀自沉思的時候,旁邊傳來舞陽公主詢問的聲音,“皇嫂,你是不是也不認爲我挺傻的,人家都已經明白跟我說不喜歡我了,我還巴巴地湊到他的身邊去。”
“嗯……要我說實話嗎?”
舞陽公主聞言不由低下頭去,沉默不語了。
蘇洛寧含笑道:“看吧,我一說這話,你就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你怎麼會傻呢?真正的傻子纔不會說自己傻呢。”
舞陽公主聞言亦是淡淡笑了。
“舞陽,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蘇洛寧擡手替舞陽公主理好額前的頭髮,輕聲道:“你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笑過了嗎?如果你認爲你做的事情值得,那你就去做,如果不值得,就果斷放棄吧,人生再世也不過是短短几十年的光陰,如果浪費在不值得的事情上,豈不是太虧了嗎?”
“所以,皇嫂也認爲我應該放棄無名是嗎?”
蘇洛寧點頭,“至於原因,我想已經不止一個人跟你說過了,其實其他的都不重要,就光看無名的一顆心,有的時候男女之前這種事情,並不是一個人單獨付出就可以的。”
“我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無名現在正處在一個特殊的時期,他失去了記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在這種情況下,他肯定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但是隻要我在他的身邊,他總是能看到我的,等到他恢復記憶之後,他的心結解開了,說不定就能回想起我之前對他的好來,這是我的機會,我不能放棄。如果真的要放棄的話,我也要等到無名恢復記憶以後,如果那個時候他還是不喜歡我,我就放棄。”
蘇洛寧看到舞陽公主臉上堅決的表情,就知道有關於這件事,她自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別人說得再多,也不能動搖她的心思。不過舞陽公主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無名現在這個情況,的確是不太有可能去考慮感情的事情,舞陽公主出現的這個時間確實不太合適。
也許,真的像舞陽公主說的那樣,等到無名恢復記憶之後,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吧。
只是舞陽公主也有些着急了,尹老前輩已經給無名治了這麼一段時間了,恢復記憶的事情卻遲遲都沒有進展,她擔心無名的記憶究竟能不能恢復,還是自己去請求皇上,把無名的畫像傳到各州各縣去,這樣的話,總是有希望能找到認識無名的人,尹老前輩也說了,如果能找到無名以前認識的人,或是做他以前曾經做過的事情,這樣有利於讓他的記憶更快地恢復。
但是這麼一來的話,動靜就大了,而且費時費力,她想着皇上肯定不會答應的。
蘇洛寧陪着舞陽公主聊了很久,這才離開了舞陽公主的寢宮,在回去正乾宮的路上,寄雨不由開口問蘇洛寧道:“小姐是懷疑尹老前輩嗎?爲什麼不直接問他呢?”
蘇洛寧聞言搖頭,“我還不知道尹前輩究竟要做什麼,就這麼擅自去問,我擔心……更何況,尹老前輩存心相瞞,必定有他的目的,我去問他,他也未必會告訴我,我想看看他接下來想做什麼。”
“那小姐又爲何要瞞着皇上呢?”
“尹老前輩如今的身份有些尷尬,如果把這件事告訴了皇上,說不定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等等看再說吧,而且我相信尹老前輩的目的必然不會是壞的,否則他之前也不會跟我們坦白那些話了。”
自始至終,蘇洛寧都是很相信尹老前輩的,不僅因爲他是司空澈的救命恩人,而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坦坦蕩蕩,磊磊落落,不會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雖然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尹老前輩爲什麼會在治療無名瘋症上說謊,但是她相信尹老前輩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事實上,無名的瘋症的確是治好了,雖然尹老前輩隱藏了真正治好無名的方法。
……
景王府中的蘇芊雅最近已經很少見到司空景了,這並不是因爲她失了寵,司空景不到她的房裡來了,而是因爲司空景最近都很少在王府之中。她知道王爺是被那個詹莊主給騙了,那個詹莊主這些日子以來,根本就是在利用王爺,以達到他的目的,而他的目的就是把司空氏趕下皇位,恢復大曆的江山。
以王爺的性子,自然接受不了自己一直被人利用的事實,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找尋那個詹莊主的下落,希望能親手抓到那個詹莊主,以泄心頭之憤。
只是蘇芊雅卻有些着急,那個薛涵泠的兒子已經一週歲了,可是自己的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她本來還想着能儘快懷上王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肯定要比薛涵泠的孩子出色得多,但是無奈,王爺一向是在自己房間裡歇着的,自己的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時間越長,蘇芊雅就越是擔心,她如今不時地都會在心裡猜測,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所以才懷不上孩子。
大夫看了不少,調理身子的藥也喝了很多,可就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她當然也想去天和醫館找肖大夫看一看,畢竟在這方面,肖大夫的醫術是很好的,但是一想到蘇洛寧跟天和醫館的關係,她就會放棄這個想法。
“小姐,王爺回來了,此刻人在書房呢,好像叫了屬下進去問話。”
蘇芊雅聞言,忙道:“快過來幫我梳妝。”
打扮妥當之後,蘇芊雅就去了書房那裡,只是她到的時候,司空景還在跟自己的屬下在裡面商議事情,蘇芊雅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萬萬不能進去的,所以也只在外面等着。
片刻之後,見得一個僕人快步走了過來,那僕人見着蘇芊雅也在這裡,便是慌忙朝着蘇芊雅行了一個禮,“見過雅側妃。”
“免禮吧。”蘇芊雅的目光看向那僕人手中拿着的一封信,
蘇芊雅問道:“誰給王爺的信?”
“翰王府的人送來的,說是翰王寫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務必要交到王爺的手上。”
蘇芊雅聞言輕輕點頭,然後轉頭看向緊閉的房門,對那僕人道:“你把信給我吧,待會兒我要進去找王爺,順便把這封信交給王爺。”
既然蘇芊雅都這樣說了,那僕人自然也不好說不同意,當即就把手中的信交給了蘇芊雅,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蘇芊雅看着手中的信,不由好奇,翰王給王爺寫信?有什麼話不能見面說呢?非要寫信?
就在蘇芊雅這麼想着的時候,書房門的打開了,司空景的幾個屬下從裡面走了出來,看着蘇芊雅在這裡,連忙行了禮。
等他們都離開之後,蘇芊雅這才邁步進入了司空景的書房,“王爺。”
司空景正是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聽到蘇芊雅的聲音之後,這才睜開了眼睛,見着蘇芊雅手中拿着一封信,不由開口道:“手裡拿的是什麼?”
蘇芊雅趕緊把手裡的信遞給司空景,“這是方纔下人拿過來的,我見王爺正在裡面談事情,就讓他把信交給了我。說是翰王寫給王爺您的,還說非常重要。”
司空景聽了之後,卻很有些納悶,自己跟翰王平時也沒什麼來往,他突然寫信給自己做什麼?有什麼事情不能當面說嗎?平常又不是沒有機會見到。
懷着這種不解的心情,司空景打開了信來看,而蘇芊雅亦是好奇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麼,當她看到司空景臉色大變的時候,還以爲上面是寫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連忙出聲問道:“怎麼了?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司空景卻是搖頭,“沒什麼事情。”說完之後,他便是把信折起來揣在自己的懷裡收好,然而他這舉動分明在說這封信對他而言很重要,信上一定寫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王爺卻並沒有要告訴自己的意思。
蘇芊雅的心中難免失落,王爺還是沒有真的把自己當做可以完全信賴的人看待。
但是,她也很瞭解司空景的性情,如果司空景不肯告訴她的話,她怎麼問都是沒用的。蘇芊雅只能在心中暗自猜測,翰王到底在信上給王爺寫了什麼,以至於讓王爺的臉色大變,還一定要瞞着自己。
蘇芊雅到底是聰明人,聽到司空景那般說,她也不再追問,而是溫柔地笑着道:“王爺,您在外面已經累了一天了,我已經讓廚房準備了飯菜,您都已經有好幾日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今日就不要管那些煩心的事,好好休息一下吧。”
誰知道司空景卻是道:“我不餓,你自己吃吧,我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就不去你房裡了,還是睡在書房裡比較方便。”
聽了這話,蘇芊雅面上的表情明顯一僵,而司空景則是有些心不在焉,蘇芊雅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後,這才道:“那芊雅就先回去了,王爺自己也要保重身體,不要太累了。”
“嗯。”司空景眼睛根本就沒有看蘇芊雅,這一聲‘嗯’也是敷衍得很。
蘇芊雅這才十分失望地走出了司空景的書房。
事實上,司空景現在真的分不出一點心思在蘇芊雅的身上,在看到那封信之後,司空景根本難以從震驚的情緒之中抽出。
等到蘇芊雅離開之後,司空景又從懷中拿出了那封信來看,每一個字他都看得很清楚,生怕自己看錯了。而他的心裡也清楚得很,這封信根本就不是翰王寫給自己的,翰王的筆跡自己是認得的,而且這封信明顯是一個女子寫的,怎麼可能會是翰王給自己的信。
也就是說,有人頂着翰王府下人的身份把這封信送給了自己,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連這樣秘密的事情,他都知道。他相信,司空澈絕對不會粗心大意到把這件事告訴他並不信任的人,難道這個人會是司空澈身邊的人嗎?
司空景自從收到那封信之後,就開始心神不寧起來,一直在書房之中踱步,甚至連晚飯都沒吃,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一整個晚上,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入睡,腦海裡各種猜測在翻來覆去地出現。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還要去上早朝。在早朝之上,很多人都發覺今日的景王殿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格外地沉默,一整個早朝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這很不像之前的他。
終於下了早朝,司空景迫不及待地就離開了皇宮,一同出宮司空宇他們,也是不由納悶。
“今天這景王殿下是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反常啊?肯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司空宇不由開口道。
趙明朗看着司空景匆忙離開的背影,應聲道:“聽說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忙着找尋詹濮沉的下落,應該是爲了這件事吧,那個詹濮沉可是把他騙得夠嗆。”
“這麼說來,難道他是知道了詹濮沉的下落?不然這麼着急做什麼?”
“那誰知道呢,詹濮沉也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哪裡有那麼容易暴露自己的藏身之處。”
“說的也是,算了,管他呢,讓他自己去折騰吧。不過,明朗,你最近是不用再管詹濮沉的事情了吧?眼看着這過不了幾天就要成親了。”
因爲將軍和將軍夫人着急讓蘇雪彤進門,所以他們兩個的婚期定得很近,到底是被皇上說中,趕在了司空雋和成悠夏之前。
卻說這廂司空景離開皇宮之後,一路策馬往跟景王府完全不同的方向而去,他心裡此刻是很矛盾的,因爲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過去。
雖然心中在猶豫,但是馬兒卻並不會自己停下來,終於還是到了司空景要去的地方,殷府。信上說,她現在已經嫁給了殷家的少爺殷明意,是殷家的少夫人。
司空景看着殷府的大門卻並沒有進去,看到門前有人在守着,下意識地就躲到了一旁,不想讓人看到自己。他就躲在陰暗的地方,心中在糾結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見她。
許久之後,司空景還是沒有能從自己的心裡得到一個答案。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殷府的大門裡走了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子,不用猜,這兩個人一定就是殷家的夫人,和……她。
她臉上的笑容很純淨,跟以前一樣,記得小的時候她是很愛笑的,喜歡跟着他們幾個後面一起玩兒,但是他們都嫌棄她礙事,所以不願意帶着她玩兒。後來……就出了那件事情,她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自己以爲她已經從這個世上完全消失了,沒有想到竟會有人告訴自己,她還活着,而且一直生活在京城,距離自己咫尺的地方,還嫁了人。
眼看着她們上了馬車,司空景亦是悄悄跟在了後面。到了鬧市,馬車停了下來,下了馬車之後,她們開始進出各種店鋪。
原來,她是跟自己的婆婆一起出來買東西的,看起來她跟她婆婆相處得很好,兩個人一直都是有說有笑的。
看着她們二人走進了一間金石鋪子,司空景亦是悄悄跟了進去,他想近距離看一看她,想知道長大後的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讓司空景有些詫異的是,她們進來並不是給自己買首飾的,而是在挑選孩子佩戴的長命鎖。
“夫人選這長命鎖是送人的,還是給自己孫兒戴的?”司空景聽到那掌櫃的在跟她們寒暄。
“給我自己的孫子的,我兒媳婦剛剛懷孕不久,我想着提前備下。”
“是嗎?那可是恭喜了。這位少夫人,在下就提前預祝您喜得貴子了。”
“多謝掌櫃的了。”嵐晴面上不由有些害羞,但是心中卻也是十分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