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兒臣求您,如今只有您能救她。”四皇子筆直地跪在鳳儀殿,年輕俊朗的面容露出些微憔悴。
除他外,鳳儀殿中再無他人,過了許久,沐春從後殿出來,看着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四殿下,您都跪了一夜,身子可是會吃不消,聽奴婢一句勸,回宮去吧。”
四皇子神色一喜,道:“姑姑,母后是不是答應救淳和?”
沐春輕輕搖了搖頭,道:“四殿下,御醫說長公主的毒無藥可救,皇上龍顏大怒,禁閉惜妃,更是將戲班的一干人等全部關進死牢,如今宮中上下人人自危,您這般逼着娘娘去救長公主,您可想過娘娘的處境?”
四皇子眸光漸黯,他握緊拳頭,神色痛苦道:“母后只想到自己的處境,何曾又爲淳和的處境考慮過半分!”
“四皇子您……”沐春驀地愣住。
四皇子冷笑道:“姑姑也別說母后是一心爲我的話了,如果真是爲了我着想,那就拿還魂珠出來救淳和的命。”
沐春又急又怕,只聽到皇后的聲音在珠簾後響起:“就算本宮給了你還魂珠,讓淳和活過來,她要嫁的人是蜀王,她心上的人也不會是你。”
皇后緩緩走出來,儀容威嚴,沐春忙她坐在椅子上,她揮了揮手,沐春躬身退下去,去門口守着。
四皇子眉目間盡是一片冷色,卻擲地有聲道:“我一心只想她好好活着,她開心我便開心,倘若她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皇后身子晃了一下,氣極反笑道:“你想死也沒那麼容易,你是本宮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當年本宮被奸人所害,服食赤毒已久,原本應一屍兩命,是本宮的大哥哥,你的舅父歷盡千辛萬苦尋來還魂珠,冒死送進皇宮,在產房救了本宮和你的命,從你懂事起,本宮就跟你說過,你的外公,你的舅父,還有整個慕容家,都依附你而生存,你的恩寵榮辱,便是慕容家數百人的恩寵榮辱,如果你還有一點孝心與良知,這十八年來本宮是如何待你,慕容家是如何待你,你若爲了一個女人想死,本宮決不會攔着你。”
四皇子肩膀一懈,頓時心念俱灰,身爲皇子,父皇待他雖不如太子那般器重,但外公卻是傾盡心血撫育自己,小時候他不懂,爲何母后只親近自己,而待太子哥哥總是冷冷淡淡的,後來母后告訴他,慕容家只會忠心一位君王,除去父皇,他就是慕容家儲君之位的人選,他一出生,就註定要與自己的親哥哥爭奪皇位,這條路不由他選,也不由他不選,生在皇家,每個人都有很多的無奈,想要生存下去,唯有讓自己站在最高處,不然非死即傷。
皇后平心靜氣地又說了一句:“本宮手裡根本沒有還魂珠,當初你舅父闖進後宮時,本宮已經生下你,當時你已經沒有任何氣息,本宮用那兩顆還魂珠救了你的命。”
四皇子愣道:“怎麼會這樣?”
皇后冷笑一聲,儘管時隔多年,但她眼中露的恨意依然決絕而凜冽,道:“那個害本宮的奸人萬萬沒有想到,當年傅御醫受命他人,暗中動了手腳,用鍼灸之法將本宮身體裡的毒全轉移到胎兒身上,他們不想讓本宮生下龍子,偏偏你命不該絕,大哥哥竟然尋到了這世間僅有的兩顆還魂珠。”
四皇子胸口劇烈起伏着,他臉上浮現出一種似恨似怨的神色,低低道:“母后從未與兒臣說過這些事。”
皇后凝視着他,姿態端莊而優雅,聲音漸漸溫和道:“本宮心裡很清楚,能對本宮下手,事後還能全身而退,在這宮裡,唯有一人。”
四皇子瞳孔縮了縮,不敢置信道:“爲什麼?”
皇后淡漠道:“自來功高蓋主是大忌。”
四皇子突然苦笑,他從地上站起來,許是跪了一夜的緣故,膝蓋早已經僵硬麻痹,不慎磕了一跤,皇后眼中露出一絲着急,想去扶他,卻生生忍住了。
“母后。”四皇子目光含淚,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惶然。
皇后狠下心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一次,本宮確實無能爲力,皇上要查下毒的人,那名戲子受了重刑都不承認是自己下的毒,可見事情並不是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四皇子道:“她若是死了,受牽連的何止是後宮中人,外蒙的使臣就要入宮了,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外蒙是蜀漠是姻親,蜀漠遲早會知道的。”
皇后道:“那又如何?”
四皇子淡淡道:“母后一心想要兒臣繼承天下,但兒臣自問沒有父皇那般的雄才偉略,若是太平盛世,有外公舅父輔佐,兒臣尚能做一位明君,若是戰禍連綿,母后是想兒臣親自上戰場殺敵,還是戰敗分割疆土於外藩,成爲記載史冊的千古罪名。”
皇后美眸一定,道:“玄慎,你不該小看自己,本宮和父親不會看錯人,你是帝王之才,如後必也是治世明君。”
四皇子見救白離無望,早已心灰意冷,躬身道:“兒臣告退。”
他轉身便走,皇后忍不住喚道:“玄慎。”
四皇子不回頭,只是靜靜站着不動,見兒子冷情傷心,皇后心裡也不好受,嘆了口氣,道:“你也別沉不住氣,你既知淳和的生死關係天下的安定,便能猜到你父皇不會袖手旁觀。”
四皇子震了一下,到底是走出了鳳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