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老林的的事,我昨晚一夜無眠,直到今天和師傅、師叔他們坐上了綠皮車行駛在羊腸小道之上,我的腦中一直在回想着師傅說的那句話。
“生活,就是生下來活下去……”
望着兩邊樹影飛退,我的心中似乎有了一絲明悟,可是卻象是被蒙上了一層紗布似的,模模糊糊,看不清,猜不透。
不多時,我們便來到了老林家的門前,歪斜的房子依然是那房子,而出門迎接我們的老林,卻換了一個人似的。
上次我們去他家的時候,老林始終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摸樣,使得他那黝黑的面龐顯得更加滄桑。可是今天卻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的話開始多了起來,請我們進屋之後,蹲在地上抽着自制的土旱菸,不斷的對着我們講述他的一生。
那是一個苦難人的掙扎史,卻又是一個平常人的幸福往事。
就在師叔給他的父母兒子把脈的時候,我也大概的知道這個人的堅強,或者這樣說更合適,是這個家庭的堅強。
雖然窮困潦倒,卻從來不曾想過幹那違法之事,雖然多災多難,卻又勇於面對承擔。
老林說到他的父母他沒哭,說到他那殘疾的兒子沒哭,可是就在說到他的妻子的之時,那黝黑褶皺的臉上偏偏就落下了幾滴淚來。
那事也是他後來無意間才知道的。
原來,老林的妻子並不是因爲他太窮而離開了他,而是家裡實在沒有辦法籌錢了,他的妻子就瞞着老林與一個八十多歲的老漢結爲夫妻,而那收到的聘禮和結婚時候得到的禮錢,在老林不知情的情況下委託別人當做捐款送給了他。
從老林說話的眼神中,我沒有看到任何忌世憤俗的神色閃過,因爲他似乎根本就不是在和我們說話似的,雙眼之中隱含着滿滿的幸福和感激,望着遠方似乎在看着某人……
師父似乎早已猜透了這些,和我一樣,只是默默的傾聽着一個需要傾訴的人所說的每一句話語。
老林的回憶剛剛結束,眼神晃了晃這纔回神,向我們因爲他的囉嗦道歉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師叔似乎早已站在了老林的身旁,可能是我聽得太過入迷了吧,眼中早已流下眼淚,卻現在才發覺。
而老林也終於發現了師叔似的,蹭的一下跳了起來,就問起了他父母兒子的病情。
師叔沉默了下來,一手捋着長鬚似乎有什麼話說不出口。
老林見到這情景,深吸了一口旱菸之後,搓着手背強裝笑容的說道,就算不能治好也不會怪師叔,其實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可是在說這話的時候,老林那閃動着失望的雙眼早已出賣了他,可以看得出,他對師叔是寄予多大的希望。
就在我都以爲他們迴天無力的時候,師叔突然搖搖頭,使得我和老林都不禁雙眼一亮,我心中不由想到,難道有救?!
可是事實卻並不是我能猜到的,師叔說老林的父母已經壽元將盡,就算是華佗在世,恐怕也回天乏術。
說到這裡,老林頓時彷彿老了十幾歲似的,原本就微駝的背影顯得更加的彎曲,可是他依然向我們道謝,說命該如此,他也不會抱怨什麼。
師叔沉吟了一會兒,隨後輕嘆一口氣說道,他雖然不能給老林的父母增添福壽,卻可以讓兩位老人在剩下的日子不再感覺到身體的痛苦,能夠安詳的離去。
能夠如此,顯然已經讓老林激動得眼眶都紅了,想想也是,自己那承受着病痛折磨的親友能偶免除痛苦,這未嘗不是一件難得的“好”事。
老林點點頭,請求師叔趕快施救,說着說着,又繞到了他父母犯病的時候,那種痛得幾乎想要撞牆的事情,能夠有這樣的結果已經足夠讓他感激的。
老林突然走到他兒子那裡,翻了翻那破舊的草蓆,不多時,就看到他取出了一個棺材似的墨黑盒子,隨後送到了師父手裡,並不多話,再次跑到了老人的身邊,高興的像個小孩似的將這消息告訴了他的雙親。
師叔也不着急,等老林和他的父母說完了這件“喜事”的時候,師叔這才從腰間的黃布袋子中取出了一個布囊,等他緩緩展開那布囊,一根根閃動着光芒的銀針頓時落在了我的眼裡。
師叔讓馬叔退到一旁,隨後閉起了雙眼,就和我師父每次施展強力的法術都要做的準備一樣,等師叔雙眼爆睜的時候,他彷彿從一個看似七十歲的老者瞬間年輕了幾十歲才能夠擁有的眼神似的,我纔剛剛一眨眼,驚訝的發現三根銀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插到了老林父母的頭頂之上。
做完這些之後,我就看到師叔搓動着雙掌,明明沒有什麼點燃物,卻偏偏從他的雙掌之中冒起了一絲青煙,那一副畫面使得即使見過鬼怪而心裡強大的我都忍不住瞪大了雙眼,滿腦子都在好奇師叔的舉動。
“哈!”
一聲渾厚的爆喝聲突然響起,只見師叔兩巴掌分別拍到了老林父母的頭上,那位置正好是插着三根銀針的地方,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就看到銀針都被拍入老林父母的大腦之內。
看到這裡,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我年紀雖然小,可是對於大腦這個死穴衆多的器官卻早已知曉,三根五釐米長的銀針插入大腦,那不是和殺人沒有區別嗎?!
彷彿是爲了印證我的想法似的,原本安靜的兩老突然發出了高聲痛吼,好像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似的,使得的老林激動得衝了上去,想要將我師叔給推開。
不過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掌瞬間箍住了老林的肩膀,我師父對老林搖搖頭,示意他靜靜等待,並且在他的雙眼之中,我看到了無比的自信,和信任,讓老林不自主的停下了身影,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不過看着老林那緊握得青筋暴突的雙手,我暗暗的想到,他的心中,也許並不平靜吧?
我知道我們都不能做什麼,也許老林也知道,所以,我們只能安靜等待,期望那不知是否可能的結果。
師叔似乎有些吃力,原本白色的面龐漸漸的涌上血色,這也使得我的心跳隨着師叔那血色的增多,而漸漸的加速,直到師叔的臉上全部充滿了血色,猶如憤怒的關公一樣,我的心跳也增加到了一百二十碼,似乎都要從喉嚨中蹦了出來。
師叔啊師叔,你可一定要成功啊!我唯有在心中暗暗的給師叔加油,雙眼已經緊緊的盯着二老的面孔,一眨不眨。
忽然,噗嗤幾聲輕響,師叔的手掌迅速上揚,同時我驚訝的發現,他的手掌就彷彿變成了磁石,分別將六根銀針豎立着吸在了手掌之上!
“俺爸!俺馬!”
老林激動的聲音驟然響起,使得我一驚,難道師叔將他父母給醫死了?!
等我順着那聲源望到了二老的臉上之時,我不得不對師叔佩服得五體投地。
本來已經在牀上和死人沒多少區別的兩位老人,在師叔拔出那銀針的時候,竟然奇蹟般的坐了起來,看着他們那臉色紅潤的摸樣,簡直就比健康的成年人還要健康!
二老和老林抱成了一團,哭得昏天暗地,就連他那二歲的孩子,也突然站了起來,撲倒在幾人的懷中,第一次,我見到他展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幾人互相安慰着幾年來的痛和愛,終於平復之後,二老下了牀,飛快的拉着一家子跪在了我們面前,就在他們準備磕頭之時,師叔和師傅分別一手一人,將他們都扶了起來。
儘管如此,可是他們口中那感激的話語卻不曾停過,直到他們那二歲的兒子“孫子”突然摔倒之後,衆人這才安靜了下來,趕緊七手八腳的將那虎頭虎腦的小孩扶了起來,紛紛將目光落在了師叔的身上。
師叔搖搖頭,無奈的輕嘆一口氣來,告訴他們其實師叔他並沒有醫好兩老的病,只不過用靈力和鍼灸的方法將他們身上的病竈都給封閉了起來,可是時間一到,二老依然要回到本身的命運之中,塵歸塵,土歸土,不可逆天。
隨後就讓老林一家不必感謝,只要肯將那盜墓而得的盒子賣給他,就算是一場緣分了。
老林趕緊說那盒子已經送給師父他們,自然不能再多拿師父師叔的錢財,似乎正想表露決心,突然被他的老爹蓋了一巴掌,被罵得狗血淋頭。
“你這喪天良的東西,俺是怎麼教你的都忘記了嗎?你良心被狗吃了?怎麼會幹出這種斷子絕孫的勾當啊!”
老林也不斷的扇着自己的嘴巴,並不多說什麼,其實我也清楚,他如果得不到外出打工的那些錢的話,這一年,他們必然四死其三……
老兩口恐怕也知道兒子的目的,我看到老林的父親扇了那一巴掌後,就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手掌,隨後回頭望着那虎頭虎腦的孫子,一滴無奈的眼淚漸漸的從他臉上滑下。
“恩人啊!您救救我的孫子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更加的愛護自己的兒孫吧,在老林和他父親還在因爲盜墓而愧疚的時候,老林的母親突然抱着那雙眼黯淡的孫子,頓時喊了起來。
“這……”師叔皺着眉頭,雙眼微微閉上,似乎在做着什麼決定似的,突然沉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