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超厚的精裝書籍擺在桌上，牛皮封面的正中鑲嵌着閃閃發亮的燙金書名。
“這就是你撰寫的《十九世紀中葉倫敦女僕生存狀態調查報告》？”
“是啊，我有個出版社的。”姬傲劍興致高漲地說，“三姐，看過這本書的女僕，幾乎每個人都從心靈深處受到震撼和觸動，積極主動加入我們的行會組織，堅決擁護行會的綱領，遵守行會的規定，執行行會的決定，嚴守行會的紀律，對行會無限忠誠，爲解放女僕的偉大事業奮鬥終身，隨時都能犧牲自己的一切，永不背叛。
“哦？”姬聖典懷疑地問，“效果真的這麼好嗎？”
“都不僅僅是女僕，還有許多愛心人士看了這份調查報告，也熱心地申請加入行會，想幫助我們做事。”姬傲劍雙手一攤，“您看，這效果還能差嗎？”
姬聖典微一沉吟，點了點頭，“看來，你果然已經找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那是。”姬傲劍滿臉寫着得意，“三姐，我終於弄明白了，只顧自身的個人成功，成就總是有限的，只有帶動整個行業共同進步，個人價值才能得到最大發揮。”
“怎麼說？”
“現在我讓女僕的整體收入都得到了大幅提高，那些處於金字塔頂尖的優秀女僕更是天價一般的飛躍。如果我僅僅只是一個優秀女僕在追求個人的最高收入，不管怎麼努力，也無論如何都達不到今天的價碼。”
姬傲劍神色振奮，“所以如您所說，作爲一個女僕，怎樣對世界歷史產生巨大影響，成爲流芳百世的偉大人物，只有這樣才能做得到。”
“你已經覺得你做到了？”
“當然啊，我們的女僕行會一直髮展下去，從倫敦走向英國。乃至成爲國際組織，去解放全世界的女僕。”姬傲劍眉飛色舞，“我覺得露娜將來的歷史地位，怎麼也都可以和南丁格爾相提並論了。”
“南丁格爾。是怎麼一回事？”
姬傲劍解釋，“南丁格爾是世界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護士，她在戰爭中主動救治傷員，開創了護理事業，畢生致力於護理的改革與發展。取得舉世矚目的輝煌成就，成爲被世人敬仰和讚頌的偉大女性，號稱提燈女神。後來每年的護士節，用的就是她的生日。”
姬聖典又問道，“這個南丁格爾，是什麼時候的人物？”
“就是在十九世紀，不到十年之後爆發的克里米亞戰爭，就是她主動申請擔任戰地護士的開始。”
“原來如此。”姬聖典輕嘆道，“真沒想到，弗洛莉未來竟然會是如此偉大的人物。”
“咦。您說什麼？”
姬傲劍忽然感覺到，自己好像曾經漏過了什麼重大信息。
“我是說，你在我這裡見過幾次的那個女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南丁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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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您說的就是她？”
姬傲劍的腦海中，登時浮現出了一個手不離傘、熱情活潑的美麗少女，專門找高人求教行善之道，還曾經給過露娜兩個便士，確實是一位非常有愛心的人士。
只聽姬聖典說道，“她的名字。叫做弗洛倫斯.南丁格爾，弗洛莉是暱稱。”
“沒錯，初次見面的時候，她確實是介紹自己叫做弗洛倫斯。”姬傲劍嘀咕道。“難道，真的就是她？”
“你所瞭解的提燈女神，還有什麼相關信息嗎？”
“嗯。”姬傲劍認真回憶，“提燈女神是意大利人，自小家境優裕，但卻覺得內心十分空虛。一直在尋找人生的真正意義……”
他突然覺得不用說下去了，這一定就是弗洛莉了。
姬聖典也笑了，“果然是她。”
“三姐，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姬傲劍感慨道，“早知道，我就請她簽名了。”
“我怎麼知道她以後會是提燈女神呢？”姬聖典慢悠悠說道，“再說，我也不知道你是她的崇拜者啊。”
“因爲女僕做久了，自然就非常仰慕人類歷史上的那些出類拔萃的女性嘛。”姬傲劍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我送一本女僕調查報告給她，然後請她來我們行會當個顧問，想必她一定不會拒絕。”
“你這主意，倒也不錯。”
“哈哈，我有個出版社，果然做很多事都方便。”
姬聖典看了看他，“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還不止如此？”
“三姐，我們的女僕行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一個情報機構呢。”
“這是怎麼說？”
“你想，倫敦上層社會的家庭都有女僕，她們在行會裡互相交流的時候，只要有心彙總，就能梳理分析出許多具有重要價值的信息，爭權奪利啊，背後捅刀啊，財富流向啊，這些風向都瞞不過我們。”
姬傲劍得意地說，“我還定期組織出版內部刊物，把這些推理出來的內幕讓她們傳閱，現在她們都非常明白自己職業的重要性和優勢所在，上門做工的時候，比原來也更加用心地留意府上的各種動靜了。”
“嗯，聽起來不錯。”
“還有。”姬傲劍越說興致越高，“對於那些非常惡劣的僱主，我們不僅把他列入黑名單，還會專門整理他見不得人的事情，出版大量的小冊子到處傳播，曝光他的各種黑歷史。”
姬聖典笑道，“你這樣搞，不怕人家告你誹謗嗎？”
“我們用的是小說題材，扉頁上就註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姬傲劍不以爲意，“再說，我們對於主人公也用的是化名，不過在具體特徵和真實事蹟的描繪之下，上流社會圈子裡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誰。”
“看來，有個出版社確實便利多多。”姬聖典隨口道，“小劍，我最近也寫了幾本小說，幫我出版一下。怎麼樣？”
“那沒問題啊。”姬傲劍滿口答應，“三姐，你也寫小說？以你的文筆，那一定會暢銷熱賣。我跟着也能賺點錢呢。”
“沒錯，我就是按照暢銷書的模式來寫的。”
“您都寫了些什麼書？”
“我已經寫一個系列，是同一個主角的故事。”
姬傲劍欣喜地說，“系列作品的話，只要一本紅。後面本本紅，銷量就是節節高，更加賺錢了，快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好。”姬聖典從箱子裡翻出了一堆手稿，攤在桌上，“就是這些。”
姬傲劍一本一本地念起書名：“《霸道主人俏女僕》《冷傲少爺追女傭》《邪魅貴族愛上我》《腹黑總裁難拒絕》……”
他的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白，擡頭問道，“三姐，您這些書都是怎麼回事？”
姬聖典神態自若，“這些都是最流行的愛情小說類型嘛。有什麼問題？”
我怎麼覺得，好像非常不妙的樣子？
姬傲劍暗自忐忑，硬着頭皮翻了幾本，真的急了，“三姐，爲什麼這些書的主角叫做露娜！”
“叫露娜又有什麼要緊了？”
“露娜怎麼會和這麼多性情古怪的男人，談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戀愛？”
“哎，你不是收了很多的情書嗎，我這樣寫可是有根據的。”
姬傲劍突然想起來，自己確實收過不少情書。本來每次都是直接撕掉燒掉。不過有一次過來見三姐的時候，她聽說了這事，說想研究研究英國的十四行詩，讓自己把情書留下來當作素材給她。於是自己此後就照辦了。
感情她是拿着這些情書，腦補出了這麼多狗血的愛情劇出來。
“三姐，您不能這樣寫，這些事都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的！”
“沒有發生那不就更好了。”姬聖典笑道，“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嘛。”
“但是你的女主角是叫露娜啊！”
“叫露娜的人多了。爲什麼我寫書不能給主角起這個名字？”
“唉——”姬傲劍無奈地說，“三姐，你這書裡發生的地點都是倫敦，主角也是個女僕，容貌舉止等等各種描寫特徵，都和露娜類似，只要認識露娜的人看了，都會認爲是她。可你的這些戀愛故事又是虛構的，這就是會讓露娜被無端誤會，以爲她有過各種情史啊。”
“這樣的話，露娜豈不就是更有名氣了嘛，說明她廣受上層人士的歡迎，難道不是好事嗎？”
“但是露娜要的不是這樣的名氣！”
姬傲劍苦口婆心地勸說，“三姐，露娜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解放女僕的事業上，根本無暇考慮個人問題，是一個非常純潔非常正氣的形象，立志於要做提燈女神那樣的偉大人物，怎麼可能會是一個招蜂引蝶的放蕩女人呢？”
“哦，不能這些寫嗎？”
“當然不能了，藝術來源於生活，小說創作也要實事求是啊。”姬傲劍沉痛說動，“您想想，露娜是倫敦女僕的劉秀和榜樣，她一步一步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多不容易啊。結果她沒有因爲敵人的殘酷迫害而倒下，卻反而是被自己人給毀了形象，這是多麼可惜的事情啊！”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樣子。”姬聖典似乎終於被說服了，口氣有些鬆動，“看來這些書，還是不要出版了？”
姬傲劍長長鬆了一口氣，“是啊，是啊，這一定是不能出版的。”
“但是我真的很想出版自己寫的小說啊。”姬聖典不禁皺起了眉。
“三姐，你放心。”姬傲劍忙道，“下次你寫其他題材的小說，我一定給你出版！”
“真的？”
“當然是真的，只要和露娜無關，你想出多少本，我就給你印多少本。”
“哦。”姬聖典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還好，我這裡還有另外一部手稿，是我真正用心寫出來的作品，和剛纔那個系列的快餐文有着天壤之別。只要是這個出版的話，我就一本滿足了。”
“那是，那是，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給您出版！”
姬傲劍滿口答應，“三姐，你這本用心創作的，是什麼大作？”
“哦，這是一個非常禁忌非常感人的優美故事，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姬聖典滿面笑容地一揮手，“書名叫做《絕色魔女和美少年弟弟的不倫之戀》。怎麼樣，出版沒問題吧？”
撲通一聲，姬傲劍整個人就栽倒了下去。
“誒，你這是怎麼了？”
“三姐，你放我一條生路吧！”姬傲劍一把抱住了她的雙腳，幾乎要哭了出來，“要殺要剮您隨意，這本書可千萬千萬不能出版啊，不然我的真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你這是幹什麼？”姬聖典驚奇地說，“不是說好了一定給我出版嗎，這麼快就想不認賬了？”
“嗚嗚，三姐，你還是直接殺了我吧。”
“剛纔你不是說，藝術來源於生活，小說創作要實事求是的嗎？”姬聖典非常不解地說，“我根據真實事件寫了這本小說，你居然又要死要活地不讓我出版，這讓我如何是好？”
“那雖然是真實事件，可卻是我的**啊！”姬傲劍聲嘶力竭喊道，“再說，我也沒授權給你寫啊！”
“哦，你大可放心，我不使用你的名字好了。”
“雖然你不使用我的名字，可是從那些人物特徵和事件信息的描寫上，該知道的人還是會知道的。”
“你想多了，這裡是歐洲，這些外國人怎麼會知道遙遠東方國度的原型人物是怎麼回事？”
姬傲劍苦着臉道，“三姐，你爲什麼非要寫這本書呢？”
“因爲我發現，十九世紀是一個文豪輩出的年底，說明當下的文運之氣相當不錯。”姬聖典道，“我也想在文學史上留下一點地位，自然就要拿出一本過得去的作品才行。”
“那您也不一定非要寫我的故事吧？”
“你和某人的相親相愛相殺，可說是親情與愛情兼備，**與理智共存，細膩悱惻地體現了人性之中的糾纏、掙扎、迷茫、沉淪等各種要素。只要寫成小說，一定讓人讀起來手不釋卷，欲罷不能。”姬聖典一臉沉醉地說道，“保證不管是什麼年代，只要是文藝青年，一定都會喜歡，這樣一來，我的文學史地位，就是穩穩的了。”
“噗——”
姬傲劍重重吐出了一口血，有氣無力地說，“三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支持你出版這本書。”
“啊哈，你終於想通了？”
“正是，正是。”姬傲劍連連點頭，“這麼偉大的作品，一定不能埋沒，一定要好好推廣。所以，三姐你把版權全都賣給我吧，下面的一切都由我負責，您想印多少就印多少，我絕不打一點折扣。”
“嗯，你要買我的全部版權？”
“是啊，您只管開個價。”
“這樣的話。”姬聖典想了想，“我覺得，這麼好的書，發行量至少也該有個一百萬本吧，每本書的銷售利潤，怎麼也不會低於一英鎊吧？”
“那版權費用就是一共一百萬鎊……您怎麼不去搶？”
“你說什麼？”
“沒沒，我是說這個價錢簡直太合理了，太公平了，太優惠了，太低廉了！”姬傲劍沒口子地稱讚，慢慢扶着桌子爬了起來，“三姐，我這就去籌款，然後咱們儘快簽訂轉讓協議吧。”
“這樣子，纔算爽快嘛。”
姬傲劍不放心地說，“三姐，我可是第一個提出向你購買版權的，是最有誠意的，你千萬不能再轉賣給其他人啊。”
“好說，好說。”姬聖典笑眯眯地說道，“只要你今天把支票拿過來，我就把手稿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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