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看了這名男醫生一眼,蘭沐星終於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昨天在二樓衝着小護士沈潔怒吼的那名,姓霍的方臉醫生。
方醫生長相相當出衆,三十五上下的年紀,給人一種很乾淨很沉穩的感覺。
方醫生身後的一名年輕護士笑嘻嘻的開口,那個聲音落在蘭沐星的耳中有些熟悉,細細一想,應該就是在她病房外拐角處打電話的那名小護士。
“你的膽子可真大,居然還敢在這間病房裡。”
霍醫生扭頭輕聲斥道:“別亂說,醫院哪間病房沒有死過人?”
小護士吐吐舌頭閉了嘴,霍醫生看了看蘭沐星腳上的綁帶,左右碰了碰:“怎麼樣,還痛嗎?”
蘭沐星動了動腳,嘴角扯到耳邊,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看來情況不是很理想。”霍醫生把繃帶打開,被石塊棱角劃破的傷口已經癒合,也沒有發炎的症狀,“腫也消退了,恢復的很好啊,怎麼還會那麼疼?”
蘭沐星乾笑兩聲:“是啊,爲什麼還會這麼疼呢?呵呵。”
霍醫生填好日常單子後,合上病例本:“傷筋動骨是要養很久,既然你還是覺得很痛的話,那就再多住幾天觀察觀察。”
蘭沐星痛快地點頭,這正是她希望的,眼角悄悄的瞟了唐澤彥一眼後,故作遺憾的說:“這樣啊,那不就又要耽誤好幾天的行程了。”
送走了霍醫生後,唐澤彥轉身看向蘭沐星:“你爲什麼要騙他,你真的就這麼想留下來?”
蘭沐星有些心虛的避開他的目光:“我想過了,既然那名小女孩找上了我,那就是說我跟她命中有這個緣!另外,我也不想跟小瑤一直耿耿於懷。”
唐澤彥目光幽深莫名的睇着她,良久,長嘆一聲,她的心到底還是軟了點,尤其是在對面弱勢羣體時。
“好吧,那就再住兩天吧。”
蘭沐星猶豫了一會兒:“你真不打算介入,不打算幫幫果果嗎?”
唐澤彥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名業餘的偵探,說徹底了,我沒有任何權力干涉警察的偵查,尤其還是跨地區的刑事案件。”
蘭沐星咬了咬脣,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但她還是覺得很失望:“那我繼續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見她失望,唐澤彥不免有些心疼,輕輕的攬住她:“要不這樣吧,我們再留下來幾天等等警察的調查結果吧。如果實在是錯的離譜,我們再考慮出手幫忙好嗎?”
想了想,蘭沐星點頭同意。
傍晚,醫院裡傳開了一個新的消息。
據警方對女童屍體的解剖報告做出解釋:
已經確認死者死於兩個月前,死者身體遭受過強烈的撞擊。排除高樓墜落的可能,因爲屍體的胸前斷了四根肋骨,前額頭骨受過重創,腿部和麪前卻沒有受損。如果是背部着地,那麼對後腦的撞擊會很大,可是對屍體解剖後沒有發現後腦有重創的傷痕,所以,死者一定是死於車禍。碎裂的肋骨插入死者肺部,導致血氣沒腦,後又因沒有及時救治,心力衰竭死亡。
坐在牀上,吃着唐澤彥一勺一勺遞過的飯菜,蘭沐星抽空問:“你說,那個掩埋屍體的人是因爲意外撞死小女孩後怕承擔責任,所以埋了屍體?還是蓄意謀殺,撞死人直接埋掉?”
唐澤彥將最後一口飯直接塞進她的嘴裡:“我想蓄意謀殺的可能性不大,因爲隨着屍體被挖出來的還有隻有在手術檯纔會用到的手術刀和手術鉗,這說明受害人被撞後,曾被救治過,而且我還聽說法醫在屍體的腹部發現了一道長達十釐米左右的刀口。經檢測,和現場的手術刀吻合。所以我想,她最後應該是因爲救治無效後才被兇手選擇棄屍的。”
蘭沐星將嘴裡的飯菜吞下,含糊的說:“車禍,手術刀,棄屍……如果把這些字眼結合在一起,真的很突然讓人聯想到醫生啊。你會不會也和我一樣,覺得兇手就是這家醫院裡醫生的可能性最大?”
唐澤彥點了點頭。可是他沒有告訴她的是,他甚至就連懷疑對象都有了。
蘭沐星還在那裡自言自語:“既然警察通過DNA鑑定出來的結果,那個被挖出來的屍體不是果果的,那麼會是誰呢?誰家無辜的小女孩遭些橫禍呢?還有,真正的果果又去哪了呢?是死還是活?”
唐澤彥一盆冷水澆下:“你不是已經早就有答案了嗎?無論那個小女孩是不是果果,真正的果果肯定已經死了。”
“既然死了,那麼她的屍體呢?”
唐澤彥將碗筷收拾摞到一邊,回頭篤定的說:“我敢賭,那個被挖出來的屍體其實就是果果,只是警察的偵查環節出了錯。”
蘭沐星一臉愕然:“DNA鑑定也會錯?不是常聽你們說什麼準確率在99。9%以上嗎,怎麼還會弄錯?”
唐澤彥撫額:“你聽話總是愛聽尾音,我是說偵查環節出了錯,並沒有說是鑑定結果出了錯。的確,DNA一般是不會出錯的,但如果送去的樣本本身就不對呢?”
蘭沐星愣了半天,搖頭:“我還是沒有明白你想說的是什麼。”
唐澤彥:“……不明白就先不要想了,睡覺!”
說完,他抱起牀櫃上的碗筷往門外走去,想到要親手清洗這些油膩膩的東西,他就覺得有點頭大。
看着他那不情不願的表情,蘭沐星就莫名覺得的好笑。
聽到她的悶笑聲,唐澤彥回過頭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想剛轉回身就聽到一聲尖叫。
“哎呀,你走路都不用眼睛的嗎?哇,竟然是油!我的衣服……”那是一道很年輕很嬌氣的聲音。
唐澤彥那正準備溢出口的‘對不起’在聽到對方這句尖銳的言語後,全部嚥了下去。
對方慌忙掏出紙巾拼命的擦拭着衣服,然後擡起雙眉緊皺的臉瞪向唐澤彥,一怔,最終還是習慣性的斥責:“你走路都不用眼睛的嗎!”
唐澤彥居高臨下的淡淡的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我的眼睛只用來看美女……”
對方怔怔的看着他,臉一點一點的泛紅,有些扭捏說:“其實……”在她的耳根也染上一層紅暈時,唐澤彥臉上的笑意加深,不疾不徐的補充了一句:“所以,你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言下之意,我沒看到你也是正常的。
對方先是一呆,然後雙眼倏地睜大,伸手指向他:“你……”
側身越過她,唐澤彥端碗大步往前走。
對方盯着他的背影抽了半晌嘴角,嚯的扭頭瞪向蘭沐星,惡聲惡氣的說:“他是你的親人?”
蘭沐星看着眼前這位一身警服的年輕女孩,記了起來,原來是那天一直站在鄭警官身邊的那位啊,秀眉微微一擰,也難怪對方會發這麼大的火了,其可是那麼的注重形象啊,甚至就連一位無依無靠的老人寄住在廢棄鋼材廠在其看來,都是一種對市容的影響。
雙手環胸,一臉的不待見:“是,我男人!”
哼,別以爲她沒看到這個女孩剛剛看向唐澤彥那一剎間的震憾,那分明就是怦然心動的折影!開玩笑,她纔不會傻到容許再出現第二個徐永美。
女孩的小臉微微一皺眉,似有嫌棄似有羨慕,又有不服。
動了動脣,正想說什麼,“高燕,你怎麼在這裡?”
一道同樣年輕的男人聲音從拐角的樓梯處傳了過來。
高燕白了蘭沐星一眼後,換上笑臉轉過身:“斌哥,你那邊問得如何了?”
來人正是鄭警官鄭斌。
鄭斌點了點頭,走了過來,兩人就站在蘭沐星的病房前聊了起來:“我和小李哥一起查了全市最近兩個月五歲左右兒童的失蹤案報案,一共有三起,其中兩起走失兒童已經找到,還有一起雖沒有結案,但失蹤的兒童是個男孩子。但如果受害者是外地來的流浪兒童,一般都不會有暫住登記,所以我們也無法查證這個死去的孩子到底是誰。”
高燕皺眉:“那怎麼辦?那真的果果又去了哪?”
鄭斌臉色微陰:“我今天過來就是應院長的要求結案的。”
高燕:“結案?就這樣結了?!”
鄭斌:“不然呢?一直拖着影響我們的破案率?我不想爲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流浪兒影響我競爭年度精英獎。作爲我的唯一對外承認的女朋友,你是要支持我的!”
高燕:“……我知道了。”
鄭斌攬過高燕,兩人肩並肩的往樓梯走去。
病房內的蘭沐星久久無法回神,就這樣結案了?什麼都沒調查出來就結案了?這樣可以結嗎?
擡眼看到捧着一摞洗過的碗回來的唐澤彥,她脫口叫道:“他們說要結案了!這樣什麼都沒弄清楚的案子可以結嗎?!”
唐澤彥只是愣了那麼一秒就明白了她所說的是什麼事情,放碗放到櫃子上後顯得有些無奈的說:“雖然是有命案必破的規定,但如果死者的身份無法查明的情況下,很多地方都是會選擇封案另審的!”
蘭沐星想了一會兒,拉起他的手輕晃着:“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朝夕相處下來,她慢慢的琢磨出了一個可以瓦解他所有堅持的絕招,那就是撒嬌!
都說撒嬌的女人最好命,這話還真的一點都不假。看着她那微微嘟起的紅脣,唐澤彥繳械投降了:“辦法有是有,不過我有條件。”
雙眼一呆,“什麼條件?”他居然敢跟她提條件了!?
唐澤彥猛的湊近,一臉曖昧:“讓我就親一下。”
隱含笑意的黑眸輕輕的眨了眨,意圖不言而喻。
他想她一定會拒絕的,不想蘭沐星竟雙手攀上他的脖子,臉往上一昂直接湊了上去,在他尚未做出反應之前又退了開。
“好了,親過了,說吧,你有什麼辦法。”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裡還殘留一絲餘溫,他真的很想說這個吻不算數,但在看到她那危險意味十足的美目後,他覺得還是不要得寸進尺比較好:“很簡單啊,就是證明小瑤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爲的,那麼兩案聯發警察就必須追查到底。”
蘭沐星把弄着自己的長髮,現場詮釋了什麼叫做頭髮長見識短:“那麼你要如何證明小瑤的死是謀殺呢?僅憑放棄剖腹選擇側切這一點能成立謀殺嗎?”
唐澤彥:“當然不行!我們必須得有另外的證據,比如說小瑤的那次摔倒是有人故意製造的。”
蘭沐星:“怎麼證明?”
唐澤彥衝她調皮的眨了下眼睛,笑眯眯的說:“兔子!”
兔子,蘭沐星大腦轟了一下炸開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腦子裡倏地出現了一堆亂蹦亂跳的兔子,擾得她心煩意亂。
究竟是哪隻兔子她沒有數明白呢?
唐澤彥俯身湊近她:“你等下找個機會進林醫生的辦公室裡看看……兔子……記得,不行就退!”
“林醫生?難道真的是她?”唐澤彥的吩咐像一道閃電擊中她的腦袋,讓她渾身一哆嗦,她終於想到是哪隻兔子出了問題。
當時,她看到小瑤痛苦的綣縮在擔架上,腿間是一攤血浸透了的白色孕婦裙子,觸目驚心。迷糊中小瑤一直胡言亂語着:“我是踩到了果果的兔子才滾下來的……”當時她還納悶,她爲什麼就沒有看到任何兔子。
果果的兔子是什麼?是活着的兔子,還是一個玩偶……玩偶!那個小女孩抱在懷中的白色兔子玩偶。
那是一個一眼就能看出是果果的兔子,有一個顯眼的標誌,那就是少了一隻眼睛,脖子間繫有紅色蝴蝶結的兔子!然而讓她想不通的是,是誰把兔子放在了樓梯上?!
“那你呢?你要去哪裡?”
“我去果果奶奶那裡來看看,這次我需要高藝的幫忙。”
唐澤彥離開後,那名在樓梯間打電話的小護士走了進來,她是來給蘭沐星換藥的。
看着小護士,蘭沐星故作故作的問:“小妹妹,我的主治醫生是林醫生還是霍醫生?”
“是霍醫生啊。”
“哦,那林醫生呢?她是負責什麼的?”
“哦,她是我們這裡最好的婦產醫生,忙得很,剛剛又進產房了。”小護士一邊嫺熟的給她換着藥,一邊回答。
“那很辛苦啊。對了,醫生辦公室在幾樓啊?”
小護士把皮筋塞到衣服裡隨口說道:“一樓最右邊,霍醫生的也在那裡。”
話間剛落,霍醫生便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伸手往蘭沐星腳踝處用力的按了按,拆開繃帶仔細的看了看後又重新綁好,最後囑咐:“你沒事就不要亂動了,要不然你這骨頭就長不好了,對以後走路姿勢會有影響的。”
蘭沐星點點頭,拿起一邊的手機徑自玩了趕來。
不知爲何,她覺得這個霍醫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斯文。
霍醫生走到門口,回頭瞧了一眼正在玩手機的蘭沐星,眉頭皺在了一起,最後雙眼微眯,擡腳離去。
把吊瓶掛到鐵架子上後,蘭沐星乾脆一狠心撥掉了針頭,拖着打着繃帶的左腳,一瘸一拐的走出病房往樓梯艱難的走下去。
等到了一樓時,她的額頭上已然沁出一層細密的虛汗,故意溜達了一下,確定四周沒人注意自己後,她迅速的走向醫生辦公室。
林醫生的辦公室門是開着的,她加快步伐走了進去,果然在屋子裡的桌上看到了林明心的桌牌,職位是婦產科主任醫師。
大略的掃了一眼只有十來平方的辦公室後,她把目光定格在桌櫃上。
她回過身,將辦公室的門關上,挪到了桌櫃,拽了拽把手,意外的是居然沒上鎖,不過抽屜裡裝的也只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日常小用品,諸如護手霜之類的。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下邊的櫃子上,拉了拉,沒拉開,上鎖是件好事,至於說明這裡面有其主人重視的東西。她深吸一口氣,暗暗運力於手掌,想借着體內蠻力將其掙開。
就在她凝聚了力氣在手掌上準備將那把小鎖給掙開時,隔壁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心下一凜,猛然想起方纔那名小護士所說的話:“林醫生的辦公室就設在婦產手術室,而此時的林醫生正在替孕婦接生。”
嬰兒的啼哭意味着新生命的降落,也就意味着主任醫生的任務完成了,正想着,門把手開始轉動。
蘭沐星心一急,急忙起身隨手扯下一張便利貼,在上面寫了幾個數字,以131打頭。
門被推開,林醫生看到伏案在自己辦公桌上的蘭沐星時愣了愣:“你怎麼……”
蘭沐星擡臉衝着對方呵呵一笑:“林醫生,我等了你好一會兒了,以爲你要很久纔出來,於是就想着要不留下電話號碼給您,這不,纔剛寫你就回來了,哈哈,好巧。”
林醫生的摘下口罩,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有什麼事?”
蘭沐星愣了一秒,綻出一抺狗腿的笑:“林醫生,我的嫂子快要生了,在這裡呆了兩三天,我覺得這兒挺不錯的,空氣好,環境好,最主要的是你的醫術好,所以想問問你相關的事宜,琢磨着如果合適的話要不要讓我嫂子住進來?”
林醫生盯着她看了一會:“你嫂子?你與唐先生不都不是本地人嗎?你嫂子怎麼過來住院?”
蘭沐星微咳一下:“我雖然不是本地人,但是我堂哥上門到你們這裡啊,要不然都沒一個認識的我怎麼會跑到這裡呢?”
林醫生似乎對她的話還是表示懷疑:“你堂哥上門的?以你的條件來推算,你堂哥的家境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去吧,怎麼還會上門?你嫂子孃家是做什麼的?”
蘭沐星嘴角暗抽,尼瑪,她只不過是隨口謅了一個謊言,至於這樣刨根問底嗎?
乾笑兩聲,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林醫生,你是從哪看出來我的家境不錯?”難道她真的長得如此富態,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她從小衣食無缺?
低頭看了看自己,她明明挺苗條的嘛,哪裡富態了?
林醫生轉過身走到牆邊的鏡子旁,把藍色的手術衣服脫下後直接扔進了腳邊的垃圾筒裡,又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也扔了進去,然後取下掛在鏡子上的一把木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型。
最後回過身衝着蘭沐星訕訕一笑:“從你跟你老公入院的那一天起,我們醫院的醫務人員以你倆印上了有錢人的標誌,我聽隔壁的李醫生說你老公所駕駛座駕市值至少700多萬呢。”
蘭沐星的嘴巴張了張,想不到這位林醫生竟然是位如此心細的女人,看來想完成任務不會像她所想像的那麼簡單了。
繼續幹笑兩聲:“那也只能說明是他有錢啊……”忽地將自己的臉湊近對方,“難道你就沒發現其實我一直都在刻意的討好他嗎?”
林醫生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說……”
蘭沐星雙手一攤:“沒錯,我是灰姑娘,所以我堂哥家條件不怎麼好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啊。”嘴巴上是這麼說,可是她的心裡卻在想,呃,其實灰姑娘一家真正灰的也只有灰姑娘一個人,畢竟人家的老爹是公爵。
見林醫生一直盯着自己看,沒有吱聲,她有點心虛了,於是故意笑出聲試圖混淆視聽:“我剛剛所提到的嫂子是我堂大伯家的媳婦,林醫生,你不願意接收嗎?”
林醫生收起懷疑的目光,衝着她親切的笑了笑:“當然不是,讓你嫂子把最近的B超檢測和胎位報告給我就好了,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在這裡生產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啦,林醫生。”說着,蘭沐星衝着林醫生飛了一個吻。
林醫生嘴角一抽,“不用這麼客氣。”走到門口,回頭,“我還要去看看剛剛出生的孩子,你……還有事?”
蘭沐星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站在人家的辦公桌後面,於是馬上挪了出來,一臉諂媚的笑着跟着林醫生走出了辦公室。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林醫生扶了她一把:“要不然我扶你上去吧。”
蘭沐星甜甜一笑:“不用了,我去院子裡透透氣,順便在那裡等我老公回來,到時讓他扶我上去就行了。”
林醫生:“你老公去哪了?”
蘭沐星:“他啊,因爲我想吃火龍果,這裡沒有,所以他開車去出去給我買了。”
林醫生擡起眼簾認真的看了她一眼:“你對你老公來說很重要啊。”
蘭沐星明顯地愣了一下,爲什麼是‘你對你老公來說很重要’……而不是‘你老公很疼你’?
有些假的笑了一下,她就錯就錯的回答着:“那是必須的,要不然怎麼對得起我那每天兩張的面膜?”
這下換林醫生犯愣了:“每天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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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沐星點頭:“是啊,要不然我的皮膚怎麼會這麼細膩光滑白皙嬌嫩有彈性呢?”說着還很是自戀的伸手撫了自己的臉。
林醫生定定的看了會她那正閃着淡淡油光的臉,尤其是額頭上方那幾粒小痘痘,實在很難恭維出光滑嬌嫩,除了白是真的,其他的……只能說每天那兩張面膜浪費了。
輕輕的咳了一下,出於女人特有的心理,林醫生忍了忍沒忍住的說:“其實面膜敷太勤了,反倒會加重皮膚的負擔。”
蘭沐星擺了擺手,故作出一副很蘿筣的模樣:“不會啦,我用的都是免稅的韓國正品,你一定不知道,這外國的東西用起來就是比國產的好,我跟你說啊,你在選面膜的時候一定要選新鮮的,選貴的……”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林醫生收回攙扶她的手改插在自己的兜裡,轉身上了樓。
蘭沐星一邊伸長脖子確定她是不是真的走遠了,一邊還在那裡唸叨叨:“這面膜啊,最好是選擇可以美白補水,其實啦,免洗的沒有……”
見林醫生真的走遠後,她終於閉上了那說了一大堆廢話的嘴,兩眼往左右一張望,四下無人,於是她身子一轉,又鑽回了林醫生的辦公室。
這回辦公室的門是關了,但是窗戶沒關,那是一扇左右推拉的玻璃窗,她走過去將沒鎖上的那一邊窗戶推到邊,然後雙手撐在窗臺上,身子用力往前一傾,像鯉魚躍龍門一般躍了進去,在地面上輕滾一個圈後站起來,嘴角都快咧到耳邊了。
娘啊,痛死她了!
這次,她直奔主題,桌櫃!在經過垃圾筒的時候,她像是被人下了一道無形命令般,竟然走了過去撿起了林醫生剛剛扔掉的帽子,裡面有幾根頭髮,沒有多想,她將那幾根頭髮給挑了出來,隨手扯下一張白紙包好,放進自己的口袋。
走到桌櫃前,她凝力猛得一扣,鎖心鬆動。
拉開抽屜後,她快速的翻了翻,裡面除了一摞紅包和一盒項鍊外,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根本就沒有唐澤彥要她找的那隻……兔子!
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唐澤彥的判斷出了錯?
耳尖的她聽到有人正從樓梯下走下來,心底一凜,她急忙關上抽屜,迅速的從進來的窗戶躍了出去,甚至忘記了腳上的疼痛,一口氣回到了三樓的病房。
人只有在逃命的時候纔會忘記身體的疼痛。
傍晚的時候,唐澤彥回來了,拎着兩份盒飯。
在快要上到三樓的時候,他迎面撞見正在和鄭斌高燕交談的林醫生。
林醫生衝着他客氣一笑,問:“火龍果買回來了?”
唐澤彥微笑:“覺得不太新鮮就沒買了,你下班了?”這種初級的玩心術,他早就不玩了。
林醫生點了點頭,“是的。”
在經過三人時,唐澤彥明顯的感覺到了高燕那盯在自己身上的灼熱視線以及聽到鄭斌那句極不友善的評論:“一個男人長成這個樣子……嘖嘖……”
回頭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繼續向前。
見他進來,蘭沐星急忙出聲:“怎麼樣了?有發現嗎?”
唐澤彥將盒飯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到牀頭櫃上,找開:“我親自出馬還會沒有發現?你想吃哪一個,是醬鴨的還是紅燒肉?”
蘭沐星猶豫了好一會兒,指了指:“醬鴨吧。”其實她哪個都不想吃,但她知道爲了能買到這些他一定是開出了很遠。
唐澤彥將被選剩下的那份紅燒肉端起,把裡面那奢侈的半顆滷蛋撥到了她的盒飯裡,湊成一個整蛋,甚至還把米飯也撥了三分之一給她。
“你就吃這一點,夠嗎?”
“先把你餵飽了我才能安心睡覺,要不然你半夜餓了我上哪去給你弄吃的?”
蘭沐星白了他一眼,直接說心疼她會死啊,非得這樣連損帶諷的表達嗎?真是個不可愛的男人!
奮力的吃着他撥給自己的米飯,蘭沐星含糊不清的問:“你都發現了什麼?”
唐澤彥走過去將房門全部打開,這樣一來,走廊裡只要有人經過就會第一時間發現。
重新坐下後,他一邊將自己不喜歡吃的生薑小心的挑選出來丟到盒蓋上,一邊慢慢的說着:“鄭斌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蘭沐星停下動作:“什麼錯誤?!”
唐澤彥:“那個被送去鑑定的頭髮不是果果的,果果奶奶收集放在枕頭下的頭髮被人調包了!所以DNA鑑定結果纔會顯示那具屍體與果果不是同一個人!”
蘭沐星嚥下嘴裡的食物,眨巴好幾下眼睛才消化了他話裡的信息:“你的意思是說,根本就沒有什麼第二個遇害的小女孩?那個屍體就是果果的!”
唐澤彥點頭:“沒錯,那個屍體就是果果的!根本就沒有什麼不知名的失蹤女童!那個被送去鑑定的樣本頭髮極有可能是兇手隨意找來的女童頭髮,爲得就是誤導警方。”
蘭沐星驚呼一聲,小聲的問:“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找到了真正果果的頭髮?”
唐澤彥:“我進到果果奶奶的所住的地方後,從她家的現場中我看到了第二個女人的腳印,那個腳印是新,就是這兩天留下的,但卻不是高燕的,這說明什麼?沒錯,除了警方之外,還有一個人去了果果奶奶那裡!在這個敏感的情勢下誰還敢冒着被懷疑的風險往果果奶奶家跑?當然就只有兇手了。她去做什麼?當然不是去滅果果奶奶的口,畢竟老人已經瘋了,而真的殺了老人非但沒什麼意義,還會把事情鬧得更難收拾。那麼她這麼做自然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掉包樣本,從而誤導警方!”
聽到唐澤彥這麼一說,蘭沐星忽然間覺得那個林醫生的可能性是越來越大了,這麼一樣,就不難解釋其爲什麼要故意害死小瑤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如果把這些說了出去,鄭警官等人會信嗎?”蘭沐星顯得有點懷疑。
“就憑這點當然不能讓人信服,還記得我之前所說的讓高藝幫忙嗎?我已經把果果奶奶平時替果果梳頭的梳子以及果果生前所用的牙刷等物郵寄給高藝,讓他給我從中抽取DNA進行鑑定。你那邊呢?找到了嗎?”
蘭沐星有些慚愧的搖了搖頭,並將經過說給他聽。
唐澤彥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我還是覺得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如果兇手就在醫院裡,知道你在查這個案子,你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嗎?醫生可以救人也可以輕易的害人!”
蘭沐星垂下頭,這種話唐澤彥已經對她說了不下三次,她知道他是在關心她,但是:“現在兔子已經成了我的心結了,要是我找不到果果的兔子,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對兔子釋懷了。”
又是一次的勸阻失望讓唐澤彥沮喪的嘆了一口氣,“好吧,既然你決定了要找那隻兔子,那就交給我吧。沒有我的命令,你哪都不準去,哪怕是醫生護士讓你去拍片取藥之類的,還有,從現在開始只要我不在,你就不能再讓護士隨意的給你注射藥物,聽到了嗎?”
既然決定介入此事,他必須讓她知道事情的可怕性。
這裡是兇手的地盤,其在暗處,而他們在明處!
聽到他這麼一說,蘭沐星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害怕,一層冷汗從背後冒出,溼了衣物。
第二天,一切平靜。
第三天,一切平靜。
第四天,一早,剛剛醒過來的蘭沐星聽到鄭斌氣憤的聲音迴盪在走廊裡:“靠,到底是哪個渾蛋在背後捅我刀子!”
高燕:“算了,既然上面不讓結案,那我們就繼續查吧。”
鄭斌:“查,查個毛啊,怎麼查!一個城市那麼大,你讓我上哪去找一個小流浪兒?操!”
高燕的聲音顯得有些忐忑:“上面說已經有人暗地裡送了果果的梳子和牙刷去進行DNA鑑定,結果證實與後院被挖出來的屍體一致,那個屍體就是果果的。而我們送去的那個頭髮樣本其實是被人調了包的,那個鑑定結果是錯誤的。爲此,我爸在電話裡訓了我半個小時,怪我們辦事太粗心大意……”
鄭斌憤怒了:“那你幹嘛昨天不說?”
高燕見他吼自己,一氣之下也吼了回去:“我昨天本來是想跟你說的,是你自己不耐煩的揮手打斷我的話,我就想不通,一個微信真有那麼好聊?”
鄭斌:“……好了,別生氣了。你爸爸有沒有跟你說是誰在多管閒事嗎?”
高燕依舊有點語氣不悅的說:“聽我爸說,好像是市裡哪個派出所的小隊長,他的舅舅以前是經委。”
聽到這,病房內的蘭沐星終於才明白,原來那個林隊還有一位當過紀委的舅舅,果然是官二代!
兩人的對話被另一道微啞的男聲打斷:“鄭警官,這麼早?是不是案件有新進展了?”
是霍醫生!
憤怒中的鄭斌見來人是霍醫生,便心不設防的一股腦的將詳情全說給了對方聽,甚至連高燕的兩次咳嗽都沒注意到。
霍醫生聽後,先是靜靜的看了鄭斌一眼,然後往蘭沐星的病房上玻璃板看了一眼,見蘭沐星正閉眼沉睡,便低聲的問:“你知道唐澤彥是誰嗎?我好像在哪聽過,卻又總是想不起來。”
“唐澤彥?”鄭斌看向高燕,這個名字有點熟啊。
高燕微蹙着眉毛:“這個名字仔細一念還真的有點耳熟,好像是……”驀地看向鄭斌,“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名字與南方A市的那個富家偵探有點像?”
鄭斌的雙眼猛得一睜:“那個傳聞坐擁百億資產去吃撐了搶警察飯碗的閒少……不是有點像,而是一模一樣!霍醫生,你怎麼會突然間提起這個人?”
霍醫生悄悄的往蘭沐星的病房指了指:“這間病房患者的丈夫就叫唐澤彥,而且開的還是一輛七百多萬的車!”
“什麼?!”鄭斌與高燕的下巴掉了下來!
高燕更是無法相信,那個將油漬濺到自己身上還一臉冷傲的男人就是傳說中富甲一方的唐二少!
眼睛不受控制的發起光,有錢,有才,還有顏!
衆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唐澤彥出現了,他一手拎着一袋早餐,一手悠閒的插在褲兜裡,身後跟着一名年輕的女人。
在走廊裡見到三人圴用不友善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先是一愣,然後微笑的衝着鄭斌打了個招呼:“鄭警官,早啊!”
鄭斌一臉不善的看着他:“早,唐二少!”目光落到他手中的早餐後,桀桀的怪笑兩聲:“喲,想不到堂堂的唐氏二少爺也會吃油條這種等級食品?”
唐澤彥挑了挑好看的劍眉,明白對方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並且還很不爽。
綻出一抺和煦的笑,他打開蘭沐星病房的門,熱情的說:“既然鄭警官都知道了,那就進來坐坐吧。剛好我也有一些問題想問問這位女士關於果果的事,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也留來一起聽聽吧。”
鄭斌與高燕互看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看向霍醫生。
霍醫生立即識趣的說自己有事,先走了。
見唐澤彥領了個面目清秀,衣着整潔,卻雙眼紅腫的年輕女人回來,蘭沐星犯起了嘀咕:“澤彥,這女人是誰啊?你把……”如果不是被唐澤彥那冷冽的目光給凍着,她或許就把剩下的後面那句‘你把人家怎麼了’給吐了出來。
唐澤彥剜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她是果果的媽媽。”
“果果的媽媽?”不僅蘭沐星從牀上坐了起來,就連高燕也禁不住的驚叫出聲。
鄭斌半晌回神,問:“果果不是父母雙亡嗎?怎麼又冒出了一位媽媽?”
唐澤彥搬過一把小椅子讓那個女人坐下,那女人接了話:“那個坑裡發現的屍體不是果果,一定不是果果。”
唐澤彥拍了下她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在鑑定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我們也不希望她是果果。”
蘭沐星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輕聲的問:“你是怎麼找到她的?”
唐澤彥順勢應邀的坐到了她的身邊,很自然的接手擱在了她的大腿上:“我今天出去時順便買了一牀被子想送到果果奶奶那裡,結果剛到那就看到她衝着老人大吼,問老人把她的女兒弄到哪兒去了,我上前一問,才知道她的女兒就叫果果。”
“然後你就把她帶到這兒來了?”鄭斌不冷不熱的接話。
唐澤彥側眸睥了他一眼,勾脣淺笑:“我覺得你實在沒有必要這樣針對我,我插手此事只是爲了幫我老婆結開一個心結,至於偵查的過程或結果你在上報的時候完全可以自行編寫,甚至還可以忽略我這個人。”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只是爲了查一個真相,根本就沒有搶誰風光的意思,如果看他不順眼,甚至還可以將他改寫成自己,他不介意。
鄭斌的臉轟的一下紅了,有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抓現行的尷尬,於是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似乎不想讓鄭斌太過於尷尬,唐澤彥喝了一口開水後繼續說:“我在來之前帶她去找了你帶來的那名法醫,讓他幫忙和屍體做DNA比對。”
“結果呢?”鄭斌擡頭問。
唐澤彥嘆了一口氣,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完全對得上!”
就像有一塊異物噎住了蘭沐星的喉嚨,她艱澀的問:“那屍體是……果果?”
唐澤彥伸手指了下那名年輕的女人:“具體的問題,還是問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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