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1

送走了小和尚靜言,羅敷覺得疲倦了,剛想會臥房休息一會兒,突然聽見外面人說話的聲音。青媚爲人機靈,根本不用羅敷吩咐,自己便跑出去打聽,不一會兒便回來對羅敷說:“娘娘,是殿前的人傳消息來了,說國舅爺又來了,這次還帶了不少珍寶,說是要好好孝敬皇上呢。”

羅敷心中一驚,又是一喜,二哥又來了,聯想到自己這幾天的境遇,心裡有些酸楚,真希望好好向哥哥傾吐一番,可是又覺得哥哥路途遙遠,好不容易來一趟,還要替她擔着這份兒心,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這是後話,羅敷忙道:“二哥現在在哪兒了?”

青媚道:“聽傳消息的人說,正在正殿裡與皇上說話兒呢。不久用晚膳的時候,該會叫娘娘一起過去。娘娘不用着急,誰不知道皇上心疼娘娘,二國舅來了,必然是要請娘娘過去的。”

羅敷按捺住心頭的情緒,雖然思念哥哥,但也不急於這一時。到了晚膳時分,三人同坐一起,把酒言歡,其樂融融。

秦武雖是一介武夫,但還是一眼看出羅敷神情憔悴,似有不適之症,便關切地問道:“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我看你臉色如此不濟?可是受了寒生了病?千萬別拖着,該看一定要及早看看。”

秦武一時焦急,關心則亂,忘記了羅敷已經貴爲皇后,母儀天下,不是可以隨便稱呼一聲妹子的。可這一聲妹妹在羅敷聽來,卻是倍感親切。加上這幾天受的驚嚇和震驚,而自己在卞國除了夫君以外也無人可以依靠,孃家兄弟一來,羅敷心裡頓時感到十分溫暖。委屈、悲傷和感動,交融並織在一起,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一看羅敷流淚,秦武更是焦急。羅敷急忙解釋道:“哥哥莫慌!我本無事,只不過前幾日傷了風寒,留下來點迎風流淚的小毛病,寒症已經大好了,只是眼睛還有些不適。今日見你又十分驚喜,所以一時激動流下眼淚。哥哥切莫多想。”

秦武聽了才稍稍放心下來,三人再次坐定。柳皓軒笑道:“敷兒是活在朕心尖兒上的人物,朕怎會讓她受半點委屈?何況有國舅這樣孔武有力的勇士護着這個妹妹,朕怎敢不好好待她?若是你這妹妹有半點差池,你拿我是問便是。”

一番話說得三人都笑了起來,秦武連說不敢,氣氛又重新活躍了起來,羅敷也強打精神,與他二人談笑風生,好不快活。由於只是接風洗塵的家宴,三人都並未談論國事,晚宴結束之後,柳皓軒欠身道:“朕今晚還有許多奏摺要批示,你兄妹二人也分別多時了,該有很多話要說,朕就不便打擾你們了。”說完,柳皓軒獨自離去。

羅敷站起身,吩咐下人收拾餐盤桌子,走到秦武身邊,柔聲道:“哥哥陪我一起去御花園散步吧,天色漸完,黃昏下的園子更是美不勝收呢。”

兩人並肩走着,只餘青媚一人不遠不近地打着燈籠跟在後面。秦武想問妹妹傷心爲何事,但有害怕提起舊事讓其悲從中來,正猶豫間,羅敷低聲道:“我問哥哥一事,哥哥可相信世間鬼魅之說?”

秦武聽了一怔,道:“這鬼神之事世間衆說紛紜,有人篤信不疑,有人卻毫不在意。我這一生雖說也算不上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也沒做過什麼大的虧心事,因而與鬼神一類也從來無緣。你要問我信不信,也就是半信半疑吧。不過我可未曾見過廬山真面目啊。”

羅敷沉聲道:“哥哥你可相信,我撞到邪鬼了!”

秦武大吃一驚,道:“妹子,這皇宮內院,可比不得自己家裡。在家你是個大小姐,說錯話雖不得體,但至少還有人相護,如今這深宮大院裡,可處處都有眼睛盯着你呢,可不要一個閃神兒給人留下了話柄。”

羅敷苦笑道:“恐怕我已經給邪鬼盯上了呢。”

秦武見羅敷臉色悽然,蒼白而毫無血色,似是受過十分驚嚇,又比前些日子見她時瘦弱了些許,羅敷本就柔弱,如今一看,竟更加弱不禁風了。

秦武忙安慰道:“妹子別急,你且放寬心,有什麼事慢慢講來,二哥給你做主。”話說着,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便怪道,“妹子你在宮中受盡千恩萬寵,自有皇上護你,你又有何懼之?難道,這次的事情,竟是連皇上也無法保全你了?”

說到羅敷傷心處,她不禁含淚道:“不錯,這次連皇上也無法保全我,所以羅敷才急着找哥哥商量啊。”

秦武又驚又痛,道:“剛纔我們三人一起聚餐時,也不見皇上對你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照樣是恩愛有加,心疼無比的,不見什麼異樣啊。難不成這是皇上作出的假象,故意欺騙我的?他平日裡對你可好?”

羅敷無奈,只得解釋道:“哥哥誤會了,皇上對我是好的,可是這事兒卻不是他能幫我的。邪鬼纏身,還得我自己查明原因才行,而且,即便真的找出真相,皇上恐怕也是爲難。”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妹妹你快告訴我吧!”

羅敷如泣如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哥哥。秦武愁眉緊鎖,越聽越不可思議,心裡爲羅敷捏了一把汗,臉色也逐漸蒼白起來。講完後,兩人都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秦武才顫聲說道:“柳皓軒與姐姐感情非同一般,此事恐怕無外人知曉。按理說,以擁月公主這般心高氣傲,雖然沒有太深的城府,但這必定是她最深藏的隱秘,定是守口如瓶,深埋心底的,從外人下手,實在無法查出真相。”

羅敷點點頭,無奈道:“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這樣一來,只有在公子身上費工夫了。”說完哀愁地低下頭,對於柳皓軒,她是從無二心的,這次竟然這樣算計自己的夫君,實在是情非得已。

秦武表示理解地點點頭,又問道:“皇上一向寵你,你若直接詢問他是否會直接得到消息?”

羅敷搖搖頭:“我也曾問過,可他沒有告訴我。接連幾次,都一口否認。許是怕我擔心吧,也有可能,和擁月公主的感情是他心中不能說的隱秘。”說完哀嘆一口氣。

秦武連連嘆息:“愚兄無能,不能幫到妹子。”

“這倒不妨事,只是我也有一個愚笨的法子,需要哥哥的配合。”

秦武眼睛一亮:“妹子直說便是,如今形勢惡劣,那怨鬼生前再是公主,已經是死了的人了,竟還敢在凡間興風作浪,實在可惡!況且連佛光寺的大師都只能暫且打壓她而不能根除禍患,實在讓人放不下心。妹子有什麼用得着愚兄的地方但說無妨,愚兄一定竭盡全力!”

羅敷沉吟一會兒,緩緩道:“上次那女子把我嚇得昏死,在牀上昏睡了好幾天,御醫想了多少法子也沒把我醫好,還是從佛光寺請來大師才勉強壓住邪。這女人必定是要置我於死地啊。我也得用狠辦法了。”

兩人繼續並肩走在御花園裡,融融月光灑在嬌豔的芳華上,兩個身影一個嬌媚一個頎長,微風吹過,兩人的影子隱入了樹林之中。

“這幾日我過得還算安穩,必定是因爲時時有公子護佑我左右。若是離開公子,我必定性命不保了。我知道在離皇宮東部不遠處有一座翠靈山,風景幽靜美麗,分外怡人。我想假借祈福之命到山上暫住,公子日理萬機,必定不能陪伴我左右,公子一離開,那女人肯定會有所行動。再請佛光寺大大小小的法師潛伏在附近,一同作法消滅這個怨鬼,斬草除根!”

秦武驚訝道:“不行啊妹子,這樣一來,你豈不是把自己作了誘餌?萬一法師不能將這惡鬼剷除,你豈不是性命堪憂?”

羅敷苦笑:“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也唯有用自己作餌,才能釣到這個惡鬼。”

“可萬一有一絲紕漏,那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啊!”

“沒有紕漏,事出無奈,我既然決定以命相搏,就沒有不小心!這女鬼威脅我的愛人和我的性命,我只能豁出一切去跟她拼!若是成了,今後便可高枕無憂,若不成,便由你和法師們把我死的真相告訴公子,公子就算與那女人有孽情,但他一向愛重我,見我已死,一定不會再留念那女人了!能讓公子忘了那女人,我便是死了也值得!”

秦武哀嘆道:“妹妹,你真個要這麼做?或許,我們還能想到別的辦法。”

羅敷搖搖頭,顯出與平日裡不符的冷靜:“沒有別的辦法,這是最好的辦法。我一定要這麼做,爲了除掉那個陰魂不散的怨鬼,我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公子還有大好人生,我不能讓這個陰影一直留在他心裡,讓他永久不寧!”

秦武無言以對,只能連連嘆息。女人動情起來,簡直十頭牛都拉不回。見妹子如此決絕,秦武也只好依從。作爲兄長,他也只能按計劃安排好一切,儘可能不要發生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