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在路沿的十多個小青年惡狠狠的盯着我,最終一個個心有不甘的鑽進麪包車裡,幾分鐘後,兩臺麪包車狼狽的消失在雨幕中,我吐了口唾沫哼哼:“跟我鬥..”
這時候,我腦後冷不丁傳來王志梅的聲音:“你也不知道有啥可驕傲的,老天會下雨好像你提前算到了似的。”
“我樂意啊。”我笑呵呵扭過去腦袋,怪聲怪調的哼唱:“哎嗨哎,哎嗨哎,三月天吶,春雨如酒,柳如煙勒...”
一會兒工夫沒見,她竟然換了一身衣裳,上身穿件白底黑麪的POLO衫,底下穿條很時尚的鉛筆褲,一雙白色運動鞋顯得整個人都挺拔很多,加上手裡撐着一把油紙的黃色小雨傘,配上今天煙雨濛濛的環境,猛不丁一瞅還真有點江南女子的窈窕感。
我賊兮兮的瞟了她兩眼,嘬嘴賤笑:“我還尋思你就那身制服呢,從來沒見你穿過便裝,對啦,打扮這麼洋氣,是要去約會嗎?”
王志梅俏臉微微一紅,收起來雨傘白了我一眼嬌嗔:“關你屁事兒,傘借給你,明天放晴了,記得還給我昂。”
我一下子好像被套上個羽絨的小背心似的,感激涕零的問她:“姐姐,你對我真好,雨下這麼大,你怎麼走啊?”
“我坐車。”王志梅昂着白皙的玉頸悠然一笑。
說話的功夫,一輛白色的尼桑轎車就停到了大案組門口,半個車頭開進門洞裡,不過擋風玻璃的膜貼的太深,我看不清開車人具體長啥樣。
王志梅把雨傘遞給我,臊紅着臉說:“記得明天把傘還回來,我走啦。”
我像個金牌小狗腿似的連連點頭:“好嘞,姐姐安福。”
走到車跟前,王志梅扭頭看向我道:“要不,我讓他送你回去吧?”
“那多不好意思吶。”我含蓄的摸了摸後腦勺,隨即三步並作兩步的直接拽開副駕駛的車門,朝着王志梅誇張的眨巴眼睛:“姐,小心頭..”
等她坐進去以後,我當仁不讓的拽開後車門也鑽了進去,有個大案組的幹警保駕護航,我借給孫馬克那幫小弟五個膽兒,看他們能把我咋地。
坐穩以後,我殷勤的朝着駕駛座上的男人點頭哈腰的打招呼:“姐夫好,我叫小朗,是梅姐姐剛收的小弟,呸..剛認的弟弟。”
王志梅扭頭笑罵我一句:“你這臉真是比城牆還厚。”
我洋洋得意的吧唧嘴道:“論不要臉這一塊,我還真沒服過誰。”
完事就跟自來熟的似的朝着開車的青年打招呼:“姐夫好帥啊,肯定是個模特吧?要麼就是明星,我想想昂,吳奇隆..不對,不對,彭于晏..”
“哈哈,你這弟弟挺有意思。”開車的男士回頭朝我咧嘴笑了。
那男的三十出頭,身材中等,模樣就是個大衆臉,看穿裝打扮應該是個挺成功的生意人,穿件淺灰色的範思哲西裝,手腕上扣着塊鑲嵌鑽石的手錶,一瞅就知道價值不菲。
王志梅的俏臉一路紅到脖子根兒,咬着銀牙怪嗔:“都不許瞎說,他不是我弟弟,他也不是我對象。”
“呃,敢情咱倆都是待定的啊?”開車的男人笑嘻嘻的朝我努努嘴。
我大大咧咧的倚在座椅靠背上壞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該咋地咋地。”
“去哪啊老弟?”開車的男人側頭問了我一句。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建設路上的,金品小區..”
“你還過去啊?”別人不清楚,作爲跟這個案子的王志梅肯定知道溫婷家住在金品小區,皺了皺眉頭問:“下這麼大雨,他們估計不在了吧?”
我搖搖頭說:“在的,他家家裡沒地方停屍,我估計得從小區院裡過完頭七。”
剛纔在大案組的時候,孟勝樂給我發過短信,簡單說了下那邊的情況。
“唉..”王志梅不知道想起來什麼,輕嘆一口氣後,側着腦袋看向車窗外,眼中閃過一抹憂傷。
車內頓時陷入沉寂,開車的男人打開CD,放上一首悠揚的薩克斯樂曲,聽着不知名的曲子,我的心情莫名變得平靜很多,腦子裡也像是過電似的回憶着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沒多會兒,車子停在金品小區門口,雨水也變小很多,濛濛細雨洋洋灑灑打在地上,我從車裡下來,朝着王志梅咧嘴一笑道:“謝謝姐姐、姐夫,祝你們有個美好約會。”
“別亂說。”王志梅瞪了我一眼。
我朝她們擺擺手:“拜拜啦。”
王志梅俯在車窗後面,表情認真的出聲:“王朗,有什麼事情及時報警,儘管很多時候我們持法確實存在一些弊端,但我相信沒有任何警察會見死不救。”
“好嘞。”我滿口答應,目送小車駛遠以後,我長舒一口氣,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臉頰自言自語的呢喃:“你現在變得越來越髒了,什麼人都想利用。”
坦白來說,從我今天故意扎那個黃毛一螺絲刀開始,我就打起了鬼主意,跟着王志梅回大案組,再到剛剛腆張大臉跟她攀交情,其實都是抱着極強的目的性,絕對一時衝動。
我們在市裡面的關係網太薄弱了,劉洋一時半會兒又很難真正爲我們做點什麼,這個期間如果我們哥幾個犯事怎麼辦?總不能次次都找齊叔開口吧,所以很久前,我就開始在警隊裡尋找目標,王志梅算是我相中的一個砝碼。
只不過女人和男人肯定有本質區別,男人會因爲金錢利益跟我同流合污,但大部分女人都是感性的,特別是王志梅那種正義感爆棚的人更是難以接觸,所以我想到了打感情牌,通過點點滴滴的小事兒走進她的生活,讓她慢慢真的把我當成一個弟弟看待。
就像此刻,她其實並不希望我繼續摻和老溫家的事兒,但肯定也有想幫助溫家孤兒寡母的善念,矛盾是所有女人的通病,我相信王志梅心裡一定極其矛盾,既希望能幫幫溫婷一家,可又不得不站在遠處冷眼相看。
“唉,草特爹得,我啥時候變得這麼功利心。”我拍了拍臉頰後,朝着醫院後面的太平間走去。
金品小區,溫婷家的樓前,已經搭起一個特別大的簡易方形帳篷,帳篷前面放了不少紙人紙馬,幾個職業乾白事老頭老太太,正抱着嗩吶、小鼓奏着一曲令人心裡特別難受的《我的老父親》。
帳篷頂頭,擺着一方赤色棺材,棺材前面支着一張小桌,擺着一張黑白相片,一系白色孝服的溫婷和她媽跪在相片面前,小聲哽咽着,江靜雅紅着眼睛陪在溫婷旁邊,默默往火盆裡放着紙錢冥鈔。
見到我進來,三個女人全都仰起頭,溫婷他媽嘴脣蠕動的朝我嗚咽感激:“謝謝你小兄弟,今天如果不是你,我連我家老溫的遺體都沒辦法安全帶回來,戲班、帳篷也全是你朋友幫忙弄的,真的太謝謝你了,老溫這一走,只剩下我們兩個女人,手忙腳亂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麼,沒有你們,我..我..”
話沒說完,溫婷她媽再次淚如涌泉一般掩面抽泣起來。
看她模樣,說實話,我心裡也特別不好受,趕忙勸阻:“快別這麼說阿姨,我和婷婷、小雅都是好朋友,家裡出事兒了,我能幫忙肯定幫忙,節哀順變,你們只需要守着靈堂就可以,剩下的事情,我會幫你辦妥的。”
溫婷同樣邊抹眼淚邊看向我呢喃:“王朗,真的謝謝你..這輩子我都記得你對我家的恩情。”
“咱們是朋友。”我衝溫婷搖搖腦袋。
幾分鐘後,我給黑白照片,上了三炷香,又磕了幾個磕頭後,朝着江靜雅使了個眼色,我倆走到帳篷外面,我壓低聲音問:“沒人來鬧事吧?”
江靜雅聲音沙啞的搖頭回答:“剛把溫叔叔遺體帶回來的時候,有好幾個人過來鬧事,都被你朋友趕走了,王朗,以前我和婷婷對你都有誤會,感覺你就是有目的接觸我們的,沒想到發生這樣事情後,我們那些朋友不是不接電話,就是推託,只要你是真心實意來幫忙的。”
“別說那些了,樂子他們呢?”我用只有自己能聽到聲音的呢喃:“我..我其實也不是真心的。”
江靜雅小聲回答:“去租冰棺了,夏天太熱,怕溫叔叔的遺體臭掉,波波去買白事需要的東西,劉洋和小濤去和小區物業商量,暫時租賃幾天這片地方。”
說話的功夫,一輛載了好些花圈的小貨車開了過來,緊跟着駝子帶着兩個小青年從車上蹦下來,駝子指揮兩個青年把花圈都撐起來,接着朝我招招手喊了一聲:“朗朗,有點事情跟你說。”
“行,你多安慰安慰婷婷和她媽吧。”我衝江靜雅交代一句後,拔腿走到駝子面前,微笑着打招呼:“啥指示駝哥。”
“寒磣你哥是吧?”駝子遞給我一支菸,嘆了口氣道:“上次的事情..”
“上次啥事兒啊?我怎麼不記得了。”我打斷他的話,撥浪鼓似的搖搖腦袋道:“哥,咱活未來不活過去,昨天的事情以後誰都別再提,好使不?”
駝子微微一怔,估計沒想到我會如此大度,隨即拍了拍我肩膀道:“我突然覺得自己這次的選擇無比正確的。”
“必須得,駝哥英明神武。”我巧笑着拍了記馬屁。
寒暄幾句後,駝子正色道:“郎朗啊,你可考慮清楚啊,這次就是正兒八經的跟孫馬克對上了,馬克身後還有老謝,但是老齊身後可沒老溫了,他這趟去京城開會,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夠嗆能回來了。”
“這事兒還有迴旋的餘地不?你說我現在去給孫馬克跪地下咣咣磕幾個響頭,他往後能放我一馬不?”我叼着菸捲反問駝子。
見他沒往下接話,我接着笑道:“孫馬克什麼身價?那是崇市的地下皇帝,他都不怕惹事,我們一幫小光棍怕啥?他是龍,我是蟲,跟我整的時間越長,越證明他狗籃子不是,我的身價也就慢慢起來了,駝哥,你說我這套理論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