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這邊倒茶!”
“小鬼,這邊這邊,快把這邊的桌子收拾了。
“動作麻利點,別給我偷懶!”
夜晚的醉紅樓生意火爆,那一桌桌的剩菜殘羹不斷被端下,又送出新的食物。那讓人迷離的香味撲鼻,空氣悶到了極點。鳳女強忍着這讓自己嘔吐的香氣,快速的端過一杯茶水。
而此刻的莫憂,正在廚房內幫着張衡打着下手。從那些打手口中,莫憂知道了這個男人的來歷。一年前來到醉紅樓,手藝超好,不管做什麼東西,都是那麼的香甜可口。他可以以一打十,卻不喜歡說話。不求工資,也不要什麼東西,每天幫忙這裡的老鴇,只求一席之地。聽他們說,他是來自黃河邊的打漁人。
吹着竹筒,望着那燃燒起來的火焰,莫憂伸出髒兮兮的小手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着一旁正翻炒着菜餚的張衡,好奇的探過小腦袋,看着他那如同白玉般的雙手。
一年時間,在這裡工作,不管是什麼重活都做的他,雙手上,竟然沒有繭。就算面容醜陋,爲人冷漠,但還是在暗處爲自己着想。舉了幾天的斧頭,莫憂雖然全身痠痛,但也得到了不少的好處。他現在單手能夠舉起二十斤的物體,和原本瘦弱的他相比,簡直是變了一個人。
“你在看什麼?”張衡雙眼一直盯着眼前的鐵鍋,根本沒有看莫憂一眼。
莫憂不禁大駭,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偷窺他的?小臉被那火焰照的通紅,莫憂擡頭看着張衡,稚嫩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咬牙說道:“大叔,我想拜你爲師,可以嗎?”
手中的動作一滯,但卻被張衡很好的掩飾過去。淡漠的將菜餚倒入盤中,張衡將盤子遞給莫憂,淡漠的說道:“把這菜送給一號房的船商。”
“大叔……”莫憂端着盤子,咬牙衝了出去。
鳳女剛好回到廚房內,不解的看着跑開的莫憂,疑惑的說道:“大叔,莫憂哥哥他怎麼了?”
“鳳女啊,來得剛好。去提醒你的莫憂哥哥,讓你別走錯了房間。一號房裡的那個船商,最喜歡吃老鼠,而且還認準了時辰吃。”
“啊?有人喜歡吃老鼠啊?”鳳女只覺得胃中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嘔吐了出來。
張衡卻是擡起頭來,凝望着前方說道:“不錯,有人喜歡吃老鼠,吃下老鼠後,就有力氣了。遇到困境,就算是毒蛇、猴子,也必須吃下去。”
“我纔不要吃那些噁心的東西,大叔好惡心。鳳女這就去告訴哥哥。”鳳女衝着張衡做了一個鬼臉,便笑着跑了出去。
爲什麼不肯收下他,爲什麼不收他爲徒?難道拜師,就真的這麼困難嗎!莫憂一拳砸在一顆大樹上,吃痛的收回自己的小手來。如今的他,連找一個像樣的師傅都做不到,那還談什麼報仇!
“莫憂哥哥,莫憂哥哥!”鳳女快速的跑了過來,心痛的看着莫憂的拳頭,嘟着嘴說道:“疼不疼啊?不要打這樹了,打疼的是你不是它。”
“鳳女,你來這裡做什麼。”莫憂深呼吸將自己的情緒穩定住,轉頭看着身邊的鳳女。
嘟着嘴巴,鳳女輕聲說道:“那個大叔讓我來告訴你,一號房的那個船商,竟然要吃老鼠耶!而且還是到時辰就吃,噁心死了!”
一號房,船商,老鼠?莫憂疑惑的看着鳳女,兀然皺緊着眉頭,沉聲說道:“他還說了什麼,把他的原話告訴我!”
“大叔說什麼,人遇到困境,就算毒蛇、猴子也會吃下去。這樣纔有力氣什麼的,鳳女覺得好惡心,就算餓死,我也不會吃那些東西。”鳳女撅着小嘴說道,從莫憂的手中搶過盤子,淡笑道:“送菜就交給鳳女吧,莫憂哥哥別生氣,我們不愁找不到師傅。”
一語點醒夢中人。莫憂兀然擡頭看着廚房,不由地笑了笑。對啊,不愁找不到師傅。
是夜,醉紅樓已經安靜了下來。一輪明月徐徐升起,照耀着整個京城。白雪紛飛,將整個京城鋪上了銀裝。那稀稀疏疏的寒星眨巴着眼睛,看着這寂靜的大地。
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推開房門,快速的走了出來。哆嗦着抱着自己的雙臂,快速的朝着那破舊的房子裡而去。
“師傅,我來了。”莫憂輕聲呼喚着,那小手凍得通紅無比,不斷的哈着白起。
然而房間內根本沒有任何的聲音。莫憂等了片刻,便直接推門而入。
這房間與他們的房間不同,整個房間就只有一架牀鋪,就連坐的座椅也沒有。更加讓莫憂擔憂的是,這房子搖搖晃晃,被這厚重的白雪壓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倒塌。
張衡睡在牀上,一動也不動,雙眼輕微閉着,根本沒有迴應莫憂。
搓着自己的小手,莫憂靜靜的站在門口,也不敢多說什麼,全身冷得直打顫,小臉凍得慘白。雙腳站在雪地裡,已經完全麻木了,都感應不到寒冷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過了良久,那牀上的張衡纔開口說道,翻了一個身。
莫憂搓着小手,見張衡醒了,便激動的說道:“師傅,你醒了。我是來這裡拜師的……”
“我可沒說過要做你的師傅。”張衡閉着雙眼說道。
“您不是說了嗎,一號房的船商。今天我找遍了整個醉紅樓,也沒有找到船商。而且醉紅樓內,是天地人三號貴房,沒有一號房。我站在醉紅樓的上面,纔看到了這間房子,是位列第一,然後延伸過來的。何況師傅你以前,不是打漁人,不就是船上嗎?”莫憂摸着小耳朵說道,哈着暖氣。
張衡睜開眼來,冷漠的說道:“是嗎?那你爲何現在來找我,不去睡覺幹什麼?”
“師傅,您說人在困境中,就算是老鼠、毒蛇、猴子也能吃下去。我現在就處在困境中,何況,一號房的船商喜歡吃老鼠,老鼠代表的時辰是子時。我是按照師傅的意思,子時來到這裡,拜師學藝。”說着,莫憂跪了下去,雙目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緩緩坐起身來,張衡看着地面上直哆嗦的莫憂,淡漠的問道:“你爲什麼想要學武?”
“因爲我要報仇!”擡起頭來,莫憂眼中閃過一道殺氣,冷冷的說道“我父母被奸人所殺,屍骨未存,我想爲他們報仇!殺了害了他們的人!鳳女還小,我也必須照顧她,身爲大哥,能做的,就是保護自己的妹妹,不受到傷害!”所以,所以就算是他受到傷害,也不要鳳女哭泣。
大哥嗎? 心中的那根弦波動着,張衡看着眼前的莫憂,他的孩子,應該比那個鳳女小上一兩歲吧。可惜,他沒有臉回去,面對他們母子。微微嘆息着,張衡沉聲說道:“學武就會步入江湖,在江湖中,許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即使這樣,你也要堅持嗎?”
“沒錯,就算是江湖又怎樣,我只要把他們全部踩在腳下,就可以了!”腦海中閃過一道紫色的身影,莫憂暗自發誓着,一定要趕上那個女孩,那個救他們的女孩,他要讓她知道,他,歐陽莫憂,不需要她的幫助,而且,將會變得比她更加強大!
欣賞的點了點頭,張衡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沉聲說道:“那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張衡的關門弟子。我門有規定,關門弟子,不得泄露自身的門派,更不可招惹是非。我只是你的導師,不會做你的師傅。今後的一切,靠你自己打拼了。”
“是,師傅!”莫憂欣喜的一笑,這樣,他就離他的目標,近了一步,再近了一步了!
冬去春來,半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鳳女已經五歲半了,在醉紅樓工作了半年的她,變得有些消瘦。依舊那般的活潑可愛,每日纏着張衡講故事。而莫憂在這半年時間,則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強壯的肌肉佈滿身子,那一雙瘦弱的小手已經變得有力。原本要使出全身力氣將那大斧頭舉起,而現在,莫憂只是輕輕一提,便能拿起那斧頭。已經八歲半的莫憂,臉上佈滿了不同於同齡人的滄桑,那削尖的臉龐散發出男子漢的氣息。
“砰……”莫憂那小身子再次被張衡摔了出去,重重的跌倒在地面上,好似全身都散架一般,難受至極。
張衡滿意的點了點頭,淡漠的說道:“這半年來的基礎打得比較牢實,遇到普通的癟三應該能打過。”
“還是張叔厲害,不用手,只用臂膀就能將我撞飛出去。”擦了擦嘴角,莫憂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和那老鴇混熟了,莫憂才知道,原來這老鴇也管得不嚴,只要他們能按時完成任務,就能隨意的玩耍。這才抽出了時間,與張衡一起練習着。而鳳女,最近迷上了燒香拜佛,聽說可以將自己的思念帶給遠方的父母,有時間就去燒香去了。
整個醉紅樓空蕩蕩的,大家都還在睡覺。而莫憂已經被撞飛出去幾十次了,撞擊在那大樹上,只覺得骨頭都快斷裂了一般。
拍了拍手,張衡淡漠的說道:“今天就訓練到這裡,今日是京城內的彩燈節,沒事可以出去走走。”
“可是,張叔,我不累。難得今天休息,我們就多訓練下吧。”莫憂微微皺着眉頭,他哪裡有這個心情出去遊玩啊,現在他還是太弱了,他的敵人,是整個陳國,他現在,怎麼可能有休息的時間,還去逍遙自在?
張衡微微搖頭說道:“莫憂,欲速則不達,現在的你進步已經很快了,若是再這樣繼續下去,身體會承受不了,終究有翌日,會導致你走火入魔的啊。”
“我知道了,張叔。”莫憂沉重的點了點頭,想到鳳女一個人出去燒香,不知怎麼的,今天總感覺到一絲不安。不行,他要出去看看,呆在鳳女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