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坐在椅子雙手輕絞着衣角,她說她叫成明燭,今年纔剛剛二十二歲。她低眉述說的時候,大大的眼睛總是透着一種楚楚可憐的溫婉。
十七歲那年沒考進高中,她便輟學打工了,因爲不懂事,被一個地痞騙了感情,騙了身子,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居然還有了果果。因爲不懂事,她一直掖到五個多月果果奶奶來看她時才發現了果果的存在,此時胎兒早已成形,很難再狠下心去引產,於是乾脆就生下了這個孩子。
她說她當年生下果果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爲她自己本身也不是老人親生的,而是老人拾荒時撿來的孩子,身爲孤兒,她從小就知道了那種被人遺棄的滋味,所以她不想遺棄腹中的果果。
病房內所有的人都暗吃了一驚:原來那位老人不是果果的親奶奶啊。
十七歲少女成了未婚媽媽這件事對成明燭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孩子和她月子裡的飲食費用讓那個本就拮据的小家更是不堪重負,僅靠老人去撿破爛,送報紙根本就不夠用,於是在出了月子後,她就去了一家飯店做服務員。
爲了不讓自己被同事排擠,她隱瞞了自己已然生子的事實,甚至還搬離老人的平房住到酒店提供的宿舍裡,漸漸融入到本就該屬於她那個年齡該有的生活圈。
隨着眼界的開闊,她認識了新的男朋友,該酒店的大堂經理。面對新的戀情,她只能選擇隱瞞了果果和老人的存在,心想,即使要坦白也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就是這麼一想,拖了三年。
三年後,她和那名大堂經理結婚,組建了新的家庭。
果果的奶奶明白,成明燭終於有了新的生活,一個幸福的家庭,不能因爲自己和果果的存在毀了她得來不易的幸福,也不想果果以後的生活有陰影,於是她乾脆對外聲稱果果的父母死於車禍。所以每次成明燭來看果果的時候,老人都會對別人說,這是好心的阿姨來看果果。對此,成明燭對老人是感激的。
再後來,由於成明燭的努力,她成了那家酒店的大堂經理,她的老公也比之前更有出息,自己開了一家酒店,夫妻倆的生活可以說是順風順水。隨着工作和生活的忙碌,她除了偶爾給老人一些錢外,基本上很少去看望她們。
雖然成明燭也想找個機會告訴老公果果的存在,但她卻始終鼓不起那份勇氣,就這樣一拖再拖,直到去年,四歲多的果果發了高燒,送到醫院的時候差點兒燒成了肺炎,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天。成明燭聽到消息後馬上去了醫院,並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錢,沒想到,在做全身檢查的時候,醫生居然發現果果是一個先天心臟病患者,她只有一個心房和一個心室。
醫生告訴成明燭,果果的情況要馬上做手術才行,否則,這個孩子肯定長不大,然而那筆手術費卻讓成明燭犯了難,雖然她嫁給了那名大堂經理,卻始終沒有告訴對方關於果果存在的事情,另外,她又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兒子……那筆錢不是拿不出來,而是拿出來之後,家庭的經濟條件則直線下滑,她怕老公會遷怒於她……
沒有辦法,她只能放棄手術,一切聽天由命。
果果和老人之所以會住在這家醫院對面的廢棄鋼材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果果,一旦果果出事,老人希望自己可以來得及將她送到醫院,另外,這裡的醫療費用相比於其他的醫院要來得低。
今天,成明燭來看果果,帶來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及玩具。進門時,她看到老人只是坐在牀上發呆,一動不動。那時她還以爲果果又去醫院玩了,可是等了很久果果都沒有回來,她只好自己去醫院找。結果果果沒有找到,她卻從病人口中聽到了女童屍體的事情,雖然那些病人們說警方鑑定的結果不是果果,但她還是像有心靈感應般,渾身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聽到這,蘭沐星的嘴角也不由的狠狠的抽搐了一下,這個心靈感應未免也太遲鈍了吧?
另外,果果消失了至少兩個月,而這裡離市區不過個把小時的事情……果果一年到底能見到幾次媽媽?
成明燭說她回到鋼材廠,一次又一次問,卻總是聽到老人反覆說着一句話:“果果走丟了,果果走丟了……”她控制不住情緒,抓着老人的肩膀使勁的搖,邊搖邊問果果到底怎麼了。
老人說:“下雨了,果果給阿姨去送傘,九點出去的,就再也沒有回來……”
成明燭急瘋了,問果果是給誰送的傘,是哪個阿姨,沒想到這麼一嚷嚷,引來了唐澤彥。
唐澤彥聞言挑了挑眉,看來,他還得再回到那個平房問問老人一些問題。
成明燭說唐澤彥將她帶到一名法醫那裡,直接取樣本做鑑定,結果,一切吻合!
成明燭說完這些後,顫顫巍巍的接過唐澤彥重新兌熱的開水,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般,接過,一口喝光,然後居然……跪到了地上!
“你們要我配合,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但是我求你們,既然果果已經死了,那就請你們不要讓別人特別是我老公知道果果就是我的孩子,好嗎?”
蘭沐星撇了撇嘴,不由露出一抺嫌惡的表情。
唐澤彥劍眉微微一擰,伸手想拉起她,卻被她阻止:“請你聽我說!”她跪在地上,昂着臉看向唐澤彥,眼底有水光:“我知道我這樣子很自私,也知道你們會瞧不起我,但是你們知道我的苦衷嗎?我當時忍受了多大的屈辱才生下她,我又是欺騙了多少周圍的人賺錢養她,我甚至……”
“早知道這樣,你倒不如當時不生下她。”蘭沐星小聲嘀咕着。
成明燭愣了愣,咬了半晌嘴脣:“我知道這樣對果果不公平,但是……在醫生告訴我果果只有一個心房與心室的那一刻起,我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我知道……”
“你知道果果註定遲早都會死,所以你將重心完全傾向了自己的新家,你覺得你可以沒有果果,但不能再沒有了新的家!”唐澤彥冷冷的接下了成明燭的話,眼底滿是譏誚。
“你明明有能力給她做手術的,只是你不願意罷了。在我看來,你對她的愛還遠不如那個與她沒有血緣關係的老人!”蘭沐星說完別過臉,不想再看到成明燭臉上的那份楚楚可憐。
在她看來,其不值的可憐!
成明燭流下兩行清淚:“我知道我欠了果果,但是我真的不能……”
“果果是被人謀殺的!”唐澤彥臉色微慍。
“我知道。”成明燭衝着唐澤彥磕了一個響頭,“所以,我感謝你全力破案,也感謝你們拼盡全力要替我還果果一個公道。我替果果謝謝你們!”說完,她起了身,低着頭卻一步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在她擡腳邁出病房的那一刻,蘭沐星知道,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果果與老人終於還她清靜了。
唐澤彥將成明燭用過的茶杯直接扔進了垃圾筒,微慍:“真不知道究竟是誰欠了誰?”
蘭沐星嘴一撇:“反正果果沒有欠她,那位養她長大的老人也沒有欠她!”
愣了半晌的鄭警官終於回神:“剛剛她說,那老太婆說,下雨天,果果去給醫院的阿姨送傘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那個阿姨是誰啊?現在老太婆瘋了,我們要怎麼問呢?”
唐澤彥拉過方纔成明燭坐過的椅子坐下,雙手交叉輕抵眉心:“還記得那個護士沈潔所說的話嗎?她本來是約好9月14早上請果果吃蛋糕的,可是果果沒來,那麼再結合果果奶奶所說的話,不難推測出果果出事的那晚是9月13號。你查下看看9月13號晚上有沒有下雨。”
鄭斌的眼神閃了閃,似乎發現了自己與唐澤彥之間的差距,他微闔着眼從衣服裡掏出手機,上網查了一下,然後把手機遞給唐澤彥。
手機上的頁面清楚的記載着:9月13日晚,瓢潑大雨……
正沉默着,一名警員走了進來。
“鄭隊,果果的奶奶死了,經檢查是一氧化碳中毒身亡。她將自己的房門全部鎖死,然後在裡面升起了大量的木炭……”
蘭沐星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嗡嗡作響,老人的內心一定是確定了那具屍體就是果是的,從而斷了果果會回家的念想,於是她決定去陪果果,那個和她沒有血緣關係卻一手帶大的小女孩……喉嚨一哽,這一切到底是誰欠了誰啊?!
唐澤彥在沉默過後揮手讓那名警員離開,他伸手抺了一把自己的臉,說:“找沈潔護士進來問點話吧。”
蘭沐星點了點頭後故意弄鬆自己腳上的繃帶,然後伸手按下牀邊的按鈕。
不一會兒,護士沈潔抱着病歷本走了進來,她與那名之前在樓梯口打電話的護士是對班休息的,今天恰好是她值日班。
蘭沐星伸出被解開繃帶的左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剛剛實在是癢的難受就解開了點,現在反倒綁不回去了。”
沈潔看了眼的左腳,放下病歷本動作嫺熟的幫她重新綁回去,邊綁邊說:“現在癒合的時候是有點癢,但你必須忍住不要去動它。幸好現在是我在,要是讓霍醫生看到了,肯定又要罵人了。”
蘭沐星順着話題問:“霍醫生平日對你們很兇?經常罵人?”
沈潔想了想:“他一般是不罵人,但也不怎麼與人親近,屬於面癱型的。”
見蘭沐星與沈潔聊上了,唐澤彥藉機插話:“你們都說果果懂事,都很喜歡果果,聽說下雨的時候她還會來給你們送傘,是真的嗎?”
話題一下子從霍醫生處轉到果果身上,沈潔顯然是愣了一會,點頭:“是啊,有時候下雨了,果果就會給我們值班的醫護人員送傘,她真的是個很乖巧的孩子,我們平時都沒有白癡她。只是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是活還是死了……”
唐澤彥輕飄飄的掃了她一眼,在心裡回答,當然是死了。那個被挖出來的屍體就是果果!但他卻沒有說出口,因爲他覺得必須必要讓這些曾經疼愛過果果的人知道這個殘忍的真相。
趁着沈潔有點難過,唐澤彥冷不丁的又拋出一個問題:“你還記得9月13日那天林醫生有沒有手術嗎?”
沈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認真想了想,搖頭:“沒有。因爲我生日前一晚還要值班,所以心情不是很好,那天加上沒有病人要打針,也沒有醫生要做手術,又是大雨,氣溫有點兒低,於是我就在門診室裡睡着了,一睡醒來就是天亮。”
頓了一下,她又突然像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對了,那天晚上本來是有個剖腹手術要做的,但是患者家屬卻嫌我們條件差,臨時轉了院,所以手術沒有做成。那晚查完房,快十點的時候我裹着外衣經過走廊的時候,發現果果還抱着她的那隻兔子站在樓梯口等着。我說林醫生今晚沒有手術,我也不會下班,讓她先回去不要再等了,她臨走時我特意強調了一遍讓她明天早上過來找我,我給她吃蛋糕,她當時還甜甜的說了一聲謝謝沈姐姐……”
沈潔的話還沒說完,唐澤彥便起身走出病房。
沈潔嚇了一跳,頓時閉了嘴。
蘭沐星將視線從唐澤彥的背影處收回,微惶的問:“你剛剛說果果那個時候抱着個兔子,什麼樣的兔子?”
沈潔偏頭想了想,然後用手比劃一下:“一隻比我手掌大一些,少了一隻眼睛的玩偶兔子,仔細一想,有點瘮人的兔子,我以前還跟她說過把這隻獨眼兔子丟了,等我休假時到市裡給她買一個新的。”
林醫生被鄭斌請到了公安局,她雙手放在桌上,一直在摸着指甲,眼神飄忽,顯得心思重重。
鄭斌的手指在桌上輕彈,看了一眼記在筆記本里唐澤彥所寫下需要問的問題後,他問:“9月13號晚上,九點到十點半,你在哪兒?”
林醫生:“時間都過了這麼久,哪還記得?”
鄭斌挑眉:“不可能吧?”
林醫生擡眼:“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你記得9月13號晚上你在做什麼嗎?”
鄭斌嘴角微微一勾,略有不悅的說:“最近你應該經常在醫院裡看到我和高燕吧?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在調查你們的工作情況,準確點說,我們警方一直在懷疑你們院方。其實我們還有一組人,他們一直在暗中調查着你和小瑤的關係。”
聽到小瑤這兩個字,林醫生的目光突然聚焦。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忘記了9月13號晚上我都做了什麼事情,不過你是不可能忘記的,因爲那天是你女兒的生日。我從沈護士那得知,你女兒的生日跟她的只相差一天!”
林醫生低下頭:“是,沒錯,那天的確是我女兒的生日,既然你們知道了這些,那麼你們應該也知道了那天我並沒有陪我的女兒過生日,因爲我忙。如果不是聽到沈潔說明天是她的生日,我甚至都忘了那天是我女兒的生日。”
林醫生的心思很密,問到這裡鄭斌有點卡殼了。
無奈之下,他按下了放置在一旁的手機擴音鍵,裡面傳出一道溫潤卻微沉的聲音:“就算你忘記了給女兒過生日,但也一定記得是因爲什麼事忘記的吧?別搪塞是做手術,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你當時並沒有給任何病人做過手術!”
原來鄭斌的手機一直開啓着微信視頻通話,唐澤彥與蘭沐星坐在病房裡看審訊直播。
林醫生一呆:“對不起,我想不趕來了。”
唐澤彥微微皺眉,話鋒一轉:“你們院長突然要在後院裡建涼亭,你一定嚇了一跳吧?”
林醫生看向鄭斌:“與你視頻通話的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鄭斌淡淡一笑:“你不用管他什麼意思,如實回答就是了。”
唐澤彥:“聽工程隊的人說,當時還出面阻止過他們開工。當他們說是院長要他們開工的時候,你還嚇了一跳。你之所以被嚇了一跳,我想應該是你知道那下面埋着什麼,對吧?”
林醫生:“警察先生,能不能請你的朋友不要胡亂猜測!你們也說了,是院長突然要建涼亭的,卻沒有開會說明過此事。沒得到通知,我怎麼可能讓工程隊隨便開工?”
鄭斌不以爲然的說:“既然院長沒有事先通知,那爲什麼別的醫生護士沒有意見,就你有意見呢?”
林醫生聽後,冷冷一笑:“警察先生,你能問這種問題就只能說明你自身沒有集體感。”
鄭斌臉倏地一沉:“你……”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個說法合情合理。
唐澤彥在視頻中暗示鄭斌不要急躁。
唐澤彥:“好吧,那我就再告訴你一件事吧,我們已經確認了那具屍體的身份,她就是果果!”
林醫生臉色一白:“你說什麼?”
唐澤彥:“你是驚訝死去的確是果果還是驚訝我們的鑑定?”
林醫生眼神飄忽了一下,有些艱澀的說:“果果那麼可愛,我當然不願意相信真的是她。”
唐澤彥輕笑出聲:“你在說謊吧,你一定是在驚訝你明明換過果果奶奶壓在枕頭下的頭髮,明明不可能用DNA檢測確認屍體的身份,可最終還是被我們給確認了?”
林醫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有證據?”
唐澤彥肯定的說:“當然是有了。你是在聽了沈潔說果果奶奶有收集一些果果的頭髮,於是你害怕了,所以你悄悄的用自己女兒的頭髮調換了果果的頭髮。你這麼做雖然很高明,但卻忽略了兩點,第一這些天是陰雨天,路滑的同時也容易留下腳印,我在果果家裡發現多出一雙不屬於警方成員的腳印,所以我產生了懷疑。第二,除了頭髮外,指甲、頭屑、口水等都是可以進行DNA鑑定的。”
至於知道那個假樣本的頭髮其實是林醫生女兒的,這還得歸功於蘭沐星,正是她昨天從林醫生辦公室垃圾筒裡撿來的那幾根頭髮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林醫生愣了三秒,然後往椅子上一靠:“我曾經幫果果奶奶打掃房間,那天洗枕套的時候發現了那個包着果果頭髮的紅包。當時我不知道是爲了給果果壓驚用的,就把紙包給打開了,結果一陣吹過,把那幾根頭髮給吹散了,怕果果奶奶責怪,我就悄悄的把紅色塞回去,後來越想越覺得自責,於是決定用自己女兒的頭髮冒充。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說的掉包,那麼我無話可說。我認!”
她突然擡起頭,迎向鄭斌的目光:“果果是和我女兒一樣大,甚至比我女兒還乖巧懂事,我非常喜歡她,怎麼可能害死她?”
唐澤彥哈的一聲笑出了聲:“林醫生,你還真能詭辯!”
林醫生回了一聲冷笑:“我只是說事實!難道你們警察就憑這樣,就認定了果果的死與我有關?”
唐澤彥揉了揉了眉心,略顯無奈的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來聊聊小瑤吧。小瑤一直說那個被挖出來的屍體是果果的,並且口口聲聲的說果果死了,因此還受了驚嚇出了事,甚至死前還很驚慌,恰好,果果的失蹤時間與屍體的死亡時間驚人的吻合!所以我覺得我們有理由相信小瑤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林醫生冷哼了一聲,很是不屑的說:“警察同志,小瑤是孕婦,有嚴重的產前憂鬱症,外加平日就喜歡疑神疑鬼,聽說院裡發現了小孩的屍體,能聯想到是果果也不足爲奇啊!”
唐澤彥居然還能再次笑出聲,看着他,蘭沐星不由佩服起他的好修養,這要是她,早就氣得不知道把手機摔哪去了!
唐澤彥淡笑的說:“林醫生,如果沒有掌握些證據,我們怎麼會輕易請你來這裡?小鄭,把證據給她看看吧。”
鄭斌‘啪’的一聲把一張死亡鑑定書拍到了桌上。
林醫生擡眼瞧了瞧,緊抿嘴脣。
“這是小瑤的死亡鑑定,我請了我們的法醫和市裡的幾位權威婦產醫生開會後一致認爲,從樓上摔下的小瑤已經達了剖腹產的時候,且也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你卻選擇了讓奄奄一息的小瑤自然生產,最後側切取嬰導致母子雙亡。你這是蓄意謀殺!就因爲小瑤知道是你殺死的果果,對不對!你要滅口可以,但怎麼也不能對一個胎兒下手啊!”高燕越說越氣,最後竟有些口無遮攔。
她還年輕,雖然有些嬌氣,有些清高,但卻至少還保留有做人最起碼的良知。
林醫生拍桌而起,大吼道:“果果不是我殺!不是我!究竟要我說多少遍?”似乎是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於是她又重新坐了下來,一手撐着太陽穴,疲倦的說着:“當時因爲小瑤的肚子受到了受創,我本來也打算採用剖腹產的,可是我發現小瑤的宮口已經開了五指,而且孩子已經滑向**,頭都出來了一半,卡在了鼻子處,很可能隨時都會窒息死亡。這個情況很特殊,我只能採用側切才能救她,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成功。你們不能因爲她的意外死亡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不服。這最多隻能算是一場醫療事故,而非蓄意謀殺!”
幾句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包括唐澤彥。
唐澤彥愣愣的眨了兩下眼睛,這個林醫生果然擅長詭辯,說的一套一套的,而且都還很專業,想要找出話裡的破綻就必須找到比她更專業的才行!
看向蘭沐星,問:“如果一個嬰兒滑向**,頭都出來了一半,卻不幸卡在了鼻子處,這種情況真的只能用側切嗎?還有,這種情況下嬰兒會堅持多久?”
蘭沐星幽幽的白了他一眼,極沒好氣的說:“我又沒生過,我怎麼知道?!還有,你一個大男人用如此淡定的語氣跟女生說‘**’二字,不覺得難爲情嗎?”
下一秒,兩人的臉同時爆紅。
次奧,居然忘了手機還在接通着……
鄭斌帶着高燕走出審訊室:“林醫生,你再好好想想,13號那天晚上你究竟在哪兒!”
在隔壁的會議室裡,鄭斌雙腳搭到茶几上,很是無力的看向手機中的唐澤彥:“現在怎麼辦?被我們這麼一問,原來嫌疑最大的林醫生居然完全要被洗白了!”
說着,他看了一眼左測的監視器,同時也將手機攝像頭轉向那裡。
監視器裡,林醫生依舊坐在那兒,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不知道定在了哪裡,看不出到底是呆滯還是盤算。
“怎麼辦?難道真的不是林醫生?我們弄錯了?”
唐澤彥通過攝像頭定定的看着監視器裡的林醫生,然後對着鄭斌說:“我還是覺得她的可能性最大!她一直不說13號那天晚上她到底在做什麼,一定是想隱瞞什麼事情,一件比自己女兒過生日更重要的事情!我想我們有必要弄清楚這到底是一件什麼事!”
鄭斌:“怎麼弄清楚?還要等多久纔會有結果?”原本他是說三天結案的,可現在都兩個三天了,卻越弄越亂!
唐澤彥想了想說:“等下我跟你一起去一趟交通局,你讓他們通過道路監視器查一查當晚出現在那條路上的所有汽車!”
鄭斌伸了個懶腰,有些不情願的說:“我去醫院的時候就觀察過了,那條路上根本就沒有攝像頭!去也是白跑一趟!”
唐澤彥不滿的皺了皺眉:“我知道,可是前一條路的十字路口有。那是到醫院的必經之路,雖然車輛衆多,機會渺茫,但我們至少也要試一試,有時,一件案件的偵破就取決於這渺茫的一線希望!”
鄭斌努了努嘴,半晌後點頭:“好的。那麼林醫生這一邊呢,怎麼處理?”
唐澤彥擺了擺手,示意鄭斌先放了她。
掛斷手機後,唐澤彥側臉看向蘭沐星:“我先出去一趟,你等下把那保溫瓶裡的雞湯喝完後自己先睡,不要等我了!”
蘭沐星點了點頭:“知道了,你路上開車小心一點。”
唐澤彥雙眼放光,俊臉湊了過來:“既然你這麼擔心我,那要不要考慮給我一個fortunatekiss?”
蘭沐星眨了眨眼後又眨了眨眼:“英語還是法語?”……呃,很抱歉,她沒有聽懂!
唐澤彥嘴角一抽:“你的英語到底過了幾級?”
蘭沐星先是伸出四根手指,然後中途折下一隻,最後想了想,又折下一隻,剩下一個V字手,弱弱的說:“B級!”
唐澤彥表情一僵,愣愣的問:“你不是本科畢業嗎?本科的要求不是四六級嗎?怎麼會是B級?”B級是英語基礎較薄弱的大專生考的,難度相當於初三至高中的英語水平,低於A級。但無論是A還是B,都是大專生考的!
蘭沐星又眨了眨眼:“你剛剛不是問我英語到底過了幾級嗎?又不是問我畢業證書上填的是幾級……我的英語到底只過了B級……”
唐澤彥明白了,她的畢業證書上所寫的不過是個數字,而非真實能力:“……你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她的英語四級證書上清楚寫着:成績合格!
蘭沐星絞了絞衣角,扭捏的說:“沒花多少。”
“是嗎?”
“你問這麼清楚做什麼?你剛剛說的到底是啥意思?”
唐澤彥驀地又將俊臉湊近:“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蘭沐星一把推開他:“愛說不說!”這傢伙最近好像有點越來越過分了……
唐澤彥倒也不惱,撈過放在牀沿的外套就往外走:“既然你不想聽,那我也就不勉強了。”
“喂,喂,回來啦…”體內的好奇因子最終戰勝所謂的矜持。
帶着一抺奸計得逞的笑,唐澤彥故作正經的踱了回來,微微彎下腰配合着她的高度。
坐在牀上的蘭沐星狠狠的瞪着近在咫尺的臉龐,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在上面啐上一口,努了努嘴,雙眼一閉,很不情願的湊了上去,落下輕輕的一吻。
退開。
眨眼:“可以說了嗎?”
唐澤彥意猶未盡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澄澈的眸瞳笑意再也掩飾不住,“kiss的意思總該知道吧?fortunate是幸運的意思,合在一起就是幸運之吻,哈哈哈……”爆發出小人得志的狂笑聲,在她想殺人的目光中奪門而出。
fortunatekiss……幸運之吻……蘭沐星怔怔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脣,她好像忘了告訴他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早上她又忘了刷牙……
從交通局回來後,鄭斌還沒坐穩就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雖然13號晚上九點到十點半之間下着大雨,但是有不少車輛通過了那條十字路口,他們當時就截取了這一時間段的視頻資料帶回了公安局。
緊緊的盯着視頻了快一個時間,終於在九點五十分左右的一次等紅綠燈的時候,唐澤彥發現了第二輛車有些眼熟。
放大,湊近。
沒錯,坐在副駕的正是林醫生,而坐在駕駛位置的竟然是霍醫生!
兩人有說有笑的等了半分鐘,霍醫生居然一把摟過林醫生直接吻了起來。
“哇!”辣眼的畫面讓高燕驚叫出聲:“林醫生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我記得她的老公不是霍醫生啊。”
鄭斌撇了她一眼,“你傻啊,這還看不出來?這分明就是偷情啊,而且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應該很久了,要不然爲什麼林醫生一點推搡的意思都沒有?”
高燕也瞥了他一眼,涼涼的說:“你就對這種事上心。”
唐澤彥又把視頻調到遠一點兒的時間:“我們不止一次發現這輛車在這裡出現,9月3號,6號,10號都出現過,但9月15號以後,這輛車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這條路上了。”
鄭斌想了想說:“這些能說明霍醫生有很大的問題啊,要不要我們先傳喚他?”
唐澤彥搖了搖頭:“不行,僅憑這點能說明什麼?我還需要更多信息。”看向鄭斌:“你們最好再去一趟交通局,更全面的看看這輛車9月13號之後都在哪出現過。時間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這裡到醫院還得開車一個多小時,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八點多了,想到留蘭沐星一個人在醫院,他不免有些擔心。
鄭斌隨之也點了點頭,“好的,時間確實也不早了,大家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他也好幾天沒敷面膜了。一拍巴掌,示意散會。
唐澤彥多少還是會擔心蘭沐星會對那張死過人的病牀害怕得難以入睡,所以他一路上開得很快。在路過一家夜排檔的時候,他特意買了些烤肉並且煮了一碗湯麪。
一個多小時後,當他推開病房門的時候,他還是被入眼的漆黑給嚇了一跳,印象中她睡覺時總是習慣留一抺微光。
按亮牆壁上的開關,看清了室內的一切,結果卻空無一人,蘭沐星並不在病房內,劍眉微微一擰,都這個時間了,她會去哪兒?
“現在都已經是熄燈時間,你怎麼還在這裡?”
唐澤彥轉過身,看到了骨科主任霍醫生。
“請問,這個病牀上的蘭沐星呢?”
霍醫生朝病房張望了一眼,說:“七點多的時候,我查看了她的腳,已經沒什麼事了,她就說她餓了想出去買點吃的。怎麼,她一直都沒回來嗎?”
唐澤彥走近病房,拉開衣櫃,發現蘭沐星衣服和包包確實都還在。
霍醫生微微一笑:“你真的很疼你老婆啊,要不然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現在在哪了?”
唐澤彥有些小鬱悶,從褲兜時掏出手機低頭撥通蘭沐星的號碼,內心有些生氣她的不聽話。
坐在蘭沐星的病牀沿上靜靜的等着,可是手機響了好一會兒卻始終無人接聽。
霍醫生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許是沒聽到吧。既然你這麼關心她,那就出去找找看吧,反正這一帶就那麼幾家小店。”
唐澤彥垂眼想了想,起身:“我還是出去找找吧。”
走到門口回頭,禮貌地說:“謝謝你了,霍醫生。”
霍醫生中國式的客氣擺了擺手:“不用這麼客氣,快去看看吧,畢竟現在時間很晚了。”
目送唐澤彥的身影在樓梯口消失,霍醫生回身關掉了蘭沐星病房裡燈,然後走到窗邊,一直目送着唐澤彥坐上了車,開出醫院的大門。
黑暗中,一道微不可聞的笑聲從他的嘴角溢出。
他伸手從白大褂下的褲兜裡拿出了一隻手機,輕輕的按下主鍵,手機的屏幕上赫然顯示着:“彥彥。”只是,這手機被他靜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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