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底金邊的帖子上,“瀝王府”三個大字尤爲矚目。
想到當日琴行那一幕,孟漓禾冷笑一聲,將帖子打開。
不屑的掃了一眼,果然與她所料相差無幾。
瀝王的那個側妃,當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竟然以致歉爲名義,邀請她去府上赴宴,還用的是瀝王府的名義。
這樣,如果自己不去,理上是自己小氣不說,面上,駁的卻是瀝王的面子呢。
這個側妃,一出手就給自己布了這麼一個局,看來,這場所謂的夜宴,也必然是鴻門宴無疑了。
只不過……
孟漓禾冷笑一聲,明槍總比暗箭好防,就去會會她好了。
帖子是在三天前遞入,孟漓禾看了看晚宴的時間,竟然就是在今天。
倒是差一點,她就錯過了。
不過,還好,還有一下午的時間準備。
說是要準備,孟漓禾也不過是好好的在牀上補了一覺。
這幾日,雖說只是吩咐人按照她提出的食材清單準備藥膳,但也着實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加上她又因爲強烈的內疚,三餐必送,幾日下來倒是真有些疲憊。
不過,一個下午的美容覺過後,孟漓禾覺得,似乎比前幾日更加精神了,這才坐上了馬車,朝着瀝王府而去。
雖然已經派了人提前去通傳。
然而,令孟漓禾沒有想到的是,瀝王府外,不僅那個側妃帶着幾位花枝招展的女人在等候迎接,就連瀝王也一併站到了門外。
在馬車上掀起一角遠遠端望的孟漓禾一愣,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這種宴會不是隻有女人蔘加嗎?
既然邀請人不是宇文疇,按理,他不應出席纔對。
不然,她今日也會叫着宇文澈一起來了。
左右,有宇文澈在身邊,她也更有把握一點不是?
只是,馬車很快到達瀝王府門前。
孟漓禾已沒有時間思考,更沒有反悔的餘地,只得硬着頭皮掀開了轎簾。
一雙手忽然從馬車前伸出。
孟漓禾疑惑的擡了擡頭,卻意外的發現,手的主人,竟然是……宇文疇。
這極度不合禮法的做法,讓孟漓禾着實一愣。
這幾日,她也打聽過。
大皇子宇文疇乃皇后唯一子嗣,按照觴慶國一貫傳長不傳賢的繼位傳統,雖然並未立太子,所以他繼承大統的可能性幾乎是**不離十。
因此,正妃的迎娶才尤爲關鍵。
也因此,在所有皇子中,只有他不用刻意掩蓋鋒芒,甚至於頗爲狂妄。
但孟漓禾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如此不把宇文澈放在眼裡。
竟然對着他的王妃伸出了手。
而錦箐等一干人的臉色更是瞬間黑了下來。
前日,她要邀請孟漓禾過來赴宴,是爭得過宇文疇允許的。
只不過,當時宇文疇只是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沒說。
也讓她以爲,這是宇文疇對她的寵愛和縱容。
沒想到,今日宇文疇竟然特意出現在此,爲的竟然是迎接她?
要知道,往日,即便她最受寵之時,宇文疇都未向她伸過手。
眼裡的恨意更勝,今日,她一定要讓孟漓禾萬劫不復!
餘光掃到宇文疇身後,錦箐一等人幾近吃人的目光。
孟漓禾心裡冷笑,卻特意溫柔的衝着宇文疇羞澀一笑,伸出一隻手,作勢便要搭在他的手上。
卻忽然視線越過宇文疇,十分故意的朝着錦箐看了一眼。
頓時如同恍然大悟般,將手縮回,臉上還露出些許惶恐。
宇文疇立即往身後一瞅。
錦箐那狠絕的目光還沒來得及收起,盡數被宇文疇收入眼底。
頓時臉色一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將手收了回來。
孟漓禾在心裡得逞的笑着,緊接着,自己輕輕一跳,從馬車上下來。
粉紅色的衣裙因這一跳,微微揚起,在微風下襬了又擺。
直擾的人心亦這般飄忽般,陣陣發癢。
那被粉紅衣裙襯的有些微紅的臉蛋,沒有濃妝豔抹,只是略施粉黛,卻如同這春天裡,層層綠葉中伸出的一朵桃花般,讓人眼前一亮。
宇文疇的眼眸立即變得閃亮且幽深。
“弟媳孟漓禾見過瀝王。”
巧笑嫣然間,孟漓禾輕輕開口。
聲音動聽的如微風拂面。
只不過特意將自己弟媳的身份擡出。
爲的便是實打實的提醒。
宇文疇果然聽到弟媳兩個字有些不悅,然而卻是更成功的喚起心裡那個魔怔。
若是當時自己並不是無所謂的態度,這個女人現在,應該說的是臣妾,而不是弟媳。
一想到此,他的心裡就無法平靜下去。
不過,這個女人他早晚要得到,不管是現在還是繼位後,不管她是什麼身份。
只有得到她,才能壓下自己那無法平復的**。
想及此,宇文疇志在必得,臉上也重新浮起笑容:“不必多禮。”
孟漓禾淡淡起身。
面前,錦箐也趕緊。
“瀝王側妃錦箐給覃王妃請安。”
接着,幾名女子也一一行禮。
原來,這幾個女人是宇文疇的幾名侍妾,想來,是爲錦箐撐場面來的。
孟漓禾平靜的受着禮,並沒有故作姿態的攙扶。
卻令宇文疇的眼眸更深。
這個女人,無論智慧還是容貌,無論氣質還是素養,都是他宇文疇正妃,未來皇后的不二人選。
只可惜……
“王妃姐姐。”身旁,錦箐忽然開口,“那日在琴行,錦箐不知是姐姐,有所冒犯,還請姐姐海涵啊!”
孟漓禾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往日,在府裡作威作福慣了,錦箐臉色一僵,只覺頗沒有面子。
頓時,接着說了下去。
“不過,姐姐你的穿戴着實樸素了些,說句實話,就是今日,若不是我自認識姐姐,恐怕,也認不出你是覃王妃呢。”
一句話說的,身後幾個女人低聲竊笑。
錦箐這句話擺明了就是說孟漓禾穿戴普通,完全沒有王妃之範。
宇文疇不由冷了冷臉。
卻見孟漓禾絲毫沒有動怒,不急不惱的說:“側妃說的極是,不過我私以爲,衣衫只是爲了襯托人,而人並非因衣衫而高貴。就好比,矮子無論穿多長的衣衫也高不了,而只會顯得更矮。所謂天生麗質難自棄,這不是衣衫可以達到的。何況,我並非存了與人攀比的心思,更不喜通過衣着結交人。”
錦箐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原本自己下一句是想將穿戴不隆重爲由,給她扣上對瀝王不敬的帽子。
怎麼一轉身,自己便像了跳樑小醜一般?
今日,她的確盛裝打扮,爲的就是壓孟漓禾一頭。
卻未想,孟漓禾卻如此隨意,反而還是特意突出自己的攀比之心。
那她今日這妝容和衣衫,不是成了笑話嗎?
當下,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身後,寵妾們壓抑的笑着,她只覺得氣血上頭,險些壓制不住。
“好了,還不快請覃王妃進府,一直在門口說話,成何體統?”
好在,宇文疇適時說了一句。
只不過,他並非爲了給錦箐下臺階。
而是看到她那副愚蠢的樣子,很怕給他的瀝王府丟了臉去。
那些花枝招展的衣衫,以及濃郁噴鼻的胭脂水粉,他早已經厭倦。
反倒是孟漓禾這種簡單的裝束,淡淡的妝容,讓他覺得清新不少。
竟然還拿此說事,當真是笑掉大牙。
錦箐聞言,趕緊恢復了理智,重新堆起笑臉說:“哎呀,都怪我,忙着說話,王妃姐姐快請進吧,妹妹已經爲你備好了水酒。”
瀝王府的一處廳內,早已擺好了宴席。
看起來,的確做了準備。
因爲宇文疇的臨時到場,爲他安排了主位。
而按照身份,宇文疇下側應爲正妃,但因尚未迎娶,因此右測下方便由錦箐所坐。
而左側下方則由孟漓禾而坐。
之後,幾位侍妾,便分散坐於兩人下側。
而中間,則空出一片場地。
錦箐竟然還安排了許多舞蹈,笛奏等。
倒顯得十分有誠意。
孟漓禾只是淡淡的看着中間,餘光卻也未露掉宇文疇頻頻投來的目光。
忽然格外的慶幸,自己是嫁給了宇文澈。
若如最開始那般,今日嫁給的是宇文疇,想來,無論她如何談判,也不可能像和宇文澈這般和睦相處。
雖然,他近些時日,大概因爲生自己的氣,也不怎麼理自己就是了。
甚至於,不知怎麼,還遷怒於管家,不管什麼藥膳,都要先驗下成分再吃。
委實讓人心寒。
不過,至少安心啊。
不像這裡,時刻感覺自己到了龍潭虎穴。
說起來,她方纔出來的時候都忘記告訴宇文澈一聲了。
“王妃姐姐。”
孟漓禾這廂還在神遊,對面的錦箐卻忽然開口。
“那日因琴衝撞了姐姐,今日,不如就讓錦箐爲姐姐彈奏一曲,也算表達歉意,可好?”
孟漓禾挑挑眉,不過就是自己想獻一下,何必說的那麼好聽?
想着,非常不給面子的開了口:“側妃已道歉多次,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不必掛懷了。”
錦箐一愣,萬沒想到自己靜心準備的琴藝竟被堵了回去。
要知道,她給孟漓禾彈琴是假,想重新吸引宇文疇的目光纔是真的。
自琴行回來之後,宇文疇便再也沒有來找過她,甚至自己主動過去噓寒問暖,也被他三言兩語打發了回來。
所以今日這宴,也是她思前想後,方想出的一舉兩得的好法子。
既可以打壓孟漓禾,又有機會重新獲得宇文疇的目光。
畢竟,當年,他就是因爲自己的琴藝,從而納了自己的。
如今,即便孟漓禾擋了回來,她又怎會有放棄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