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界內,碧空如洗。
海島上的海棠林鬱鬱蔥蔥,靜謐而美好。
忽有一道修長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海礁處。
海風習習,吹動着他的衣衫,也送來了鹹鹹的氣息。
杜愚深深的吸了口氣,竟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宛若天堂一般的海界,與外面那人間煉獄般的世界,構成了兩個極端。
“嘩啦啦!”
浪花拍岸,揚起一片水花,浸溼了他的衣衫。
一旁的海棠樹探來枝條,送進了杜愚的手心裡:“主人,紫澤湖。”
“好的。”杜愚輕輕捻了捻海棠葉,身上浮現出一絲電流。
僅僅一次閃爍,杜愚便來到了海島北端·礁石之上。
腳下便是一汪神秘的紫澤湖水。
身後,也傳來了一道欣喜的聲音:“師弟。”
朽木付劍州望着杜愚的背影,急忙道:“在湖裡嗯。”
淺淺的龍吟聲震人心魂,打斷了付劍州的話語。
深紫色的湖水中,緩緩浮出一顆龍首。
它的色彩是那般美麗,
朦朧煙雨後,雲破而天青。
當杜愚又看到這熟悉的顏色時,竟有些失神。
“嘶”龍吟聲再起。
如瓷器般精美的龍首,探到海礁處,望着礁石上佇立的渺小人族。
付劍州站在後方遠處,內心輕輕的顫抖着,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幅畫面。
壯美?震撼?
或許,也可以用美好來形容。
只見龍首之上,悄然浮現出一道絕美的身影。
她穿着一襲天青色的長裙,長髮與裙襬無風自動,輕盈飄舞。
她低頭俯視的姿態,自帶着一股高冷的氣息。
就像是一尊神明,冷漠的望着腳下卑微的生靈。
不,不是像,她就是一方神明。
是這海之界內,至高無上的存在。
“青”杜愚仰望着驚鴻豔影,話到嘴邊,卻是有些語塞。
女子眉頭輕蹙,緩緩飄了下來。
看到對方這副表情,杜愚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隨着至聖青瓷的接近,杜愚只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他身體都有些僵硬。
她飄在杜愚的身前,緩緩探下一隻白皙手掌,撫上了杜愚的臉頰。
杜愚吐出了絲絲白霧,只感覺臉頰處一片冰涼。
她的妖魄不該是虛幻的嗎?
爲什麼會有實體觸感?
不,好像不是血肉之軀,而是水珠?
天青瓷低着頭,看着眼前悲傷的人。
作爲妖魄,她當然不只是用眼睛看,更是在感受他的內心。
憤怒,痛苦,哀傷.
她冰涼的手指輕輕抹過杜愚的臉頰,寒聲道:“有人欺負你了。”
“已經殺了。”杜愚閉上了雙眼,臉頰左右磨蹭着,“收爲奴隸了。”
天青瓷輕輕頷首,心中稍安。
看着杜愚貪婪享受的模樣,天青瓷那張冰冷的容顏漸漸緩解,一雙眼眸也柔軟了下來。
“好久不見,青瓷。”杜愚喃喃着。
天青瓷:“想我了。”
“想,特別想。”
天青瓷輕聲道:“嗯,我回來了。”
杜愚握着那冰涼玉手,低聲道:“更想了。”
天青瓷面色微怔,望着眼前的身影,記憶再度被喚醒。
當初離別之際,
他望着自己的雙眼,說出了一句“我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如今重逢之時,
他緊緊攥着自己的手,不斷磨蹭着臉蛋,口中說着“更想了”。
漸漸的,青瓷至聖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笑意。
作爲一隻妖魄,她感受到了很多很多。
長時間的分別,並未沖淡他的感情,他也並未辜負她的想念。
眼前這個令她朝思暮想的人,同樣也在深深的思念着她。
即便是.
她已經回來了,而且就站在他的面前。
“青瓷青瓷~”一雙橘紅色的眼睛,浮現在杜愚的眼前。
天青瓷看着那嬌俏可愛的面容,笑着點了點頭:“金烏至聖。”
“龜龜成長啦!”小焚陽飄了出來,圍着天青瓷左飛飛、右飛飛,好奇的打量着。
“感謝金烏至聖指點。”天青瓷開口道謝,忽然轉眼看向左側。
杜愚的左後方,突兀冒出來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白色碎髮之下,是一張黝黑的臉。
夔醜雙臂交叉、環在身前,一副審視的模樣打量着天青瓷:“成了?”
天青瓷微微挑眉:“你屈服了。”
“伱這叫什麼話!”夔醜頓時就不樂意了,“老子服過誰?”
天青瓷轉眼看向杜愚,淡淡道:“追隨我主了。”
“廢話!”夔醜叫嚷道,“老子生活在山界,追隨山海之主,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天青瓷頗以爲然的點了點頭:“理應如此。”
“誒我擦?”夔醜頓時瞪大了一雙眼睛,隱隱有爆炸的趨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等本宮閒下來時,自會收拾你的。”天青瓷輕聲說着。
夔醜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他一手摸了摸下巴,回憶着當年在山之界內,自己被龍尾抽打的滋味
找個機會再戰一番,倒也不錯?
“呵。”天青瓷一聲冷哼,忽然擡起手掌。
杜愚頓時握了個空。
天青瓷操控着點點水珠,隨心所欲,再度充盈她的妖魄手掌。
她伸出一指,輕輕點在杜愚的胸膛處:“還有一個?”
天青瓷說了這麼多句話,這是她第一次語調上揚,帶着明顯的疑問。
“呼!!”
杜愚的左後方,又冒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流火氣質英武,紅髮飄飛、眼中飄火,一襲大紅袍鋪盪開來,威勢十足。
天青瓷眯了眯眼睛,看着這位陌生而又強大的生靈。
流火至聖同樣在觀瞧對方,片刻過後,他自報家門:“流火狻猊。”
天青瓷輕輕頷首:“噬海龍龜。”
流火開口道:“我曾想將家園搬遷至此,但杜愚說海界有你這位水屬至聖。他讓我帶着島嶼,去了江山界。”
天青瓷負手而立:“既然你追隨我主,這海之界,便容得下你。”
聞言,流火至聖不禁挑了挑眉。
眼前這位海界至聖的姿態很高,不像是一隻妖寵,更像是一位女主人。
當然了,她也的確是這海界的至高神。
她同意了火屬至聖·流火狻猊入駐此處,而且前提也很簡單。
只要你追隨杜愚即可。
話說回來,這點其實也很難,可不是什麼妖獸都有資格與杜愚契約的。
各式各樣的妖獸,能被杜愚扔去山界當部將,但鮮少有妖獸能進入他的穴位家園。
此刻的杜愚已經是御妖帝了,足有7顆容納妖寵的穴位家園。
哪怕是他今天新契約了一隻怒火猿,在他的體內,還有一枚空閒的穴位家園呢。
“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經歷了很多故事。”天青瓷看向杜愚,眼底帶着一絲讚賞。
杜愚聳了聳肩膀,有認同,似是也有些無奈。
他也想當個快樂的小二貨,
四處吃吃逛逛,終日無憂無慮。
奈何這世界和他有仇。
快樂什麼的,只能去苦苦尋覓、短暫感受。
責任、痛苦和壓力之類的,纔是這段御妖人生的主旋律。
“龜龜~”小焚陽輕聲喚着,嬌小的身體湊到天青瓷身旁。
“嗯?”
小焚陽催促道:“快和弱杜愚契約吧,我們一起去砍樹呀!”
天青瓷:“幽寒之樹?”
“嗯嗯!”小焚陽連連點頭,“就等你啦!這一次,我們可是要去砍本體寒樹呀!”
“哦?”天青瓷心中微動。
事實上,當沙棠樹一次次的喚她迴歸時,天青瓷的心中就有一些猜想了。
她眼中稍有擔憂,看着杜愚:“實力足夠麼?”
“差不多吧。”後方的夔醜嘟嘟囔囔着,“他是御妖帝了,能用更高級別的疾電閃了,應該能有一戰之力。
還有你的那些妖技,身體碎成水,感知什麼的,他也能更好的運用了。”
差不多?
天青瓷神色不悅:“事關杜愚生死,豈能兒戲?”
“夠。”杜愚忽然開口。
“嗯?”天青瓷眼眸流轉,望向杜愚。
“也必須夠。”杜愚直視着她的雙目,“雙生樹界,已經等不起了。”
雙生樹界的狀況不容樂觀,雖然杜愚等人殲滅了一支至聖部隊,但無窮無盡的寒氣還在源源不斷的入侵世界。
除了寒族、寒獸大軍的親自征伐之外,寒氣入侵,同樣能動搖雙生樹界之根基。
“傻杜愚,可不是你說夠就夠哦。”剛剛還信誓旦旦要砍樹的小焚陽,突然話鋒變了。
她當然願意相信杜愚!相信太虛、青瓷、夔醜、流火、悲海、蚩祖、皇土娘娘等戰友們。
但一切的前提是,杜愚要經過實戰檢驗!
小焚陽飄到天青瓷的手邊:“我們先去崑崙之境,找大樹試一試!”
說話間,她伸出一雙小手,裝模作樣的抱住了青瓷的纖長玉手,向杜愚的額頭處送去。
青瓷倒也配合,指尖點在杜愚的眉心。
“嗯”杜愚閉上了雙目,細細感受着。
回來了呀!
熟悉的感覺,與青瓷心念相通的滋味,又回來了。
“好耶~!”小焚陽暗暗竊喜。
有了天青瓷的幫助,杜愚砍樹成功的概率無疑會更大,生命安全也更有保障了!
“呃?”杜愚還在感受着熟悉的滋味,突然察覺身體一緊。
長長龍鬚纏繞着杜愚的腰,將他送進了下方紫澤湖中,來回涮着。
杜愚:“.”
足足7、8秒鐘過後,被涮乾淨了的杜愚,這才被拎出湖面。
杜愚狠狠抹了一把溼漉漉的臉,再睜眼時,眼前唯有一隻巨大的龍眸。
“嘶”淺淺龍吟聲,聽得杜愚形神俱顫!
天青瓷的確不一樣了。
僅從威勢上而言,就不是之前的她所能媲美的。
想來,終得大道的她,應該和山界至聖·夔醜一樣,可以在自己界內呼風喚雨、立於不敗之地了吧?
“我本想着,閒暇時再與你重逢。”天青瓷清冷的聲線,縈繞杜愚腦海。
但既然我們要去對陣幽寒之樹.
下一刻,杜愚直接被塞進了龍口之中。
冰涼的龍舌大牀,宛若海浪一般起起伏伏,潮起潮落中,渺小的人族被卷向更深處。
杜愚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不斷翻滾着。
他無奈的咧了咧嘴:“這纔算重逢麼?”
天青瓷緩緩合上一雙龍眸,神色愜意,深深的舒了口氣。
“青瓷?”
“再睡上三天,纔算。”
冰冷的浪潮漸漸歸於平靜,杜愚拍了拍龍舌,眼神堅定:“等我們砍樹歸來!
我陪你睡三天三夜,好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