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玉一緊張,忘記了對那個班長的喝罵,不由得鬆開了腳,向葉途飛這邊靠了靠。
而肖忠河卻露出了笑來,對着葉途飛稍有些疑問的問道:“六爺,聽音怎麼那麼像灰騾子呢?”
葉途飛笑道:“什麼像不像的,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認得清。”
獨孤玉跟張羅輝不熟悉,但也知道此人是葉途飛的好兄弟,聽到葉途飛如此肯定,他也放鬆了下來。原本想向葉途飛的身邊靠攏一下,爭取能爲葉途飛擋擋子彈,這會子沒了動力,又折回了頭,繼續去對付那個班長了。
肖忠河忍不住了,捏着嗓子大喊了一聲:“別開槍!千萬別開槍!打死了我們家的灰騾子可就虧大發啦!”
那聲音再度響起:“什麼灰……你們家灰騾子姓什麼呀?”
肖忠河繼續捏着嗓門喊道:“我們家灰騾子就是個畜生,哪有姓氏呀?”
那邊立馬傳來了一陣大笑:“哈哈哈,肖老六你個王八蛋,裝什麼鬼怪啊!”
伴着聲音,在燈光的映射下,一個人影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邊跑邊喊道:“肖老六,六爺還好吧?”
葉途飛終於忍不住了,衝着那個人影迎了上去:“灰騾子,你六爺在這兒呢!”
“六爺!”
那人影乾嚎了一聲,狂奔起來,結果一不小心,竟然被地上的樹枝絆了一下,仆倒在地上。
倒了又能怎麼樣?
爬起來繼續奔,一直奔着跟葉途飛撞了個滿懷。
速度太快,力量太大,這二人在相撞的一瞬間抱緊了對方,然後滾倒在地上。
等爬起身來的時候,張羅輝早已經是滿臉的淚水,而葉途飛也是熱淚盈眶。
“六爺,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呢?”
葉途飛當胸給了張羅輝一拳:“別屁話,趕緊到你那兒給我弄點吃的喝的來,都快把我餓死了!”
一個小時後,四兄弟圍坐在張羅輝房間的一張小圓桌旁開喝起來。
“六爺,啥也別說,咱們先幹了這壇酒再說話!”
張羅輝拿來的這壇酒少說也有個五斤多,沒喝到一半,兄弟們的酒意便上來了,張羅輝的那句‘啥也別說,先幹了這壇酒再說話’也就隨之作廢了。
張羅輝述說起這段時間他的經歷。
離開二郎山之後,張羅輝本想着就此脫了軍裝,回老家尋訪到自己的父母,身上帶着的這些錢財,足夠他在老家好好孝敬孝敬兩位老人的了。
他一路向西,走到碭山這塊地的時候,剛好路過了一個被小日本屠殺過的村莊,這一下,把張羅輝的怒火給惹出來了,回老家的打算被無限期延長下來,一個人,一把刀,遊蕩在碭山縣城中,專揀那些落了單的小日本士兵下手。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被張羅輝幹掉的小日本多達近十名。
張羅輝說到這兒的時候,肖忠河忍不住插了句嘴:“灰騾子,你這套玩法我好像很熟悉哦,想當年……”
張羅輝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肖忠河:“行了,行了!肖老六,我知道你想放什麼屁,不就是想說我灰騾子這一套是跟你學的嗎?”
葉途飛擺了擺手,制止了他們倆繼續鬥嘴的勢頭:“灰騾子,別理他,繼續說你的。”
碭山縣城被張羅輝弄的是風聲鶴唳,小日本調集了精兵強將,想把張羅輝給揪出來。
那幾天,整座縣城被小日本封得死死的,只許進不許出,然後挨家挨戶地排查。看那勢頭,不出三天,碭山縣城有多少隻老鼠都能被小日本排查的一清二楚。
張羅輝眼看着就要躲不去了。
就在這時,大救星出現了。
“我現在是副團長,我們團長姓唐,就是唐團長救了我。六爺,唐團長這兩天不在軍營,等他回來了,我帶他來見你,保管你們哥倆一見如故。”
聽着張羅輝說自己的故事,葉途飛就在想,能讓張羅輝認可的人,一定也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這種人,是很難認同汪興的做法的。
無怪乎趙銘曾說過這個汪興的手下還是有幾個如狼似虎的團長的。
“灰騾子,你對你們汪師長怎麼看?”葉途飛並沒有着急說出自己的目的和計劃,而是先了解一下這個師的真實情況,以便自己能夠隨時調整策略。
“你是說汪興啊!”張羅輝喝了口酒,想了想,道:“是個好人,對弟兄們那可是沒的說,可就是性格太軟,不敢跟小日本玩真的。”
葉途飛皺了皺眉,又問道:“那他這種性格,又怎麼服得了衆?比如你們唐團長?”
張羅輝撇了撇嘴,道:“老唐他也是孤掌難鳴啊!六爺,你是不知道,汪興的這個師實際上也就是一個旅的兵力,對外號稱有一萬人之多,實際上也不過就是五千人不到,六個團的編制都不滿,每個團滿打滿算也就是兩個營的兵力而已。”
肖忠河插嘴問道:“這跟服衆不服衆有啥關係啊?”
張羅輝白了肖忠河一眼:“喝你的酒!大人說話,你個小屁孩插什麼嘴?”轉而對葉途飛接着道:“人少了,就可以吃空餉。就算是老唐,似乎也很樂意這麼做,更不用說那幾位團長了。”
葉途飛明白了,感情這個汪興是用着經濟手腕來統領的這個師的。
“灰騾子,你聽說你們汪師長要投靠南京的消息了嗎?”葉途飛跟張羅輝喝了個酒,不緊不慢輕描淡寫地問到了核心問題。
一聽到葉途飛說起這件事,張羅輝頓時火冒三丈:“他孃的汪興,不跟小日本真刀真槍地幹仗也就罷了,他還真是要投靠南京漢奸政府呀!六爺,我跟你說實話吧,老唐他之所以不在,就是去師部找汪興說這事去了。”
葉途飛笑了笑,道:“那唐團長的意思是……”
“打死也不當漢奸二狗子!”
肖忠河剛想說些什麼,卻被葉途飛制止了,他笑着問道:“唐團長的意思是大多數人的意思嗎?”
張羅輝的神色黯淡下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道:“老唐他是鼓掌難鳴啊!爲這事,我還跟他吵過,我要他乾脆把隊伍帶出來,自己單幹就是了,可是他什麼也不願意拋下他那位汪大哥。愚忠啊!這個老唐,只怕這次難回來嘍!”
葉途飛算是把這個師的情況摸的差不多了,這纔拿出了南京政府的密函,丟給了張羅輝:“本專員可以保證唐團長的生命安全,不過,你們得聽我的安排!”
張羅輝立馬驚呆了,半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
葉途飛笑了。
“灰騾子,你就不想聽聽六爺這小一年都經歷了什麼了麼?”
張羅輝依舊是半張着嘴巴,漠然地點了點頭,這劇情橋段來的太突然太意外,就憑張羅輝那種智商,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的。
“肖老六,獨孤,你們倆別光顧着吃了,給灰騾子說道說道,有不對的和沒說到的,六爺我再做補充。呵呵,光顧着聽灰騾子講故事了,這麼多好菜我都沒來得及吃。”
肖忠河和獨孤玉二人領了命,開始你一言我一語,把這小一年的故事講了個大概。
張羅輝好不容易聽明白了,總結了一句話:“六爺,你這是去當奸細啊!”
葉途飛愣了一下,塞了一口的雞腿差點沒把他給噎着,好不容易緩過勁,喝了口酒,才點着頭應道:“嗯,說是當奸細倒也沒錯。”
肖忠河從後面給了張羅輝一巴掌:“你個死騾子,說話咋就那麼難聽呢?六爺怎麼是奸細呢?”
張羅輝很委屈地摸着腦門答道:“不是奸細那又是什麼呀?”
獨孤玉默默地來了一句:“那叫臥底!”
張羅輝哈哈大笑:“不還是奸細麼!”
鬥了幾句嘴,張羅輝把話題扯了回來:“六爺,那你打算怎麼收拾汪興的這五千人馬呢?”
葉途飛一五一十地把計劃告訴了張羅輝。
“現在最關鍵的是你們團該怎麼辦,尤其是你們唐團長,不處理好他的話,只怕汪興是不敢動彈的。”
張羅輝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道:“這事好辦!”
葉途飛疑道:“好辦?我剛纔不是說你不方便出面,也不方面提供什麼書信之類的,怎麼就好辦了?”
張羅輝笑道:“只要你跟他說你是二郎山的葉六爺,我就敢拿我這顆騾子腦袋來擔保,老唐他絕對聽你的!”
肖忠河搖着腦袋錶示了疑問:“他怎麼就會聽六爺的呢?”
張羅輝再一次白了肖忠河一眼:“都給你說多少次了,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六爺是我灰騾子這輩子認定了的,而我灰騾子又是老唐認定的好兄弟,你說老唐會不會聽六爺的?”
葉途飛點了點頭,道:“我相信灰騾子說的話。好了,這事咱們就不再討論了,今晚盡情喝酒,明早出發,去會一會那個汪興!”
一罈子酒很快就見底了,可張羅輝仍舊不滿足,叫來了勤務兵,又搬了一罈酒來。
待到葉途飛也有了七分酒意的時候,那仨兄弟已經是滿口跑火車,無法把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