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八時整,葉途飛見到了久聞大名的土肥原賢二。
一個禿頂矮胖,臉上寫滿了驕傲自大的貨色。
“我聽說過你,葉途飛!”土肥原賢二將自己富態的身軀埋在貴賓室的寬大的沙發裡,對葉途飛露出了難以琢磨的笑容,“你曾經爲我大日本效過勞,聽說趙先生在香港被困就是你去解救的,嗯,這件事做得很好,我們大日本帝國會感謝每一位幫助過我們的朋友。不過,你爲什麼後來要跟我們大日本帝國作對?我們都是聰明人,我不喜歡繞來繞去地說話,在徐州,至少有五百名大日本帝國的勇士死於你葉途飛之手,對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葉途飛不慌不忙,打開了隨身攜帶的一隻箱子,對土肥原賢二道:“土肥原將軍,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請你先看一樣東西,看完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那箱子中裝着的便是葉途飛和獨孤玉挖了大半天才挖出來的漢代兵馬俑。
那玩意本來就是灰不溜秋,而貴賓室的燈光也不甚明亮,使得那玩意更是不顯眼。
土肥原賢二起初並沒有過於在意,但是,他對文物卻有着超強的敏感性,隨便那麼瞥了一眼,直覺便告訴他,箱子中的那玩意應該大有來頭。
於是,土肥原賢二撇開了身邊的影佐幀昭和葉途飛,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件燒陶小泥人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將兵俑從箱子中捧出,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又將兵傭放在了身旁的小桌上,從懷中取出了一副花鏡,再次端詳那兵傭。
整整半個小時,土肥原賢二沒有說一句話,他把所有精力全都放在那兵傭上了。
“這東西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土肥原賢二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之後,終於開口了。
葉途飛答道:“二郎山漢代古墓,一件被遺留的物件而已。”
土肥原賢二一愣,看了眼葉途飛,然後長吁了口氣,不再說話。
過了幾秒鐘,土肥原賢二對影佐幀昭請求道:“影佐君,請允許我跟這個葉途飛單獨呆一會,拜託了!”
影佐幀昭‘嗨’了一聲,起身向貴賓室門外走去。
房間裡就剩下了土肥原賢二和葉途飛二人。
“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越詳細越好!”
葉途飛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坐姿,緩緩說道:“一年前,高橋信告訴我,說他研究過二郎山一帶的風水,斷定這一帶應該有一座漢代古墓,爲此,他把我派回了賈家汪,哦,土肥原將軍,不知道你對那一帶地形是否熟悉,這賈家汪……”
土肥原賢二擺了擺手,道:“徐州之戰我也曾參加,不知多少次研究過徐州地區的地圖,我知道,賈家汪離二郎山很近,這件事,高橋君也向我彙報過,你接着說你想說的吧。”
葉途飛接着道:“高橋信還給我派了好幾名考古專家,我帶着他們在二郎山一帶轉了一個多月,那幾位考古專家記錄了很多很多我也看不懂的數據,但是古墓在哪,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後來,高橋信又將我派往香港,去營救趙銘趙先生。趙先生是被我救了出來,可是在回來的路上,高橋信卻安排了殺手對付我,當然,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那殺手是高橋信安排的。等我回到賈家汪的時候,高橋信突然告訴我說古墓找到了,還發現了一大批的寶藏。那天,高橋信帶我去看了那些寶藏,土肥原將軍,你知道我對文物之類是一竅不通的,所以大部分東西我也叫不出個名字來,不過有一件物品我卻記得很清楚,叫金縷玉衣。這件金縷玉衣真的是好看,所以我的印象特別深。當時,高橋信還給我講了一些關於金縷玉衣的歷史知識。
這批寶藏一直藏在高橋信在賈家汪的府邸中,我當時還在想,他爲什麼不趕緊把這些寶藏運到安全的地方呢?後來沒過幾天,我就明白了,高橋信是想利用這批寶藏來引誘徐州地區的抗日武裝,想借此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
說句實話,我對高橋信的這個計劃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只是想着高橋信答應過我的好處,畢竟在尋找古墓這件事上,我還是有功勞的。可是,在高橋信圍殲抗日武裝的時候,竟然把我把我的忠義堂也帶了進去,想把我們也一併給消滅了。
我當時並不明白其中原因,但是爲了活下來,我也只好拼了。後來回到了二郎山,我越發懷疑高橋信的動機,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爲什麼,於是我就開始尋找這座古墓。既然高橋信說他已經挖掘過這座古墓,雖然後來又給封上了,但動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這座古墓。
當我進入這座古墓的時候,發現古墓已經空空如也,但幸運的是我沒有放棄,在古墓一側,我尋到了這件物品。和金縷玉衣相比,這玩意也太不入眼了,可能也是這個原因吧,這玩意才被忽略了。
高橋信在徐州的時候,一直不肯放過我,單是二郎山,他就大舉進攻了好幾次,在他手上,我死傷了好幾百個弟兄,這個仇,我葉途飛不能不記在心上,這口氣,我葉途飛也絕對不能嚥到肚子裡去,否則的話,我就難以在江湖上立足。所以,這一年來,我跟高橋信死磕上了。
可是,我們就那麼點人槍,跟高橋信消耗不起啊!沒辦法,我只能尋找靠山,找人家**,找人家八路,但人家憑什麼要幫我報仇雪恨呢?所以,我就耍了個小聰明,打起了抗日大旗來,這樣一來,**那邊送槍送子彈,八路那邊也是派了好多人來支援我。可是我萬萬沒想到,跟高橋信的賬還沒算完,我倒是被人家給算計了!”
葉途飛說着,神色越發黯然,到最後,竟然在一聲長嘆後,擠出了兩滴眼淚來!
土肥原賢二面無表情,繼續追問道:“在這之前,在臺兒莊一戰期間,你又爲什麼跟大日本皇軍作對呢?”
葉途飛對此也是早有準備,就等着土肥原賢二的發問。
“這件事還得去問一問那個小泉正雄先生!你說他借道二郎山,那就借道好了,我葉途飛和忠義堂只認錢不認人,是,小泉正雄是付了錢,我也把道讓給他了呀!你說他爲啥還不分青紅皁白地非得把我給吃了?”
這件事有意思的是小泉正雄在戰後向師團的報告中並沒有提及二郎山這夥土匪,他說的是在二郎山遭遇了**正規軍的阻擊,因此,土肥原賢二對此事也不甚清楚,也是後來道聽途說而已。
現下,他對葉途飛的動機並不怎麼關心,他關心的是葉途飛所說的那批寶藏的真實性。
高橋信雖然是在赴徐州上任前就制定好了的那個古墓計劃,但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高橋信預謀已久的呢?土肥原賢二瞭解高橋信,這個人的城府極深,被閒置了數年仍能做到毫無怨言,若是心中沒有強大的信念,這根本是做不到的。
那麼,高橋信的信念是什麼?真是效忠天皇嗎?
土肥原賢二在心中默默地給與了否定。
效忠天皇那只是用來激發單純青年的手段,像高橋信這種人,應該早已經看透社會的,不應該如此單純。他畢竟是個中國人,雖有天皇親昭的日本臣民的身份,可他畢竟還是中國人的血統,這種身份,再怎麼努力也不會飛黃騰達,這一點,高橋信也應當明白的。
那麼,高橋信爲的是什麼呢?
土肥原賢二越想越覺得葉途飛所說的是真實的,因爲只有把葉途飛所說的當成真實的,才能夠把土肥原賢二心中對高橋信的懷疑一一解釋清楚。
高橋信蟄伏於日軍陣營,爲的就是這批寶藏!
土肥原賢二想到了他曾經給高橋信探討過中國歷史,探討過中國的文物古董,當時,高橋信表現出了土肥原賢二沒有預料到的專業和深度。
再有就是,自從古墓計劃之後,高橋信在徐州的工作似乎就不怎麼努力,跟葉途飛的交手也是敗多勝少,尤其是在解救師團參謀長一事中,讓師團參謀長丟盡了面子。
一想到那件事,土肥原賢二就上火,那個橋本在本土可是有後臺的,只是當時沒有空缺的實職位子安排他而已,這個高橋信竟然爲了一個葉途飛,令橋本糟了那麼大的驚嚇,而高橋信卻不以爲然。
土肥原賢二忽然意識到,這很有可能就是高橋信故意而爲之,其目的就是希望能被處分,然後被遣送回日本本土,獨吞那批寶藏。
雖然這麼想了,但土肥原賢二仍是不露聲色,對葉途飛道:“你的問題,我會繼續調查,你反應的問題,我也會重視的,既然你決定改過自新,重新爲大東亞共榮而效勞,我對此也表示歡迎,但希望你好自爲之,在趙銘身邊好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