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大人,現在,你滿意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麼?”
本是一片千山暮雪好時光,怎奈此時此刻,血侵蝕了雪,將之染成豔豔紅色。數具四處零落,橫七豎八的東巴部落的人們,倒在雪地裡,漸漸被不斷飄零的雪覆蓋。
一身如血紅衫的木凱布爾,高高站在巨大的石臺上,如同佇立雲端的仙人,冷漠的睥睨靡靡蒼生,手中寒劍斷斷續續滴落鮮血,墜入雪裡。
二夫人倒在雪地裡,水藍的長裙被雪浸溼,被血染紅,她長髮披散,凌亂四處,秀美的臉一片蒼白,美麗的眸子裡寫滿了恐懼。
布爾見狀,扯起一抹絕美的冷笑,輕輕一躍,跳了下來,踏雪無痕,風拂過掀起他紅衣翩翩,如妖冶的血蝶在空中翩然起舞。
“布爾——”二夫人恐慌地看着布爾,聲音顫抖,“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的母親,你若傷了我,上天是不會原諒你的,你會有報應的!”二夫人蹬着腿,拼命的往後挪,在雪地裡劃出兩道深深的足痕。
布爾冷冷的掃視周圍一遍,目光再落在二夫人身上,他微微勾脣,輕輕道:“你認爲,我還會在意嗎?我殺了你所有隨從,上天還會原諒我嗎?如果,真的有上天的話,你又認爲,我會在乎他的原諒嗎?”
“布爾——我是你的母親。”二夫人警告道,瞪大眼,眼裡滿是震驚。
“難道你有把我當成兒子?沒想到我這塊絆腳石會先把你絆倒吧?”布爾狠狠地說。
“看來是我錯了,我該答應索吉先把你解決,是我爲母親的不忍心。”二夫人悔恨地說。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布爾恨得咬牙,“爲何如此這般待我。”
“只是你太不知趣了,你若是能安份守紀隨大哥左右,他又怎會盯着你不放。”二夫人說得可惜。
“那是我倆兄弟之間的事,你何必涉足進來,你爲何不安份守紀做你的好母親,無論哪一位繼位,你都是母親,爲何要偏於大哥。”布爾執着的問。
“因爲你的情性不純,太可怕”二夫人重重地說。
“我可怕!”布爾冷冷一笑:“你們就不可怕?”
布爾一揮劍詆住二夫人的喉嚨,道:“說,把妮雅藏在哪裡?”
“布爾,爲何你不相信我而去相信別人!”二夫人絕望的說。
“單憑你出現在這裡就不值得相信。”布爾說,劍尖傷了二夫人的喉嚨滲出了血。
“那是別人的計謀。”二夫人重重的說。
“你們不放過妮雅,不放過以琳也不願意放過我,就算真是別人的計謀,你們也該——”布爾冷酷的揮劍絕了二夫人的喉嚨,而後緩緩擡起手,將劍身置於眼前,伸出舌,舔了舔還沾着血的劍身,動作和神情溫柔至極,彷彿是在親吻摯愛的人。
這冷血無情的動作實在讓人看着心怕。
……
木絲妮雅被少年帶到這個雪染箱雪的地方,然後,少年不動聲息的走了,留下妮雅對阿圖的深切誤會。
雪與血混合在一起,各自失去原本的色彩,混合在一起的,是一種悽美而詭異的絕望。
倒在地上,失去體溫、沒了呼吸、停止了心跳的,是總是用善意的目光看着她的人們,以及……她的二媽。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如同頑石一般佇立天地之間,任憑風吹雨打都無所改變轉移,而眼裡失去世界的顏色和輪廓之前,最後一幕場景是一抹紅,如血的緋紅。
她熟悉極了的,紅……
不知過了多久,妮雅才挪動腳步,緩緩朝前走。她腦海一片空白,對一切失去了知覺,不知歲月漫長,不明亙古滄桑,不懂……生死無常。
她一步一步的走,走到每個人面前,小心翼翼的將積雪拂去,再輕輕的試探他們的呼吸、心跳和體溫。一次又一次重複,一度又一度失望,可她依然繼續,彷彿不知“休止”爲何物。
鮮血,彷彿罌粟花的果實,讓人麻醉的同時,又涌起一股無法自控的衝動,尤其是回頭之際,看到化作寒風離去的那一抹紅。
直到她來到她的二媽之前,試探了呼吸、心跳和體溫。
手,輕輕抖了一下,然後,收回視線,扶起她,動作溫柔至極,彷彿手中之物是世界最爲脆弱的存在,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碎掉。
她的發,她的臉,她的脣,她的衣衫,她的肩胛,她的鎖骨,她的手,她的腿……以及,胸前已然凝固的鮮血。
雖然,二媽沒給她多少溫暖但畢竟一看着一位又一位親人從她身邊離開,實讓她心痛致極。
她垂下頭,長長的青絲垂散在二媽的身上,衣襬已被雪浸溼,被血染紅。
“阿圖——”妮雅悲切的咬出兩個字。
她緊閉着眼不敢去看二夫人被恐懼扭曲的臉和溫柔蒼白的面容。她想要忘記她微微開啓的脣,那彷彿在說:“妮雅,一切都因爲你。”
這都是她的錯!一切都確實因爲她!
若不是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不會!!!
木絲妮雅突然擡起頭凝視着前方,盡然血色一片,有如黃泉路上盛開得如火如荼的彼岸花,而阿圖正從這血紅花海中走來。
“阿圖——!”妮雅放下二媽,站起來,死死地盯着阿圖。
“妮雅,你爲什麼在這裡?”阿圖踩着血雪紅走近妮雅。
“你當然不想看到我。”妮雅憤恨的說。
“妮雅,阿圖不解。”阿圖說,想執起妮雅的手,妮雅躲開了。
“你雙手沾滿鮮血,不許觸碰我。”妮雅說,轉身跑走了。
阿圖追了上去,一把樓住了她,說:“妮雅,你得說清楚。”
“別告訴我,你殺害這些人也是爲了我,爲了我繼承首領之位爲了讓你得到權力。”妮雅咬牙恨說。
“妮雅,錯了,不是我。”阿圖奮力解釋。
“阿圖,”妮雅轉身看他,說:“阿爹病重,你這些失蹤的日子難道不是在計謀剷除外力嗎?你得抓緊時間,對嗎?”
“妮雅!”阿圖重重的說:“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我是太相信你了,以至於失去一個又一個親人。”妮雅悲痛的說,踏雪跑走了。
留下的阿圖無從解釋。
***
木絲妮雅站在園子裡仰望天空。
春,尚早。
部落還未從冰雪中徹底擺脫,痛苦和悲傷,還在隨着冰雪消融而流走四方。
有沒有哪一天,一切都到了盡頭,痛苦和悲傷不再,過往的奢望能夠繼續,不用顧忌,不用考量,一切隨心而爲,自由自在呢?
布爾來了,靜靜的看着妮雅。
妮雅感覺有人在看她,但她猜想的是阿圖。
“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妮雅說。
“二妹在跟阿圖說話嗎?”布爾走上前去。
“二哥?”妮雅轉身持布爾。
“阿圖好多天沒有來了吧?”布爾說。
“他有他的事忙。”妮雅說,話中有諷刺的味道。
“別想太多。”布爾說:“好好休息吧。”
“二哥來爲何?”妮雅問。
“沒爲何,只是來看看二妹可好。”布爾說,“二哥先離開了。”
看着布爾離開,妮雅一臉疑惑。
布爾出門看到了站在角樓的木特以琳,一身錦服,將她包裹勾勒出婀娜身姿,髮絲無風而起,表情淡然而渺茫,炫目的光芒灑落天地,折射出夢幻的流光溢彩。
布爾知道以琳在等他便上了角樓。
“大妹得逞了。”布爾冷冷的說。
“二哥又何嘗不是得逞了?”以琳也同樣冷冷的說。
“大妹就那麼有信心我不會說出真相?”布爾說。
“二哥來找二妹不就是來確定真相嗎?爲了這場誤會,二哥可策劃多時,以琳是在幫忙二哥你啊!如今,妮雅與阿圖有了深切的誤會,二哥可不要放過這機會。”以琳說。
布爾一笑,說:“大妹真是太不簡單了,借刀殺人還得讓拿刀者感謝你。”
“是二哥對妮雅太着緊了。”以琳說。
“原來你早就看出來。”布爾說。
“二哥的情感已表露在外,只有妮雅這傻丫頭看不出來。”以琳說。
“想不到大妹如此卑鄙。”布爾不屑地說。
“我是恨自己不夠卑鄙,若是能找到確切的證據在阿爹面前揭穿此事,她何來繼承的資格?她只不過是一個下奴的女兒!”以琳說。
“不管妮雅是誰的女兒,她都是我最親愛的妹妹。”布爾說,否定了自己與以琳的共同想法。
“不是愛人嗎?二哥別跟我說,你從來沒有想過對妮雅佔有。”以琳盯着布爾勢必要迫他說出真話。
“那又如何?”布爾切齒,恨不得揮劍拿掉面前這個女人。
“以琳可以幫忙二哥你。”以琳說出心中的想法:“以琳想報復大哥,只能靠二哥了,二哥想佔有妮雅也想當首領,這不正合你的心意嗎?”
布爾沉默,以琳知道這種沉默代表答應,臉上露出了笑意。
待他們話比後,一個黑影閃過迅速翻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