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說着說着,突然仰起頭來,端起滿滿的一大碗酒,衝大夥兒淡然笑道:“來,來,來,能夠在這大漠之中與各路英雄相遇相識是秋娘的福氣,我敬大家一杯!先乾爲敬!”
咕嘟咕嘟幾大口就喝了個一乾二淨,接着把碗飛扔出去。
啪~
土碗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幹了,幹了!”
“秋娘,好樣的!”
“好,今天就來他個煮酒論英雄,一醉方休!”
……
啪~啪~啪~
大夥兒紛紛捋起衣袖,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地把一大碗酒喝乾,同樣學着秋娘的做法,把空碗惡狠狠地摔在地上。
彷彿這是一場一團和氣的朋友之間的聚會,與爭鬥和殺戮無關。
現場異常熱烈的氣氛感染到了來福,他不顧高揚的勸阻,堅決地喝了碗中之酒。
“啊~真是好喝極了!還說什麼狗屁全包了,原來是騙人的~”來福憤然摔掉酒碗之後,抹着嘴角感慨道。
晶神和高揚心照不宣,都沒有喝那酒。
“哎,秋娘,那西哈人什麼時候來呀,大夥都等大半天了!”金老漢說完,突地一下伸出貪婪的長舌頭,舔掉嘴角涎着一酒滴,目光順着秋娘潔白如雪的脖頸往下移。
“爲老不尊的東西,還看!挖了你的眼珠子喂野狗!”秋娘金剛怒目,唰地一下從身旁一位壯漢的腰間抽出長劍,飛擲過去。
咣~
獨眼龍慌忙一跳,躲閃開了,長劍直刺進地上一塊堅硬的石頭裡。
“乖乖,差點就老命不保矣!人說龍門客棧的老闆娘是火爆的朝天椒,老夫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不過,夠辣纔夠勁,有味,我喜歡!”獨眼龍不住地拍打着胸脯,悻悻地說道。
先前就無端吞嚥了觀棋老者的一口痰盂,現在又差點在一個女人身上吃了虧,他頓覺顏面盡失,只好在嘴皮子上討點舔頭。
“找死!”
不待秋娘發怒,一旁的肥貓和肥狗便怒氣衝衝地朝獨眼龍直追過去。
獨眼龍瞅見了,又夾起尾巴鑽進了人羣之中,貓下身子以躲避他們的追趕。
“哈哈哈,獨眼龍!這你這一副慫樣,還想爭《天書》?真是螞蟻啃大象,不自量力!老夫奉勸你還是趕緊趁那西哈尊者沒有到來之前,夾着你的老鼠尾巴溜之大吉吧,少在這兒毛人現眼了!讓人家說我古旦無人了!大夥兒說是不是?”金老漢睥了一眼過街老鼠一樣落荒而逃的獨眼龍,趾高氣揚地喝道。
“就是,就是,趕快回去奶孩子吧,少在這兒丟人現眼了!”獨眼龍身旁的鳥叔捻着細尖的嗓子,說時,一腳惡狠狠地踢向躲藏在自己面前的獨眼龍。
“去,獨眼龍連個暖牀的媳婦都沒有,哪有熊孩子給他奶~”衆人打趣道。
豈料那獨眼龍早有防備,一把抓住鳥叔的腳,使勁向前一扯,鳥叔猝不及防,身體頓時失去重心,一屁鼓重重地跌坐在冰涼的地上。
“哼,老夫看,要走的是你這鳥人!哈哈哈!”獨眼龍一招得手,神氣十足地嘲笑道。語末,扭頭一看,那肥貓肥狗又追上來了,便猛地扭頭朝他們扮個鬼臉,撥腿又跑開了。
“獨眼龍,你給老子等着!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老子一定要抄了你的老巢!哎喲~”鳥叔從地上魚躍而起,一臉尷尬,朝獨眼龍厲聲喝道。
……
他們的打鬧像是調味劑一樣,使人們心生愉悅,把漫長又痛苦的等待變得輕鬆愜意。
良久,秋娘環視大家一圈,收住笑臉,正色道:“諸位,秋娘接着剛纔的話說完——秋娘有個不情之請,懇請大家放手《天書》,否則,就休怪秋娘不念舊情,翻臉不認人~”
“什麼?你也想要《天書》?”
“哼,那就八仙過海,各憑本事~”
“就是~”
……
秋娘的這一番話讓大家頗爲意外,這幾乎是頭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中間人瞬間就成了程咬金,也想要截住《天書》。
大家情緒激昂,憤慨不已。
秋娘飛快地向肥貓肥狗遞過一眼色,他們立時會意。緊接着,肥貓把手指塞進嘴巴里,吹了一個無比響亮的口哨。
啪~啪~啪~
客棧四周的木板牆陡然翻轉起來,一下子涌入難以數計的血衣衛裝扮的人!他們全部手持號稱江湖第一兇器的血滴子!
“血衣衛!!!你是朝廷的人?”胡漢三拍案而起,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他實在無法相信秋娘竟然會是朝廷的人。
“哼,什麼時候,連視錢財如糞草的秋娘也成了朝廷的鷹犬!可恨,可憎,可恥!”金老漢亦暴跳如雷。
唰~
金老漢跟前的黑衣人陡地站將起來,手中凜冽的長劍向金老漢直刺而出。
金老漢不知對方虛實,慌忙退身閃過,跟着又急速地躥進人羣之中。
黑衣人收起長劍,輕輕拉了一下斗笠。
“展風!”
鳥叔眼尖,看見黑衣人手背上的那一隻血紅的雄鷹展翅胎記,頓時尖叫道。
他真的就是朝廷血衣衛的最高統帥展風嗎?
只怕未必~
高揚心道,那展風不是陪王帝去華國寺祭天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呢?可是,那展風行事向來高調,又怎麼會裝扮得如此神秘呢……
高揚幾經思量,雖然面前之人確實有展風之嫌,但也不排除別人借假其身份……
黑衣人使用移形換影之術,轉瞬間就已然到了秋娘跟前。
“走,走,走,我們就不要瞎湊這份熱鬧了,什麼狗屁天書地書的~”觀棋老者突然站將起來,朝高揚遞過一個眼色,想要離開。
“觀老~”
高揚驚愕萬分,心想自己不正是受那七殺魔君要挾前來尋找《天書》嗎?而且,眼下這《天書》就要出現了,豈能說走就走呢!
見高揚遲疑不決,觀棋一把抓住他的乾坤神龍臂,向門口飛身而去。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高揚只覺得手臂一股極度火辣之氣躥涌而來,乾坤神龍臂突然一下子變粗長長,龍首陡然飛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之聲。
觀棋老者像碰觸到火爐中的熱鐵一樣,猛然將其甩開,隻身一人飛落到門口。
乾坤神龍又縮了回來,其速度之快,猶如一道閃電陡地一下劃破長空,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就已經恢復了原狀。
“且慢!這位老前輩,請留步!”秋娘身形快速地閃到門口,擋住了觀棋老者的去路,急道。展風和幾名血衣衛跟着快速移過去,跟在了她身後。
“老夫素來與世無爭,對你們所說的什麼《天書》並無興趣,不想攪這趟渾水!先行告辭了,怎麼,不行嗎?”觀棋沉重地吸了一口氣,緩緩而道。
“哼,瞧你說得倒是輕巧,縱觀天下之人,誰能無慾?誰又有保證你不是去搬救兵?只怕你是掂記着去而復返吧?演一出黃雀在後的好戲吧!”秋娘一語中的,目光犀利,神態逼人。
“姑娘此言甚爲妙哉,自古無慾勿語,縱使我說什麼你也是不會相信了。那好吧,老夫就做那觀戲之人~”觀棋老者說時,身形急速閃退回到原來的酒桌上。
哦~哦~哦~
……
突然,剛纔豪氣沖天地喝酒摔碗之人中,有不少人都捧着肚腹,面目猙獰地直指着秋娘,艱難地說道:“你,你,竟然在酒裡下毒!”
“哈哈哈,你們知道的太晚了!對付你們這些下流胚子就得用非常手段!不過,卻害老孃白白損失了那斷腸散~”秋娘得意地說道。
斷腸散乃傳自北漠國的至烈奇毒,無色,其狀如水似酒,遇象牙、銀器而不變色,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一股濃烈的刺鼻之味。
這麼多人之中竟然沒有人嗅出它的氣味?這有勃常理呀!
衆人面露疑惑之色。
“不可能,我明明已經用象牙籤試過,沒有發黑呀!”胡漢三辯解道。
“就是,我也用銀針測試過,也沒有發黑呀!”鳥叔的嗓音依然那麼尖細,雌雄莫辯。
……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秋娘是用了什麼方法改進了毒藥的性狀。
秋娘繼續解釋道:“哈哈,你們一定在奇怪爲什麼我敢用這味毒吧?而你們竟然沒有嗅到是吧,因爲我在裡酒裡添加了十香散~”
十香散,是一種採集了茉莉、玫瑰、白荷、桂花、緬桂等十種香花之粉,經過發酵、蒸鎦、淬取等一系列秘法制得的奇香靈藥。爲南沼國苗彊一帶所特有。
“啊,難怪我說怎麼從來沒有聞過這麼香的女兒紅!原來是添加了十香散!”
“可是,你不是帶頭喝了那酒,怎麼會沒事?”
“哈哈哈,那斷腸散只是抹在了酒碗之上,酒沒有毒,但碗有!”秋娘憤然說道。
“真卑鄙!真無恥!”
“最毒婦人心,半點沒錯!我們大家聯手,先誅殺了這妖婦,再作打算~”金老漢提議道。
“好!”
“好!”
大家同氣連枝,紛紛響應金老漢的提議,並急速向他靠擾!
駕~駕~駕~
恰時,屋外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響天,一股狂風席捲而來,颳得屋子嗚嗚作響,人們得提氣定神才能站立得穩。
金色的沙漠之中,一頭駱駝在一路狂奔而來,所過之處,猶如那摧枯拉朽的龍捲風襲過,塵土飛揚,天地相連,混沌一片。
明明遠在數千丈之外,轉瞬間就已然來到了龍門客棧門口,立刀橫刀。
啪~
客棧之門被重重刮開。這一次,它來回搖晃兩下便轟然而倒了。
煞白的流光頓時如閘門泄洪一樣涌了進來,刺得衆人眼睛生疼。
恰時,一朵烏雲不合適宜地滑過,遮住了太陽的燦爛光芒,藉此,神色凝重的人們得以看清楚面前的來人——
駱駝上面坐着一男一女兩人,他們打着赤膊,臉上各紋着一半的龍首紋身,兩人的面並排在一起時,才隱隱約約合併出一隻龍頭模樣!腰身及四肢上則各自紋着龍身圖案。
他們的耳朵上掛着象牙製作的巨形耳環,脖子裡掛滿了一整圈熊牙和狼牙,腰間圍繫着虎皮和貂皮縫製的短裙……
那是一頭瘦骨嶙峋的駱駝,理應走得很慢,但卻健步如飛,不,這四個字也不足以形容其速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