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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宇翔好不容易等到駱晴晴懷了孕,到了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王顯達儘快回來上班。這段時間以來,王顯達被肖雨心也折磨得快忍受不了了,兩個人之間也慢慢發生着一些微妙的關係。肖雨心身體也已經完全恢復,就打算和王顯達一起去上班,方宇翔從王顯達的口氣裡探出他的默認,也就答應了讓她繼續回方氏上班。
臨上班的前一天晚上,肖雨心心情格外好,約了凌浩在一個極其偏僻的小酒吧見面。
這間酒吧在三環外,離肖雨心以前租住的地方很近,他們之前在這裡見過幾面。之所有把見面地方選在這裡,她只是想徹底斷掉和凌浩的關係。
半杯甜酒下肚,肖雨心慵懶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一直低頭玩手機的凌浩,淡淡地說:“駱晴晴懷孕了!”
凌浩一怔,正在滑動手機屏幕的手指僵了僵,緩緩擡頭:“你怎麼知道?”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意外和憤怒。
“呵呵。”肖雨心不屑地揚了揚脣,“我明天會回方氏上班,但是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交集。我今天來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關於你的事,但是也請以後假裝不認識我……”
“你怎麼知道她懷孕了?”凌浩對肖雨心剛說的置若罔聞,迫人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對這個問題始終不置可否。
她怎麼會懷孕呢?她怎麼能懷孕呢!她這幾個月來一直跟自己配合得天衣無縫,爲什麼還會再次爲那個男人懷上孩子呢!
凌浩還未喝酒,狹長的眸子裡似是已充斥得滿目赤紅,怒意和淡淡的憂傷毫不掩飾。
肖雨心睨了一眼他急不可耐的樣子,故意頓了頓,“說起來,方家跟你毫無恩怨。上一輩的事,不管誰對錯,都是有因果的。你若把你母親所受的苦都歸罪於方董事長的話,你不覺得你太武斷麼?”
凌浩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瞪着她,強壓着耐性咬牙切齒地問道:“我在問你,你怎麼知道她懷孕了!”
肖雨心迎上他圓睜的怒目,眯起眼鄙夷地看着他:“你不覺得你自私麼?口口聲聲說你愛的是她,其實你一點都沒有爲她考慮過,你只想利用她達到你無恥的目的!”
凌浩“騰”得站起來,抓起手機居高臨下地指着肖雨心,怒吼道:“我愛她,誰也別想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吧,周圍的人無不把詫異的眼神投向了這邊。
肖雨心咬了咬下脣,端起杯子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看着空空的酒杯,她自嘲卻又瞭然地笑了笑:“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一段溫暖的感情,比所有的轟轟烈烈都來得更真實!更值得!”
這時,一直坐在角落裡的一個男人,從吧檯要了兩杯酒,吊兒郎當地坐在了肖雨心對面。
“肖美女!好久不見啊!”
“是你?呵,你還活着啊!”肖雨心擡眸,原來是以前在這個酒吧認識的一個小混混,她嫌惡地乜斜了他一眼,從他手裡奪過一杯酒,“請我的?”
“當然!好久不見老朋友了,一杯酒算什麼!cheers!”男人賊眉鼠目裡悄悄滑過一抹歹毒,端起酒杯碰了碰肖雨心手裡的酒杯。
“再來兩杯一樣的。”肖雨心揚手喊來服務生,對對面的男人乾笑一聲:“我現在不會白喝你的酒了!還你一杯!cheers!”
兩杯酒下肚,肖雨心突然覺得頭有點暈,看着眼前有點恍惚的人,她連忙站起來去埋單,踉踉蹌蹌地往外走。
身後的男人看着她搖搖晃晃的身子,嘴角揚起一抹淫|蕩的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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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駱晴晴在方宇翔上班走了之後,讓老劉帶她去了墓園。
今天是全國高考結束的日子——也是她父母的忌日。她買了一束白百合,戴着墨鏡來到了父母的雙人墓碑前。
看着照片上永遠溫和儒雅,永遠年輕,臉上永遠掛着慈善笑意的父母,駱晴晴的雙膝不由自主地打彎,跪了下去。
只是,她最近憶起父母的時候,總是覺得眼睛裡異常乾澀,想流淚也覺得艱難。她知道,她的任務還未完成,父母還未真正瞑目,她沒有資格來悲傷,沒有資格來落淚。
“爸爸,媽媽,你們放心,我過得很好。爲了過得更好,爲了讓你們更好瞑目,我一直在努力。很快,不僅你們的女兒我,會有人生中一次非常重大的選擇,也會讓你們當年蒙受的冤屈沉冤得雪。當然,更會讓你們一生都傾盡心血付出的事業,得以延續。”
“他們當然相信你會幫他們報仇,但是,你如何讓他們相信你會過得好?難道你打算帶着仇人的孩子過下半輩子嗎?”
聽着背後突然出現的聲音,駱晴晴愣了愣,卻沒有回頭。
“你怎麼來這裡了?你不怕方宇翔的人看到?”她的語氣裡帶着淡淡的怒意:“眼看我們就會大功告成了,你別讓你自己幾年的心血功虧一簣付之東流!”
凌浩咬了咬牙,雙手把自己手裡的白菊放在了墓碑旁,輕聲說:“每年這個時候,只要我在國內,都會來的。就算會被人看到,那也不止一次兩次了。”
“隨你便!我走了!”
駱晴晴站起來,轉身就墓園外走。擦肩而過的時候,凌浩也沒有回頭,只輕輕地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一個月之後的今天,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來給二位老師報告好消息。”
在墓園的另外一個四五十米遠之外的入口處,馬一金看着駱晴晴和凌浩短暫的相見,她蹙了蹙眉,眸子裡盡顯好奇。
昨天,她遠在德國的爺爺親自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今天務必去祭拜兩位故人。沒想到剛到這裡,就看到前面兩個人好像是駱晴晴和凌浩。待到她確定的時候,剛剛還站在一個墓碑前的凌浩也突然不見了。
拿着紙條找到爺爺吩咐她的那個雙人墓碑前時,看着墓碑旁的兩束花,馬一金納悶地嘀咕了一句:這麼有緣分?都認識這對夫妻嗎?
駱晴晴從墓園回來,剛下車,一直站在門口的吉祥就迎了上來:“太太,老爺過來了!”
“哦,好的。”她正了正神色,徐徐走進了客廳。
方恆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坐在沙發上似乎都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直到她走過去遮住了一道陽光,在他對面坐下來之後,方恆山才醒了過來。
“回來了!”方恆山坐直了身子,眼睛裡閃過一絲欣喜。
他自然是欣喜的,昨天她突然聯繫到他,說要談談上次合同的事,怕她再次反悔,今天琢磨着宇翔上班去了之後,就過來了。
“董事長,您好。”駱晴晴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方恆山揮了揮手,讓吉祥帶着傭人都先回避一下:“你們都去忙吧,我跟大少奶奶談一下他們婚禮的事!”
“哎!好的!”聞言,吉祥沒有任何懷疑,語氣裡甚至帶着輕快。
看來,叫了這麼久的太太,看來終於可以名副其實了!
駱晴晴看着傭人們都悉數走了出去,淺淺地笑了:“還是您比較有手段。”
“既然你在電話裡已經說得很清楚,只要我不告訴宇翔,你一個月後就會離開他,我當然要好好配合你了!”方恆山邊說,邊拿出旁邊的一個檔案袋遞給她:“這是你要的房子和存款,生效日期是你徹底離開方氏離開方宇翔的日子。”
駱晴晴接過來,卻沒有打開去看。她知道,眼前這個老爺子期待這個合作已經很久了,迫切的心情比她更加強烈,他自然沒有心思再跟她爲了一點錢兜圈子。
“謝謝!既然我已經決定離開您兒子,那當然是越快越好。但是我想用這一個月好好地把我自己的去處打理好。所以,最晚一個月,這份合同肯定會生效。”駱晴晴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平靜入水,嘴角只噙着淡淡的笑。
沒有人知道,她在如何強壓着自己洶涌澎湃的心情。只是,無論如何,她不能讓方恆山看到一絲一毫。
“既然你再次找到我,我當然相信你。但是,你肚子裡的孩子……”方恆山端起杯子,貌似在不經意地提起,其實他探究的眼神根本沒逃過駱晴晴的眼睛。
“放心,下週我就會把流產證明送到您手裡!”駱晴晴堅定地說:“既然我不愛你兒子,我當然不會再留下他的孽種!您請放心!”
方恆山眯着眼睛,有點不太相信地掃了一眼駱晴晴的表情。他不知道她和宇翔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只要她真的能離開宇翔,管她怎麼樣……
“但是,子萱……”
“這個您也放心!”駱晴晴了然地笑了笑,從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戶口本遞給他:“你兒子已經把子萱過戶到了他名下,而且已經正式改名爲方子萱。既然已經不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會給你們留下。再說,女兒跟着你們,肯定會跟着我過得安逸!我又爲什麼要自不量力地跟你們爭奪子萱的撫養權呢!”
方恆山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從檔案袋裡拿出合同:“那這條‘方子萱的撫養權歸方家’一定要加上!”
駱晴晴沒有吭聲,看着方恆山戴着老花鏡興奮地顫抖着手在合同里加了一條,然後爽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有那麼一刻有點怔神……
“駱小姐,那我們就當面簽了吧!我帶着合同來,如果能帶着合同回去,會放心一點!”方恆山把一式三份的合同和簽字筆推到了駱晴晴面前。
“好!”她忙撫了撫情緒,快速在合同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方恆山滿意地帶着合同離開了別墅,駱晴晴的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恨意:對不起了!雖然知道您很愛您的孫女,但是,她是我的唯一,任何時候,我都不可能用女兒做交易!
想起那天在公安局戶籍處過戶改名字的一幕,駱晴晴苦澀地笑了笑:如果方宇翔知道子萱從來就沒有真正改過名字,會不會殺了我呢!
送走了方恆山,她旋即上樓撥通了一個號碼:“餘主編嗎?您好,我是駱晴晴。對,對,是我。上次跟您談的那個報道,您先排在下個月下旬刊登吧……好的,謝謝您!”
掛了電話,站在陽臺上,看着不遠處浪花翻滾的大海,她的眉心慢慢地蹙起,盈盈水眸裡蕩起一抹憂傷。
方宇翔啊方宇翔,爲了你,不知道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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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後,人民醫院婦產科,手術室外。
麥萌握着駱晴晴的手,最後一遍問她:“晴晴,你去年才做過一次宮外孕手術,你真的打算不要肚子裡這個孩子了嗎?”
“嗯。”駱晴晴堅定地點了點頭,眸子裡沒有一絲猶疑。
“這怎麼說也是一條生命啊!不管你跟方宇翔之間有多大的恩怨,但這孩子是無辜的啊!”麥萌不誤心痛地勸她。
七年前,她用同樣的話勸她,後來苦口婆心地她終於打動了駱晴晴,她沒有去做人流,而且生下了聰明可愛的子萱。只是今天,她看到駱晴晴的眼睛裡,不再是當年的絕望和傷心,而是,濃濃的恨意!
“萌萌,你就別勸我了!都這個時候了,我要是猶豫的話,我就不會下決心不要這個孩子!”駱晴晴放開麥萌的手,艱難地衝她擠出一絲淡淡的笑:“等會我,聽說這個手術很快!”
說完,她堅決地走進了手術室,頭也沒回!
半個小時候。
看着對面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麥萌連忙站起來衝了過去,卻不小心撞到了從側面走過的一個女孩,兩個人手裡的化驗單都被撞得飄了出去,落在了各自的腳下。
“哎呀,你慢點啊!趕着投胎啊!”麥萌看都懶得看一眼差點被自己撞飛的女人,罵罵咧咧地撿起腳下的單子,趕緊去手術室扶下了駱晴晴。
被撞得差點摔倒的肖雨心,苦澀地勾了勾蒼白的脣,訥訥地爬起來,撿起自己手邊的單子,像個木偶一樣,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