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孟勝樂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凌晨的兩點多鐘。
儘管李澤園沒跟我明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來,刑警隊的目的估計只是奔着將今晚上槍案的影響壓到最低去的,不然按照正常程序,現在早就該傳喚李倬禹了。
想來不是輝煌公司,就是他們背後的那個“降九”再暗中使勁。
我倆剛一推開門,沖天的酒氣的就馬上撲鼻而來,客廳裡陳花椒、三眼和王鑫龍正滿臉漲紅的邊聊天邊看球賽,茶几上、地板上全是空酒瓶,有啤酒的、白酒的,還有兩瓶紅酒的。
仨人絕對喝美了,不光眼神遊離,連說話都不住的打着磕巴,最特麼神奇的是電視裡明明播放的是足球比賽的實況錄像,而他們仨卻在嘮籃球。
王鑫龍瞪着倆大傻眼,滿嘴噴着酒氣嘟囔:“我跟你們說,我誰也不服,就這幫打乒乓球的,我最服丁俊暉,那後仰那背投,簡直美如畫有木有,蛇形走位,啾啾啾..”
“扯淡呢,啥也不知道,張嘴就敢瞎咧咧,這期體彩也不知道出啥數兒..”三眼耷拉着腦袋,從兜裡翻出市的結賬小票悶着腦袋,神神叨叨的嘀咕。
“呀,大弟回來了啊..”陳花椒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估摸着是想給我打招呼,不過腳跟沒站穩,身體一陣趔趄差點沒摔倒,得虧孟勝樂眼疾手快,將他攙住。
“嘿嘿,我沒事兒..”陳花椒順手摟住孟勝樂的脖頸,低垂着腦袋唸唸有詞:“大弟兒啊,我跟你說,這麼多年來,我就屬今天最高興,一直以來我都以爲自己是孤家寡人,沒想到突然蹦出來個堂弟和二叔,兄弟..咱哥倆必須好好喝一個。”
說着話,陳花椒突然雙腿一彎,直接跪在地上“嗚嗚”的嚎啕起來,一邊哭一邊的“啪啪”的拍打着地板乾嚎:“我高興..我特麼有叔有兄弟,真高興。”
三眼不知道哪個神經搭錯了,也一激靈爬到陳花椒的旁邊,拍打着他的後背,邊安慰邊哽咽:“花哥,你別哭,你一哭我心裡就難受,我特麼好好的一個家,愣是因爲我的原因,被拆散了,嗚嗚嗚..”
瞅着哭哭啼啼不停耍酒瘋的他倆,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招呼孟勝樂,剛準備將他們給薅起來的時候。
“哇!”
坐在沙最邊緣的王鑫龍突然出一聲好似被踩着尾巴似的嚎叫,把我着實嚇了一大跳。
緊跟着就看到他“噗通”一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手摟住陳花椒,一手抱住三眼,淒厲無比的仰頭大哭:“嗚嗚嗚..”
三個大老爺們就那麼環抱成一堆,高一聲低一聲的哭個不停。
知道的是喝多了,不知道還以爲我們家裡出啥災難了。
我頓時間頭大如斗的踹了王王鑫龍一腳臭罵:“你哭個雞八,別跟着瞎添亂,趕緊起來。”
王鑫龍擡起胳膊扒拉開我,繼續滿臉是淚的悲嚎:“嗚嗚..他們起碼還有點高興或者難過的事兒,我尼瑪活的真悲哀,啥事都沒有,就想湊湊熱鬧不行嘛,奶奶個孫子得,嗚嗚嗚..”
“...”
“介尼瑪。”
我和孟勝樂對視一眼,無力的同時苦笑。
喝醉酒的人最難伺候,甭管是嘮嗑還是別的,這幫人的思維全都不會常理出牌,可能你跟他嘮城門樓子,他們跟你扯大扎頭子,你要不順着他們心思往下聊,妥妥的撒酒瘋。
哭着哭着,陳花椒抻手一抹臉上的淚痕,表情認真的出聲:“哥幾個,咱們結拜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結拜!”
“拜,必須拜!”
三眼和王鑫龍也突然間精神抖擻,仨人說幹就幹,也不知道咋想的,一人從茶几上拿起一支筷子,煞有其事的捧在手中,然後直愣愣的跪成一排開始念臺詞。
陳花椒聲音洪亮的呢喃:“皇天在上,厚土爲證,我陳花椒..”
我直接被他們給氣笑了,走上前罵咧:“拜個雞毛,你們是有病吧。”
就在這時候,臥室的房門開了,江靜雅偷偷摸摸的探出來腦袋,朝我輕喊:“噓..老公,你趕緊過來。”
我迷惑的走過去問道:“咋了?”
“讓他們拜吧。”江靜雅將我拽進屋裡,隨即輕輕合上房門。
我瞟了眼穿件毛茸茸卡通睡衣的江靜雅出聲:“怎麼了媳婦,神神叨叨的。”
“你讓他們拜吧,這一晚上你哥最起碼跟人拜了不下十次把子,不管是你那羣兄弟還是我們幾個姐妹,全都沒逃過他的魔爪。”江靜雅很是可愛的撥動兩下腦袋上彆着的兔耳朵卡,苦笑說:“就剛剛出去買酒的功夫,他跟咱們小區看門的大爺還連磕仨響頭,結成了異姓兄弟。”
“呃..”我直接無語。
“看門大爺都快八十了,一聽他說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差點沒把心臟病嚇出來。”江靜雅吐了口輕氣唸叨:“我不管,往後你可不準跟你哥喝酒了,我跟他義結金蘭了,你要是再跟他拜把子,咱倆不就成了亂來嘛。”
“噗..”望着她俏生生的小模樣,我瞬時被逗樂了。
“你是不知道你堂哥有多可怕,跟誰拜完把子就得喝酒,連我和婷婷、秀秀姐都被逼着喝了三杯。”江靜雅拿小手作成蒲扇狀,忽扇忽扇幾下後,嘆口香氣:“對啦,廖國明晚上給你送過來不少海鮮,還說是約了兩個手法很到位的前列腺推拿師明天下午幫你做檢查,老公你生病了嗎?”
“前列腺推拿師?”我眨巴兩下眼睛,老臉瞬間紅了,心裡不住暗罵廖國明這個大騷包,也就是江靜雅單純,這要趕上秀秀姐,我估計這會兒鍵盤我都得跪碎仨。
我側頭朝江靜雅問道:“咦不對呀,媳婦你之前不是學醫的嘛?”
江靜雅大大咧咧的說:“我是學外傷科的,再說了護士和醫生又不一樣,你到底哪不舒服呀?”
“沒事,就是最近腰有點酸,想找人按按。”我沒敢繼續跟她順着話題往下嘮,偷偷的將房門拉開一條縫,果不其然拜完把子以後,他們仨又重新坐到沙上開喝,不過這次將孟勝樂也給拽進了戰團。
我吐了口濁氣嘟囔:“這..就讓他們這麼喝一宿啊?鐵打的胃也受不了。”
江靜雅無力的點點腦袋:“關鍵誰勸,他們跟誰喝,這仨人酒量可大了呢..”
我正偷瞄的時候,秀秀姐推門走了進來,朝着三眼輕喝:“老公,快跟我回家吧,這麼晚了你們總折騰,還讓不讓小雅和朗朗休息啦?乖,聽話哈。”
三眼兩眼通紅,不耐煩的揚了揚手臂:“回..回什麼家,沒看我們正從這兒拜把子呢嘛,你先回去吧。”
秀秀的小暴脾氣立馬躥了起來,挽起袖管就罵:“三眼,我是不是給你臉了,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走不走?”
三眼眼神漂浮的懟了一句:“不走,男子漢大丈夫說不走就..”
秀秀抽了口氣嘆息:“這麼晚了,孩子們都還沒睡,全都眼巴巴的等你回家呢,老三哭着鬧着想聽你跟他講熊寶寶的故事。”
聽到秀秀這句話,三眼馬上“蹭”一下站起來,整個人似乎也精神很多,抹了一把嘴脣,朝着陳花椒道:“花哥,咱明天再聚吧,我兒子擱家裡等我講睡前小故事呢,先這樣啊,回見..”
話都沒說完,三眼就薅起秀秀,逃也一般的奪門而出,那小度比一個清醒的人都利索好幾倍。
看到這一幕,我會心的笑了,外表再強大,情感再冷酷的男人也躲不開一個“家”字,也逃不掉溫情的纏繞。
三眼離開了,孟勝樂補上空缺,陳花椒、王鑫龍和孟勝樂又開始新一輪的開喝,喝了沒多會兒,正如江靜雅剛剛跟我說的那樣,仨人勾肩搭背的開始跪在地上拜把子。
“唉..”我哭笑不得的嘆口氣。
他們仨擱客廳裡造了整整一宿,一直到天傍明時候才紛紛沉睡過去,而我和江靜雅則委屈的抱了一晚上,愣是啥事沒敢幹,我生怕出來點什麼響聲,再刺激的他們來踹門。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我賴在牀上玩手機,江靜雅已經起來開始梳洗打扮,猛不丁韓飛給我打過來電話:“起牀沒我朗弟?”
“我都出門借了兩個小時的錢了,你說起來沒。”我臉不臊心不跳的吐苦水:“飛哥啊,你是不知道你兄弟現在有多難,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嘛,我想幹地鐵的工程嘛,奈何手裡沒餘糧,唉唉..”
韓飛笑罵:“多點真誠,少點套路,想借錢就直說。”
我也不客氣,直接了當道:“成,飛哥借我點款子唄..”
“沒有。”韓飛比我更直接的拒絕。
“友盡啊,拜拜了您嘞。”我氣鼓鼓的打算掛斷電話。
韓飛賊兮兮的出聲:“盡吧,看來今天你是沒辦法跟我一塊去跟馬徵碰頭嘍。”
“別介啊哥,時間地點你定,小弟馬上到位。”我立馬憨笑。
跟韓飛這類人接觸,我從來都不揣臉出門。
這年頭,臉這玩意兒就是給混的不如你的人看的,對比你強的人,打死都不能端着,要臉沒錢,要錢就不能帶臉,沒辦法社會就是這麼物質且現實。
跟韓飛掛斷電話後,我動作麻溜的爬起來,剛剛走到客廳,就看到王鑫龍臉色慘白,哈欠連天的坐起來,他揉了揉眼眶子朝我撇嘴:“早啊,大弟兒。”
我楞了一下,隨即直接扒拉他腦袋搖晃兩下罵咧:“鐵子你這是還沒醒酒嘛?要不給我洗條褲衩子緩緩勁兒?”
王鑫龍理直氣壯的吧唧嘴:“醒啥酒呀醒,我都跟你堂哥拜把子了,喊你聲弟兒怎麼了?往後咱們各論各的,我管你叫老大,你管我叫哥,聽沒聽見?不光是我,這整棟樓的人,估計以後都是你哥和你姐,四海之內皆親戚,牛逼呀大弟兒。”
陳花椒蜷縮成一小團,夢囈的呢喃:“對,對,講得對..”
我欲哭無淚的直晃腦袋:“擦特麼的,咋睡了一宿起來,輩兒還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