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和。”商芷郡主拉了拉她的袖子。
白離瞪向她,商芷郡主拿着帕子優雅地掩着脣輕咳,低聲道:“他們若是要與我們坐一桌,我是沒什麼關係,但你就要小心皇伯母找你秋後算賬。”
白離也意識到失態的嚴重性,忙扯了商芷郡主站起來,柔聲溫順道:“四哥哥與城主做這兒吧,我們往後挪一桌。”
四皇子有些糾結地瞪了白離一眼,要是他一個人,白離也敢這麼跟他劃清距離,他就地就發作了,但身邊跟了嘉卿城主,要避嫌,四皇子也不是一個魯莽的人,臉上雖有些不快,但也悶悶坐下了。
宮人忙整理出一個桌子,擺上茶果點心,白離拉着商芷郡主過去坐下,討好地笑道:“雖是靠後了些,但也清淨,前邊擠得慌。”
商芷郡主氣不打一處來道:“適才你們講話,青官的唱詞我一句都沒聽清楚,看你要怎麼賠我!”
四皇子回過頭來看她們。
白離微微側身,低聲討好道:“你說怎麼賠便怎麼賠。”
商芷郡主打量了她幾眼,搖頭嘆氣地遞了個橘子放在她手上,道:“你這是什麼膽小怕事的性子,這若是我,管它是什麼場合,直接拉了他們去皇伯父面前理論,好端端的皇子殿下,在後宮婦孺裡面摻和什麼,也不怕人笑話。”
白離不慎對上四皇子偷看的目光,他白皙的面容在燭火下深了深,卻淡定自若地扭頭看向戲臺,白離有些罪惡感,其實也不怪四皇子,她故意穿戴得這麼招搖,四皇子心裡本來就有那麼點小九九,罪過罪過……
戲入高~潮,衆人正聽得如癡如醉,白離連剝了五個橘子,商芷郡主尤不滿足,又遞了一個過來,白離擔心道:“吃過了會拉肚子。”
商芷郡主一雙眼睛像是釘在戲臺上,一時興奮,一時沉靜,白離悄悄把剝好的橘子自己吃了,吃了一半,商芷郡主突然扭過頭道:“快看快看,青官要舞畫了。”她看見白離正往嘴巴里送橘子,奇怪地道:“這是爲我剝的,你怎麼能吃。”
說完,她伸手搶了過去。
白離張着嘴巴愣住,戲臺的青官正長袖起舞,他扮相好,柔媚似女子,更難得是手上的絕活,兩扇屏風用雪白的宣紙糊着,不過是尋常的臺步,他一步一生蓮,筆端生花,一扇綠竹風雅,一扇桃花夭夭,最後一個迴旋,青官蕩氣迴腸地下跪拜唱:“這廂蟠桃赴盛宴,貴人福祉九重天。”
青官袖籠一收,還真從那屏風的桃花枝上摘了一顆蟠桃出來,桃子雪白,頭尖一點紅,在驟亮的夜明珠下煞是喜人。
皇上率先鼓掌道:“不錯,有賞!”
呂公公站出來尖聲唱道:“賞!”
青官忙伏低身子,千恩萬謝了一番,然後用一方帕子包着手中的桃子,快步從戲臺走到御前跪下,呂公公吆喝一聲:“好大的膽子,一介庶民竟敢亂闖御前,這可是要治死罪的。”
那青官見慣了大場面,也不驚慌,慢條斯理道:“皇上,庶民奉上蟠桃一顆,願吾皇千秋萬代,帝后福澤無雙。”嗓音清越,似一陣清風。
皇上擺擺手,讓呂公公退下,饒有興趣道:“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朕的侍衛說不定就截殺了你。”
青官低着頭,恭敬道:“庶民有生之年能在御前唱一曲戲,已經死而無憾。”
皇上笑道:“你手裡這顆是否真是蟠桃?”
青官道:“這顆桃吃了雖不能羽化昇仙,但亦有延年益壽,生肌養顏,祛病祛災的好處,長於淮山之巔,三年結一子,已屬難得。”他的聲音非男非女,但娓娓動聽,令人傾醉,特別是那句生肌養顏,六宮的眼睛都投向他手中之物。
聽了這話,皇后奇道:“淮山遠在千里之外,你帶到御前來定花費了些時日,尋常的桃子怕是已經失了顏色,這顆桃倒像是新摘了一般。”
青官一頭青絲似瀑,他的頭愈發低道:“回娘娘的話,這桃已經摘了三月有餘,若再過幾日,色澤便減一分,這好處也會減一分。”
皇后道:“果真有這麼功效,倒是奇珍異果了。”
皇上突然道:“淳和,你過來。”
白離一個激靈,木訥地站起,商芷郡主在後推了一把,她才慢吞吞走上前,站在御前。
皇上感嘆道:“朕的長公主生爲社稷,有大仁大德之功勞,朕甚爲憐愛,既然這顆蟠桃是奇物,朕便賞賜給你,希望你從此平平安安。”
白離忙磕頭謝恩,道:“兒臣願父皇萬壽無疆。”
青官折身面向白離,親手奉着蟠桃,道:“請長公主食用。”
無端與這個傳說中的青衣小生面面相對,白離倒是很想瞧瞧他的真面目,便道:“有勞。”她伸手去接桃,他忽然擡起頭來微微擡頭一笑,白離愣了愣,傾國傾城倒是不假,可他到底是男兒身,眼中萬般風情竟不似人間姿色,那雙極黑的瞳眸散發着攝人心魄般的瀲灩妖嬈。
“父皇。”白離穩了穩心神,趕緊挪開目光看向龍椅上的人。
皇上溫和道:“淮山之巔生存千年的桃樹結蟠桃的傳聞,朕年輕時也聽過,因很難得到,世人並不常見。”
他的意思是,這桃不吃可惜了,白離雖然不想當場試驗此桃的神效,但她一碰觸到青官深不可測的桃花眼,心神就像是被吸住一樣,便也顧不得六宮同時投來的憤恨目光,硬着頭皮咬了一口。
香脆可口,桃汁生津,確實是美味,白離正猶豫着要不要咬第二口時,嗓子裡突然涌出一股腥甜,她咳了一聲,居然吐出了一口鮮血來。
“有刺客,有刺客,保護皇上……”
四面喧囂乍起,白離眼前一黑,撲倒在地前似乎被人拉了一把,一個憤怒的聲音在頭頂炸響:“你要是敢死,我便跟着你死,做鬼都不放過你。”
白離暗忖,是誰這麼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