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血隱者,我操你八輩祖宗!”張家坤急怒攻心,氣得破口大罵。
在甄男的感召下,他已經拿定主意,絕不向陽人下手,假如真不幸被血煞脅迫,那就用自己的命換兄長一命!但事到臨頭,曼陀卻把他自殺的權利都剝奪了。
向陽人下手,他不能,眼睜睜看兄長死,他更不願,但惡煞就是要逼迫你二里選一,他們的心,何其歹毒!
甄男昨天的一番功夫不是白下的,很多人抱着與張家坤一樣的打算,哪怕用自己的命換親友一命,也絕不對陽人下手,但曼陀劃出的道道,分明是要把大家逼瘋的節奏,立刻引來一片破口大罵。
“操你媽的惡煞!”
“畜牲!”
“豬狗不如!”
……
罵氣震天!怨氣沖天!
“咶噪!”曼長老暴喝一聲,手掐法訣,口頌巫語,“呢喃叭嘛吼……”
那巫語,如同石頭,字字敲心,每一字都在招喚一隻元噬魂蟲。
“嗡!”從噬魂蟲雲中,飛出一隻手掌大的元噬魂蟲,懸停在曼陀面前。“嗡、嗡……”從曼陀的虛提中,又連續飛出六隻元噬魂蟲。
七隻通體墨黑瓦蘭的元噬魂蟲繞着曼陀肥大的腦袋震翅飛舞,發出砭人骨髓的森冷之氣。曼陀的周身,好似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將世間一切善良、美好、樂觀的情緒迅速抽離,陽人們頓時感覺如同被打入了悲苦的地獄。
“疾!”曼陀以手指點下方人羣,口中暴出巫咒。
“嗡!”一隻元噬魂蟲化成一道墨黑流影閃電下撲。“啊!”人羣中響起一聲慘叫。
人羣紛紛後退,閃出了在地上掙扎翻滾的一名陽人。這人剛纔罵得最兇,最先遭到了曼陀的報復。
衆人驚駭的注視中,受害者額頭憑空出現一個拳頭大的黑洞,一隻元噬魂蟲從洞中鑽出,銜着受害者的人魂丹,鼓翅飛起,回到了曼陀身邊。
人魂丹離體,受害者立刻橫屍當場。三息的工夫過後,只見那人的身體嘩啦一聲突然解體,猶如石人被一錘砸碎一般,化成無數只噬魂蟲飛上半空,匯入了天空那片始終飄浮不定的噬魂蟲雲。
“老夫看你們哪個敢再出言不遜?”曼陀手託血淋淋的人丹,陰惻惻的目光掃過下方人羣。
人羣死寂一片。
“哼,一羣卑賤的倭瓜,老夫諒你們也不敢!”曼陀得意冷哼,回頭吩咐皇衛,“以命換命,遊戲可以開始了。”
拎着張家乾的那名皇衛上前一個身位,冷冷道:“七百零一號,給你十息時間,交上一枚人魂丹來換你兄長的命,現在開始!十……”
“姓曼的,別人怕你,赤爺爺卻不怕你,有本事放馬過來!”一片寒蟬中,赤眉突然手指曼陀,高聲喝罵。
“小子,看你還是個孩子,老夫不與你一般見識,繼續!”誰都沒想到,當衆被挑釁,曼陀居然沒發怒,語氣還是少有的柔和。
“十……”皇衛重新倒計數。
“姓曼的肥豬,老子操你先人!如果老子會飛,上去把你剁成一堆臭肉。”皇衛剛開口,就又被董爾卓的怒罵聲打斷了。
曼陀的臉突然呈現出一片紫茄色,其上青筋暴走,擡手指向董爾卓,咬牙吐字:“咄!”
儘管剛纔衆口羣罵時,董爾卓是罵得最兇的一個,但董爾卓與甄男關係匪淺,曼陀有所顧忌,所以一直隱忍不發。但肥豬二字,拂到了他的逆鱗,從前所有用這二字罵他的人,都被他殺了,今天也不能例外。
“嗡!”元噬魂蟲應聲下撲,卻兜頭迎上一團熾烈無比的真火。這頭不可一視的地獄之物,與真火相觸的瞬間,立刻化成一團腥臭的黑煙,被風吹盡!
出手救了董爾卓的,是他身邊的赤眉!
按照邱大展安排,赤眉早有防備,見曼陀口訟咒語,立刻閃身到董爾卓身前,口吐龍族真火,焚燒了元噬魂蟲。
世上事,一物降一物。噬魂蟲專噬神魂,但傳承真火卻是它的剋星,觸之即焚。
元噬魂蟲是曼陀用自身精血飼養,二者元神相通,噬魂蟲被焚之時,曼陀神魂同樣受創,立刻雙手抱頭,悶哼出聲,顯得異常痛苦。
曼陀曾經地府一遊,並順走兩件地獄法定,一種是地獄業火,另一種就是七隻元噬魂蟲。
曼陀得到元噬魂蟲後,拼着損耗修爲,以自身精血長期飼養,與元噬魂蟲成功建立起神魂聯繫,使其惟命是從,與地獄業火一起,成爲其手上秘而不宣的兩大法寶之一。
七隻元噬魂蟲實則已成爲曼長老神魂的一部分,其中任何一隻被毀,他都無可避免地會受到傷害,所以在赤眉焚燬那隻元噬魂蟲後,他纔會痛苦得悶哼出聲。
“小子,敢毀老夫的法寶,你死定了!”曼長老怒氣攻心,一張大臉上肌肉痙攣,呈現一片猙獰,從空中疾撲而下,右手五指如鉤,罩向赤眉額頭。
曼陀身材肥胖,卻生着一副小肚雞腸,元噬魂蟲的被焚,把他痛得剜心割肉一般,怒火燒燬了理智,他已經顧不得考慮赤眉的龍族身份,也不管他與甄男的關係了,只想立刻將這小子挫骨揚灰,碎屍萬斷。
聖丹境之怒,非比尋常,頓時草伏樹搖、飛砂走石、天地變色。首當其中的赤眉,更是泥雕木塑一般絲毫不能動彈。驚恐的瞳仁中,化身惡魔的曼陀從天而降,迅速變大。
“住手!”正這時,響起震耳欲聾的齊聲暴喝,那是幾百人異口同聲所發,聲音之大,天爲之抖,地爲之顫。
“怎麼?”曼陀大驚失色,神魂激盪中,一身肥肉轟然墜地,聖丹境氣場自然而解。
曼陀坐在地上轉頭四顧,見近二百名陽人各持魂刃,抵在各自的太陽穴上,冷冷對視。
這分明是要自殺,而且是集體自殺!這是怎麼回事?曼陀腦子短路,大肥頭用力搖了幾搖,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這就是場集體自殺!是甄男與邱大展剛剛想出的對抗惡煞以命換命毒計的一條權宜之計,但因爲時間倉促,還來不及通知大家。剛纔邱大展與他的一番交流,就是去分頭通知大家依計而行。
一個人自殺血隱者不在乎,百個人自殺正合血隱者心意,但全體陽人自殺呢?一個陽人不剩,看你福契人大賽還如何進行得下去?血煞王又如何復活?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就是甄男與邱大展敢於兵行險招的底氣。
“甄男,你這是做什麼?不要命了!”事情發展到無法轉寰的地步,一直冷眼旁觀的晉申飄身落在甄男身邊。
甄男就是這羣陽人的頭,要平息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只能從甄男身上下手。
甄男深深看了晉申一眼,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疑色。剛纔幾百人齊聲高喊的“住手”聲中,有一個聲音格外突兀,屬於情急而發,而且絲毫未受曼陀聖丹境氣場影響。而這個聲音,與眼前這個人的聲音是如此彷彿。會是他嗎?但他爲什麼會表現得如此關切?
甄男倒轉湛瀘劍,劍鋒橫上了脖頸,冷聲道:“晉長老,你們不就是想要我們的命嗎?不用你動手,甄某成全你便是!”
看到晉申突然肌肉緊繃,全身蓄力,甄男賭上了,眼一閉,湛瀘劍向脖中抹去。
晉申手臂暴漲,一把攥住了甄男的手腕。但湛瀘何其鋒利,僅是輕輕一觸,甄男脖頸上已添加了道寸長的傷口,鮮血像毛毛蟲一樣緩緩流出。
“曼長老,你當真要殺甄男的朋友?”晉長老深恐甄男自殺,攥着手腕不肯鬆開,扭頭向曼陀冷聲問道。
“我……”曼陀口中,如同塞滿了黃連,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那叫一個苦哇!
甄男決定乘熱打鐵,左手一擡,按在了天靈蓋上,冷笑道:“晉長老,你們也別演戲了,無非一條命而已,你們要敢動我的朋友,甄某當場自殺!”
甄男五指成爪,扣在腦袋上,只需一收,神府頃刻破碎,神仙救不回,即便晉申在側也不行。他要自殺,誰也攔不住!
晉申急了,狠狠瞪了曼陀一眼,回頭臉上堆滿笑容,好言勸慰:“別衝動!別衝動!甄男,沒人要殺你的朋友。”
“晉長老,那請你聽清了!”甄男不爲所動,一字一頓冷冷道,“甄某的朋友,不只赤眉幾個,所有在這裡的,一百八十九名陽人,他們都是甄某的朋友!你當真能答應不殺他們,也不會逼他們自相殘殺嗎?”
話落,靜場!
朋友二字,重愈千斤!現場鴉雀無聲,唯有淚傾盆,所有陽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感動中。
“呃!”晉申似乎被噎了一下,遲疑半天方開口道,“好!老夫可以保證,我、曼長老,包括這些皇衛,絕對不會對你們出手!也不會逼你們自相殘殺!”
晉申話中似乎有話,他們不出手,難道這些陽人從此就無性命之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