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尤瑞垂下手,眼睛看着別處,一張好看的臉被怒火燒得扭曲變形,失了光彩。
很明顯,如果洛夕不能說出更好的辦法,只怕,她熬不過今晚。形勢的變化是從救了洛川之後,纔開始的,一切都往不可預測的方向在發展。這一次的行動,他們策劃了很久,碼頭的那批貨做了埋伏,運輸機上的這批貨更是埋下絕筆,只是,沒有想到,上帝和她開了這麼大的一個玩笑。
銀獅是一個軍火商起家的家族,茫茫宇宙,三千位面,一個家族,是何等微不足道,但如果這個家族是銀獅的話,便不一樣。
司微語之前說的話,帶着個人主觀的偏頗。銀獅,和所有人員衆多的大家族一樣,固然也存在權勢傾軋,爾虞我詐,但兩百多年屹立不倒的家族,絕不能用“不過如此”四個字來評價。全球多少勢力國家都會匍匐在他的腳下,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輕易挑釁銀獅的權威。
而今天,徐默塵,在地球人的面前,狠狠地扇了銀獅一個耳光不說,還用腳將他踩在了地上狠狠蹂躪。
所謂“衝冠一怒爲紅顏”,這樣的典故原來也會是真的。吳三桂並非是爲了陳圓圓而倒戈相向,但徐默塵絕對會爲了司微語而挑起一場戰爭。
他,的確這麼做了。
洛夕斟酌着詞句,緊張地看着尤瑞的側臉,道:“我讓爺爺想辦法,把徐默塵調回去,沒有了徐默塵,司微語便好對付!”
果然,洛夕說完,尤瑞的臉上有一絲動容,他慢慢地扭轉脖子,看着洛夕,依舊是擡手捏着她的下巴,只是這一次,力道輕了很多,他微眯着眼,眼中危險氣息流露,最後脣瓣輕動,緩緩吐出幾個冰冷的字,“不要讓我失望!”然後扭身向後,等着洛夕出去。
洛夕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下樓,一陣海風迎面撲來,潮溼的、帶着鹹味的空氣吸入到肺裡,幾乎窒息而死的洛夕才稍稍感覺好一點。她沿着通往沙灘的臺階一步步向下,身體無力,扶着白色玉石欄杆,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倚在上面。
走到最後一階時,她癱坐下來,然後將臉埋在雙膝之間,心裡所有的防線在此一刻,崩塌成泥,淚水一滴滴如斷線珠玉,不值錢地往下掉。
她與司微語從小就很親近,是從哪一天開始的,她忘了。她比司微語先認識徐默塵,幾乎從記事起就認識,她喜歡跟在他的後面叫默塵哥哥,喜歡看他帶着一大羣院裡的男孩子做掩體、佈陣、端着玩具槍衝鋒陷陣,不亦樂乎。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徐默塵牽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過來,然後命令他的那羣兄弟,以後要聽她的話,他告訴大家,她是他的媳婦兒,名叫司微語。
那一年,她也不過三四歲,不知道“媳婦兒”是什麼,但從徐默塵那般稚幼卻不失認真的神色,洛夕知道,媳婦兒一定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這是她一次看到徐默塵與女孩子肌膚接觸,一次看到徐默塵把一個女孩子置身於他兄弟之上,一次看到徐默塵牽着這個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一個非常安全的位置看他們打仗。
那一刻,就算是年幼的她,也嫉妒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時光對每個人都那麼公平,他們一起長大,幼稚園、小學、初中、高中。
司微語的朋友不多,除她和何意,便沒有別的人。在外人的眼裡,的確是這樣子的。只是,作爲當事人,她心裡卻清楚,司微語對何意多一些依賴。依賴,是一個人對自己信任的人才會有的感情。
曾經她以爲,是因爲嫉妒和防備的原因。司微語無疑是很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她洛夕也一樣,而何意,只能說是個女生,她體態肥胖,大大咧咧,乍一看,還以爲投錯了胎,不小心生而爲女子。
這樣一個人,和任何一個女生玩在一起,特別是心有所屬的人,都不會嫌棄和厭煩,反而可以起到綠葉襯托紅花的作用。
然,司微語根本不需要襯托,也不需要防備。但凡是她想要見到徐默塵,去找司微語,司微語必然會“牽線搭橋”。
偶爾,她也會和徐默塵走得近一點,這“一點”的距離,是相對其他女孩子而言的。徐默塵是個冰塊,向來都是雌性莫近,他生得俊俏,但走到哪裡都是冷冰冰,一張俊臉總是透着清寒之色,雙眸沉黑一片,讓人難辨喜怒。
即便如此,他走到哪裡,總是能夠牽動所有女孩的目光,再驕傲的女孩子也只能圍觀,且是遠遠地圍觀,沒有人敢走上前與他搭訕。
只有她敢,洛夕敢!
她甚至會挑有很多女生在的時候上前與徐默塵說話,她知道徐默塵不會拒絕,甚至會和顏悅色地回答她的話,即使他眉目之間的疏淡那麼醒目,只要他在說話的時候,目光能夠落在她身上,便足以。
事情的轉機,說起來,很突然,卻也順理成。
初三那年,徐默塵高三,他的成績不用說,在他們這所全國重點高中裡一向都是排在一名,儘管他打球的時間最多,除了老師佈置的作業,從來不肯多做一道題,上課偶爾還會打瞌睡,儘管如此,他的成績永遠都是一名。
他不知什麼事得罪了司微語,司微語有一個多星期沒有理他。
校園“畢業杯”籃球賽上,徐默塵已經代表他所在的班級打了三輪比賽了,司微語一次沒來看過。甚至放學的時候,司微語也不和他一起走。徐默塵帶領隊員訓練,她就和何意先回去。
洛夕一如既往地關注他,他比賽,她和學校的那些女生在場外給他助威,他訓練,她也留下來看。
這一天比賽很激烈,中途休息的時候,他走到場邊拿起礦泉水灌起來,水不多,三兩口便喝完了,他拿着空瓶子晃盪了兩下,意猶未盡,然後他的目光在場上掃射一圈,露出失望的神色。
這一幕,洛夕看到了,所有的女生都看到了,只要徐默塵在場上,沒有一雙眼睛不會落在他的身上。
洛夕不知從哪裡獲得了勇氣,她拿着一瓶礦泉水衝了上去,是徐默塵常喝的那個牌子。她把礦泉水遞到徐默塵面前,然後望着他。徐默塵愣了一下,盯着礦泉水看了三秒,一句話沒說就接了過去,然後擰開瓶子,咕咕咕地喝了幾口。
“啊!”
場上響起了驚羨之聲,洛夕只覺得,她從場上退下來的一路,整個人被那些炙熱的眼光包圍,周身似要燃燒了起來。她的臉在發燒,蔓延過去一直到了耳根。她回到位置上的時候,原先和她站在一起的女孩子都往後退了三步,不是羨慕嫉妒恨,而是,她的身上有了徐默塵的氣息,無人敢與她靠近,如同對司微語一般。
雖然,多多少少都有點受排斥,但洛夕很喜歡這種感覺,哪怕是被放在遙遠的天際,空曠而冷落,但能夠與徐默塵靠近,她也願意。
那一刻,她與那些大人們的想法是一樣的,司微語三歲被冠上徐默塵媳婦兒的身份哪又如何?六歲的孩子,就算他是徐默塵,說過的話又怎麼能稱得上是一言九鼎?
而司微語,恃寵而驕,徐默塵就算是再寵她,又怎麼可能受得了一個成日裡愛使小性兒的女子?徐默塵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成熟,總有一日會厭倦了這樣的人,而她,只要做到知書達理,懂事乖巧就好。
她與司微語站在相同的位置,都是離徐默塵這般的近,她並不擔心徐默塵看不到她的好。
比如這一次,上天給了她一個如此好的機會呢。
放學後,她一如既往地留下來看徐默塵訓練,或者說,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是這麼遠遠地陪着他,陪着他流汗,陪着他度過中學最後的時光。
十六歲的花季只開一次!
在懵懵懂懂的青春躁動中,她將徐默塵的一顰一笑,一投手一舉足在心裡默默描摹刻畫,她的目光追隨他的身影,他矯健的身姿,他的寬肩窄腰修長的腿,他甩去一臉汗水的風采,他在場上廝殺呼喊調兵遣將的英姿,讓她一顆少女的心淪陷失守,再也不受她的控制。
訓練結束,徐默塵從場邊的草坪上拿起衣服搭在肩上準備離去,洛夕忙衝過去,正要趕上他的腳步,卻見他停了下來,偏頭看向初中部那邊的教學樓,側臉的線條漸漸柔和,脣角上方的酒窩如花開一般綻現。
洛夕的心頓時忘了跳動,他是聽到她的腳步聲了才停下來的嗎?他是聽到她的腳步聲逼近纔開心的嗎?洛夕低下頭,放緩了腳步,五步遠的距離,竟讓她勇氣頓失,無力跨越。萬籟俱靜,她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鼓,一聲聲敲打下來,激動得抽搐。
只是腳步聲起,不是她的,她驚詫地擡頭看去,見徐默塵改變了方向大步往初中部那邊走去。洛夕順着他去的方向看去,分明看到一個身穿恤牛仔褲的女孩子緩緩走來,肩膀上勒着兩根粉紅色的書包帶子,一臉彆扭,撅着嘴,擡目看了一下迎着她走過去的一臉笑意的徐默塵,垂下眼臉,不緊不慢地,一步步朝學校門口走去。
洛夕只覺得一顆心堵得慌,有一種錯失珍寶的痛意還有對撿到寶貝的那人的仇恨,她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徐默塵上前,擡手在司微語的頭上揉了揉,又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裡,他的聲音變得輕快,帶着明顯的笑意,“還在生氣呢,這麼多天了,氣還沒消?”
“一身汗臭味,走開!”
她看到司微語一把推開他,司微語的目光遠遠地看過來,看到嘴角噙笑的洛夕,又飛快地掃了徐默塵一眼,然後展開笑意,略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徐默塵的目光卻一直膠在她的身上,他牽起司微語的手,被她甩開,再牽,再被她甩開,打打鬧鬧,一路朝門口走去。
一開始,司微語喊他默塵哥哥,她也跟着喊,徐默塵比她們都大,喊一聲哥哥無可厚非。但,整個院子裡,也僅有她們有資格這麼喊他。不知道是從哪一天起,司微語不再這麼喊了,而是直接而簡潔喊“哥”。喊“默塵哥哥”的人,就只餘了她。她很高興,這成了她對他的專屬稱呼。而“哥哥”,這個稱呼,包含了長幼之序和道德倫常。那一刻,她在想,他們其實更像是兄妹。
而,徐默塵對司微語的好,他的包容,他的寵溺,他看她的眼神,他與她身體接觸時的親密,卻絕不是一個哥哥待妹妹纔有的。
“微語!”看到司微語和徐默塵漸漸走遠,她喊了一聲,忙追了上去。
司微語站在路邊等她過去,徐默塵則去旁邊的自行車棚取車。待徐默塵推着自行車過來時,她纔剛剛跑到,氣喘吁吁地笑道:“啊,你們騎自行車走啊,我還以爲你們走着回去,正想和你們同路呢。”
徐默塵沒有說話,只看着司微語,卻見司微語莞爾一笑,道:“我陪你走吧!”
那一次,不止是司微語,陪着她走的還有徐默塵,他騎着車,馱着三人的書包,晃悠悠地跟在後面,偶爾跑到前面去了,便腳撐着地等一會兒。
司微語一路都不理他,但洛夕卻會尋着由頭和他說幾句,他也會答,彬彬有禮,儒雅清俊,每每讓她面紅耳赤。
後來,他的每一次比賽,她都備好了水等在場邊上,卻再也沒有找到送水的機會,他臨畢業前的最後一場比賽,機會終於來了,她再一次在衆目睽睽之下,將水送到他的面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手將她捂了好久的水遞給了他旁邊的兄弟。
而他自己,扔掉了手中的空瓶子,後半場滴水未進。
那是京都的六月天,知了已在枝頭鳴叫,人們穿着短袖走在街頭都會汗如雨下,她分明看到他的嘴泛起了白色,那是嚴重脫水的症狀。那一刻,她明白,她想要得到的,一直在天邊,從未走近過。
高中三年,她見他見得少了,他上軍校後住校,不常回來。司微語又從大院搬了出去,除了在學校裡,平常她們在一起玩得也並不多。即便如此,她依舊找了各種機會讓司微語帶她去見徐默塵。
司微語從不拒絕。而徐默塵,一如既往地對待她,不會不理睬,但也並不會親近。而她,對於洛夕來說,她是徐默塵唯一能夠接受的雌性動物,除了徐家的女人和司微語之外。
她已經很知足了,在學校裡依舊賺取了很多女孩子羨慕嫉妒的目光,因爲所有人都以爲,司微語其實是徐默塵的妹妹。她的那聲“哥哥”,讓人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任何遐想。
高中畢業,選擇高考志願時,她毫不猶豫地報考了國防大。以她的成績,根本不足以上這所大學,但她是洛家的小公主,只要她想,沒有她上不了的學校。
而司微語,報考的則是大的文科管理類專業,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她心裡是說不出的歡喜。男人,都喜歡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女人,而司微語,柔柔弱弱,的確也不適合上軍事院校,直到,她回到家裡,聽了姑姑的話,才明白真相。
司微語的志願是遵從了徐家人的意願,是在爲將來接手怡凡打下基礎。
怡凡,是徐家的產業,在徐默塵的母親王怡的手裡發揚光大,最後龐大成爲了一個商業帝國,後來徐向晚畢業,便由徐向晚接手,大家都略過了這一茬,包括洛夕自己。但,徐家人不會忘記,司微語將會是徐家的兒媳婦,也必須是徐家培養的怡凡的接班人,徐向晚只是過渡,過渡到司微語長大,過渡到司微語嫁給徐默塵,便由司微語正式接手怡凡。
怡凡,向來都是由徐家媳婦打理。
洛夕竟然忘記了,志願不是不可更改,但洛夕卻不願與司微語正面交鋒,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一個暑期的痛苦,在得知司微語要出國去英國纔得到緩解。她並非對家裡栽贓徐默塵,陷害司微語的事一無所知,她只是知道,他們想要對付的不是徐默塵,而是司微語,他們對付司微語的原因,無外乎是“得到”。
她生日那天,史巖親自過來了,吃過飯後,他便進了哥哥的房間,後來姐姐也跟着進去了,他們說了半夜。她睡了,史巖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她只是知道,屬於她的時代,慢慢地,到來了。
姐姐也喜歡徐默塵,她都知道,但這沒關係,她不需要去和姐姐競爭。司微語不在了,就沒有人能夠左右徐默塵的意願,她不能、姐姐不能,徐家也不能,她等着徐默塵重新選擇,選擇一個女子與他度過今生。
四年的時間,那般漫長,漫長到她的每一日每一晚都是煎熬,思念如春起的野草,在她的心底裡肆虐蔓延,不顧理智的阻擋,見縫插針地冒出根苗生長,她收集了所有關於他的任何信息,將他的圖片剪下來,一張張粘貼到她的筆記本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拿出來一張張地看,摩挲,將他的臉貼到她的臉上,對着他的圖像告訴他,她對他的愛不比任何人少。
她的心,矢志不渝。
四年,她見過的他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有司微語,她想要見他,難於登天。
但好在,四年,沒有聽說過任何有關他的緋聞,沒有任何一個女子的名字能夠與他的並排而列。與其說,徐默塵是在爲司微語潔身自好,洛夕更寧願相信,是她與徐默塵的緣分沒到。
姐姐的生日,給了她一個見他的理由,她四處打聽他的行蹤,終於等到了他。她想,只要他去,她一定會抓住機會打動他的心,她要告訴他,司微語去了英國,拋棄了他,而她一直都在,她愛他的日子與她的生命一般漫長,永遠都不會有背叛。
只是,上天並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司微語從天而降,再一次,站在了她與徐默塵的中間。
命運給她開了如此大的一個玩笑,毫不憐惜地將她四年的思念與煎熬蹂躪在地,狠狠踐踏。
太陽漸漸西斜,海水開始漲潮,一次次撲上沙灘,一次次又退下去,夕陽的餘暉灑在深藍色的海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遠處,海平線上,偶爾會冒出幾片白色的船帆,點綴在海天一色之間,海鷗逐雲而飛,在天地之間也不過是一兩點不起眼的塵埃。
洛夕扶着欄杆艱難地起身,拖着步子,一步步往外走去,空曠無人之際,纔拿出手機,撥通了國內的電話。
龐大的運輸機在三架戰鬥機的伴隨下勻速地向聖胡安小鎮飛去。這一次,運輸機並沒有排頭兵似地飛在最前面,而是厲琨駕駛的戰鬥機在前面領航。厲琨和靳寇與司微語一樣,都是上了戰鬥機之後,才和徐默塵的人回合,然後齊手滅掉銀獅的護送人員,搶佔戰鬥機。
雖然沒有支援到徐默塵這邊,但至少沒有讓徐默塵分心。
而,對於徐默塵和司微語來說,他們想要的也只是那三架戰鬥機,三架戰機都是帶彈道導彈,自動巡航,可空中停留並垂直起降的最新型機型,是本次巴幹那邊要的貨。
厲琨將運輸機和其他的兩架戰機一路帶到之前司微語指定的地點,此時夜色正濃,地面星星點點地亮着地面指示燈。厲琨卻沒有馬上就按照引導燈降落,而是讓徐默塵及另外兩架戰機稍作停留。他自己則架着戰機下降,在貼近地面的時候纔開始迴旋,通過高清攝像頭查看地面的情況。
整個地面一片安靜,厲琨正要撥通負責這一次降落的曲浦,便看到他正舉着一根熒光棒在倉庫最高端處揮手。兩左一右,是安全的意思。厲琨打開戰鬥機的高位探照燈一一掃過,等候在這一處廢舊地面的十來個人,人人臉上都是激動的神色,並無異樣。厲琨才放下心來。
------題外話------
是誰的默塵,又是誰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