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馬上過去,地址是?」
看見清美對着電話說完這句話後便急急忙忙拿筆在紙上寫些東西時,和她一起待在客廳寫作業的和美連忙放下筆,並且在她掛上電話後着急地問道:「媽媽,怎麼了?是誰打電話過來的?」
「是雪野,」清美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道,「她說妳哥哥在電車月臺上昏倒了,她和絃一郎他們已經叫救護車送他到醫院了。」
和美嚇到站了起來,「唉,哥哥怎麼會昏倒呢?!」
「不知道,說不定只是因爲時差而已,妳先不要擔心。」說完連自己都不怎麼相信的話來安慰她後,清美便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妳幫我和奶奶說一聲,爸爸那邊我會聯絡他的,至於晚餐的話,我們回來時會順便帶回來的。」
和美還沒來的及應聲,清美已經匆匆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
心神不寧地完成剩下的作業後,她便和因爲她的告知而到客廳的幸村奶奶一起待在客廳裡等他們回來,只是等了好一段時間,她們卻只接到清美的電話,說是幸村的檢查報告需要再等一會,所以晚點才能回家,讓她們兩個先吃飯。
在和美她們吃飯的期間,她們先後接到了兩通電話,一通是真田打過來詢問幸村他們是否已經到家了,而她們也從他那裡得知了幸村昏倒時候的情況,以及幸村的病情可能不大樂觀的這件事。而在掛上真田的電話不久後,清美也打電話回來了,她簡略了敘述了下幸村的病,並且說了些要帶他和雪野去稍微吃點東西之類的話,然後就掛了電話。
幸村奶奶在向和美轉述完幸村的病情和他之後必須住院一陣子這件事後,便馬上轉身到廚房,打算爲幸村他們做些熱湯當宵夜。
在確定她進去廚房後,和美便靠到了牆上,並且沿着牆坐到了地上,緊緊用着雙手環住自己的膝蓋。哥哥……
想起在十天前她拿着一長串紀念品單給幸村的時候他還好好的,雖然像平常一樣對自己露出無奈的表情,但卻還是溫柔地摸着自己的頭,要自己乖一點,還說了些這次雪野也要去研修、要自己多幫忙清美和幸村奶奶做家事這樣的話的這件事後,她忍不住將臉埋到自己的膝蓋間。
她不曉得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從她有記憶以來幸村除了每年得個小感冒或者發燒外,根本就沒出什麼事,怎麼這次會忽然生了那麼重的病,而且還病到需要住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康復出院?
保持那個姿勢坐了好一會後,她才慢慢站了起來,並且撥了通電話到真田家,並且將剛剛幸村奶奶跟她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給真田聽。
在她說完後,真田沉默了好久纔開口問道:「所以,妳知道幸村需要住院多久嗎?」
「不知道,媽媽說好像要看治療的情況,如果藥物和化學治療沒效的話,還需要動手術,」和美在這時忽然感到眼睛發熱,聲音也哽咽了起來,「而且有可能動手術後還無法痊癒……」
聽出她聲音裡帶有鼻音,真田也不好再詢問更細節的事,只能開口安慰道:「冷靜點,和美,妳先不要想太多,幸村的情況不一定會那麼糟的。」
「嗯……」和美連忙擡起手來擦掉自己的眼淚,然後繼續說道,「對了,弦一郎哥哥,我想哥哥在住院期間一定會擔心有奇怪的男生靠近姊姊的,所以能不能請你幫忙注意一下?」
爲什麼提到幸村你第一個想到的是雪野而不是網球?!電話另一頭的真田忍不住嘴角抽蓄,「我會讓柳他們還有跟她同班的部員們注意的,妳不用擔心。」
聽到他這麼說,還在難過的和美不禁分神在心裡腹誹道:原來會推卸責任的不只是哥哥,弦一郎哥哥你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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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自己的牀上,儘管眼睛因爲哭過的關係而酸澀,但和美卻一點也不想睡覺,因爲只要她一閉上眼睛,她的腦中便會浮現剛剛她在和幸村講話時他所露出的表情,明明就很難過卻勉強自己笑的表情。
笨蛋哥哥,明明都是一家人,卻還要逞強……越想越氣的她在擦掉又流下來的眼淚後,便迅速下了牀,想要到幸村的房間去看看他的狀況怎麼樣了,只是她一打開房門,便看到了清美正站在幸村打開的房門旁邊、並且小心翼翼地往裡面偷看,而幸村奶奶和一輝則是站在她的身後,只不過前者是一臉放心,而後者雖然也是鬆了口氣的模樣,但更多卻是無奈。
和美輕輕拍了拍幸村奶奶的肩膀,然後悄聲問道:「奶奶,哥哥怎麼了嗎?」
「沒事,只要有雪野那孩子在,不論妳哥哥再怎麼逞強也沒有問題的。」幸村奶奶拍了拍她的頭,「和美,沒事的話就早點去睡吧,明天我們還要陪妳哥哥到醫院呢。」
在和美點頭後,她便蹣跚地下樓回房間了,而和美也遞補了她的位子、站到清美的後面,學她探頭看向房間裡面。
看到幸村正抱着雪野、而他臉上的笑容也不像剛纔那樣帶着勉強,和美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忍不住看着他們發愣。
她不懂,明明剛剛幸村還是那麼難過、壓抑的,連幸村一輝的開導、幸村奶奶和清美的安慰都沒有都沒讓他恢復,但雪野只是和他說了短短几十分鐘的話,他卻馬上恢復成原本的樣子。這到底是因爲雪野對他來說太重要了,還是因爲雪野特別瞭解他、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他釋懷……
在看到幸村躺在牀上、而手與他相握的雪野則是坐在牀邊的地上,清美這才放心了下來,轉頭對着仍覺得他們這樣很不妥的幸村一輝跟和美說道:「好了,時間也很晚了,我們去睡吧。」
「媽媽,」看到她挽着幸村一輝的手臂往主臥房的方向走去,和美連忙出聲喚道,「我有點事情想要問您……」
與幸村一輝互看一眼後,清美便放開他的手,然後牽起和美的手、跟她一起回房間。
在讓和美躺到牀上後,坐在牀邊的清美才一邊輕拍她的頭一邊問道:「好了,妳想要問什麼呢?」
「媽媽,爲什麼只有姊姊的話哥哥才聽呢?明明媽媽和爸爸也說了……」
和美的心情其實很矛盾,她不曉得自己到底是羨慕他們的感情才這麼問,還是爲了幸村居然對身爲家人的他們逞強、但卻對雪野表現真實情感的這件事不滿。
「妳哥哥從小的時候開始就很獨立了,很多事都寧願自己處理,也不沒有讓我和妳爸爸操心,所以現在即使發生這樣的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我們表示他的煩惱。」說到這裡,清美忽然嘆了一口氣,然後才繼續說道,「可是雪野就不一樣了,她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就陪着妳哥哥一起經歷所有事的人,妳哥哥已經很習慣什麼事都和她說了。」
哪有,哥哥到現在還是不敢和姊姊告白!!聽到她這麼說,和美的心情纔好了許多,並且將注意力放到其它事情上,「那剛剛哥哥爲什麼不趁機和姊姊告白呢?如果是這個時候,即使姊姊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也不會拒絕的。或者我們去和姊姊說……」
「不可以喔,和美,妳哥哥是個很愛亂想的人,他一定會認爲雪野是出於同情才這麼做的,所以即使和她交往了,也不會高興的。」
和美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爲什麼哥哥他這麼麻煩啊?!」
清美輕笑了幾聲「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所以以前妳在說想要和你哥哥一樣的男生在一起時,我纔會讓妳再好好想想的,任性又沒什麼耐心妳還是比較適合像弦一郎那樣老實、心思比較好懂的人。」
「我纔不任性呢……」弱弱地反駁完後,和美忽然想起幸村之前的交代,便又多加了一句,「明天開始我會乖的,不會讓媽媽爸爸您們還要分神幫我操心的。」
清美俯身抱了她一下,「嗯,妳跟妳哥哥都是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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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幸村奶奶和清美都很堅持,說才藝之類的東西如果忽然停下了,之後就必須浪費時間重新複習,所以即使在幸村住院、幸村家的每一個人都必須抽空到醫院的這個時候,和美還是沒有停止到真田家上課。
在幸村發病三個星期後的週末午後,剛上完扇舞的基礎課程的和美反常地沒有坐在客廳裡等着美代子的茶點,而是坐到的走廊邊靜靜看着庭院的小池塘。
看見她這個樣子,美代子便將剛練球完的真田推了過去,讓他去和她聊聊。
糾結了許久後,真田才慢慢在和美的旁邊坐下,並且尷尬地問道:「幸村的狀況還好吧?」問完之後,他忍不住在心裡罵自己鬆懈,畢竟雖然他和柳他們每個星期至少會去看幸村兩次,但是每天去看他的雪野都會告訴他們幸村的情況。
「不好,」和美緩緩地搖頭,並且改跪坐爲抱着自己的雙膝,「我聽到媽媽和爸爸說哥哥最近的飯菜都剩下很多,根本沒什麼吃,而且還把自己關在病房裡、很少出去。」
真田皺起了眉頭,「怎麼會這樣?幸村他……」
「這不是哥哥的錯,」知道他要說什麼,所以和美便搶先說道,「媽媽說了,哥哥是因爲不能去參加集訓才這樣,哥哥那麼愛網球,當然會因爲這件事而失望的!」
聽到她這麼說,真田忍不住在心裡自責上星期和幸村提起這件事的自己,過了很久纔開口問道:「這件事雪野知道嗎?」
「不知道,哥哥特意瞞着姊姊,在姊姊面前也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媽媽說了,我們不能一直都依賴姊姊,所以除非情況一直沒有好轉纔會和姊姊提,請她去勸哥哥。」
「是嗎……」
沉默了好一陣子後,和美忽然開口說道:「弦一郎哥哥,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還挺沒用……明明是妹妹,卻連安慰自己哥哥這種小事都做不到。每次去醫院時,也只能和哥哥聊天或是換牀單而已,到護理站拿藥、招待哥哥那些來探病的同學的事情也都是姊姊和媽媽在做。在家裡也是,家事幾乎都是奶奶和姊姊在做……我…什麼都做不了……」
「這和妳是不是沒用無關,」真田擡起手來揉了揉她的頭,「對幸村來說,身爲妹妹的妳是他必須好好保護照顧的人,所以不論發生什麼事,他是最不想妳跟着操煩的人,知道嗎?而且雪野現在很愧疚,認爲幸村的病情會嚴重到住院是因爲她沒有實時發現的關係,妳就讓她繼續幫忙吧。」
「可是,什麼事都讓姊姊做又很不好意思……」
妳以前不是不在乎這個、還很享受的嗎……不懂她想法的真田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纔開口說道:「如果覺得奇怪的話,那就多多在家事上幫忙。至於幸村那邊妳就交給雪野吧,多多讓他們培養感情也好,而且他本來就喜歡雪野表現得特別重視他的樣子。」
聽到原本盡說些早戀不好的真田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原本還愁容滿面的和美這才露出了笑容,「聽起來好不像是弦一郎哥哥會說的話,好奇怪喔。」
我是爲了安慰誰才說奇怪的話的?!看着她的笑臉,真田不自在地紅了耳根,也突然想起了前天在部裡無意間聽到有去探望過幸村的部員說着“部長的妹妹好可愛、最好趕快先訂下來”之類的話,所以便換成嚴肅的口氣說道:「和美,以後若有學校的人來探望幸村的話,妳最好還是找藉口離開病房比較好,因爲會去探望他的大多是網球部的部員或是他的仰慕者,和他們接觸只會讓妳惹上麻煩。」
「嗯,我知道了。」知道被幸村的仰慕者纏上有多恐怖,所以和美馬上答應了。過了一會,想起一件事的她忽然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御守遞到他的面前,「這個是我去神社幫哥哥求御守時一起求的,弦一郎哥哥下星期就要去集訓了吧,要好好戴着,連哥哥的那一份一起努力。」
「嗯,我會的。」真田訥訥地接了過來,並且立刻將御守綁到放在一旁的網球包上。
他的舉動讓和美臉上的笑容又增加了幾分。難怪,之前哥哥看到姊姊戴上他送的髮箍時匯那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