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逸也壓低嗓子,好奇問:“你剛纔到底和太后說了什麼啊?”
“你想知道?”鹿彌一臉狹促的笑容,眼中狡黠。
“我都想了半天了就是想不到,太后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啊。”雲錦逸實在是疑惑糾結,完全摸不着頭腦。
“嘿嘿,我跟太后說。”鹿彌突然頓住了。
她朝雲錦逸擠眉弄眼,喝了一會兒茶,吃了一塊桂花糕,咳了兩聲。
雲錦逸嘴角抽搐,一頭黑線。
鹿彌又開始喝茶,再吃一塊玫瑰糕,又咳了兩聲。
雲錦逸想直接將整盤糕點直接砸她嘴裡。
鹿彌繼續咳,見雲錦逸想殺人的目光,她終於慢悠悠開口:“咳咳,我跟太后說,你有喜歡的人了。只是人家看不上你。”
雲錦逸一口茶噴了出來。
雲錦逸的動靜很明顯地被某些有心人察覺,鹿彌迅速正襟危坐地盯着糕點,嘴脣微微蠕動:“大哥,您能別這麼大反應嗎?我又沒誆人,那時候你欲拒還羞的那模樣兒,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雲錦逸拿手帕捂在脣邊,咳了幾聲。難怪,難怪方纔太后看他那眼神那般怪異。
鹿彌有些疑惑:“難道,我猜錯啦?不然,那時候你想說什麼?”
他想說什麼?
雲錦逸一怔,看着鹿彌生生多了幾分挫敗,她的眼睛清澈乾淨,雖然狡黠如狐卻並沒有絲毫陰暗的顏色。
那樣幽黑如琉璃的眸子,彷彿在訴說着百般的語言,長長的濃密的睫毛如同翩飛的蝶翼。那樣瑰麗神秘的眼眸,若是長久地注視,太容易令人沉迷,無法自拔。
“雲、錦、逸。”鹿彌一字一句低聲喊他的名字,“你想發呆到什麼時候啊?”
雲錦逸看見鹿彌白嫩的手在他眼前來回晃動,那張嘟着嘴巴十分不滿但還是瞪着他的面孔,忍不住微微一笑:“是啊!我的確是有一個心悅之人了呢,可惜她太笨,還不知道啊。”
“嗯?”鹿彌一怔,她剛纔只是逗雲錦逸玩兒的,根本也沒想他能有什麼喜歡的姑娘,此刻聽他親口承認,實在吃了一驚。
幸而她腦容量比較大,對事情接受的也比較快,好吧!是十分快。一般姑娘絕不會像她現在這樣直接扒過去,問他那姑娘是誰的。
雲錦逸眉間含着融融暖意,正欲開口,卻被霓鳶鳶打斷。
“太后,鳶鳶獻醜了。”霓鳶鳶一舞畢,向太后行禮,又看向鹿彌。
衆人的目光正好轉到鹿彌這邊,看見鹿彌拉着雲錦逸的衣袖,都暗暗蹙眉。
大庭廣衆之下,這般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更何況那男子是雲夢王朝的王爺,而那女子從前更是他的嫂嫂,簡直世風日下!
鹿彌看着衆人如刺在背的目光,連忙放開了手。
霓鳶鳶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帶着濃濃的不屑。她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高估這個女人了,不過是一個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便隨意勾引男人的下賤女人,她方纔竟然還如臨大敵,想起來也覺得好笑。
不過既然已經決定給這個女人一個教訓,她也樂得如此。若是因爲讓這個女人出糗,而讓王
爺注意到自己,那亦是一樁頗爲划算的買賣。
霓鳶鳶眼中精光暗閃,對鹿彌笑得和善:“鳶鳶跳得不好,讓鹿家的姐姐見笑了。”
鹿彌先前見霓鳶鳶對自己不冷不熱,又聽聞她與孟侑妘是極好的手帕交,便已知道自己與她不可能爲友。此刻見她突然對自己如此和善,心中敲響了警鐘。
她禮貌地拉開距離:“霓小姐自謙了,您的舞姿優美高貴,實在是難有人與之相匹。”
“難有人,相匹?”霓鳶鳶笑容冷了幾分,“姐姐你的意思是,有人比我更好咯?”
鹿彌本來只是隨口客套,卻沒想被霓鳶鳶理解成這樣,若是無意之人聽來這絕對是一種讚美,由此看來,霓鳶鳶果然來着不善。
既然她無好意,自己又何必客氣,鹿彌的笑容禮貌而疏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鹿彌雖然只是一女子,也明白這個道理,自然不敢將話說得太滿。若是惹得霓小姐心中不快,也還請見諒!”
霓鳶鳶怒火縈胸,冷笑一聲,“鹿小姐真是牙尖嘴利,鳶鳶甘拜下風!”
她勾出一抹笑容,“姐姐這般才學淵博,想必其他方面亦不遜色於人咯,也是,姐姐可是鹿家的嫡出小姐,大家閨秀嘛!不如也爲太后獻上一舞如何?”
孟侑妘聽到這裡,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所有討厭鹿彌的女子都不由感到一股快意,深覺霓鳶鳶爲她們出了一口惡氣。
全皇都的人都知道,鹿彌雖然是鹿家大小姐,可她從小並不受寵,天生懦弱無能,是鹿家的受氣包。像這樣的身世,被霓鳶鳶這種誠懇的語氣嘲弄一番,更加令人輕視。
這樣長大的女人,又能養成什麼才藝呢?
孟侑妘輕輕端起一杯茶,淺淺啜上一口,等着看好戲。
霓鳶鳶朝太后翩翩一拜,輕聲軟語道:“太后,鳶鳶才藝不佳,可自小便十分佩服那些出身高貴的姐姐們,像孟姐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實在讓鳶鳶好生羨慕。鹿姐姐身爲右相府的大小姐,想必才藝更加過人吧,鳶鳶十分希望鹿姐姐能答應鳶鳶的請求。”
這話說得可真妙,不僅不聲不響地擡高了孟侑妘的身份,讓她壓鹿彌一頭。更將此事與鹿家的榮辱掛上了勾,鹿彌若是不應,恐怕第二天鹿府便會成爲整個皇都的笑柄。
現在全看太后的主意了。
若是太后依舊偏袒鹿彌,將此事擋過去,那霓鳶鳶也只能另想他法了。可是此事亦是各家大展才華的時候,若是太后過分偏袒誰,恐怕也會寒了別家的心啊!
太后對這一切看在眼裡,卻依舊不動聲色,宮中妃嬪衆多,比這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是從當中走過一圈的人了。
“這是你們小孩子家的玩耍,自然你們開心便好,不必理會我這個老太婆。”太后明着將責任推給霓鳶鳶等人,委婉地表示同意。
正因爲她是在那當中走過一圈的人,就更明白其中的艱難和不可逃避。既然是遲早會面對的東西,早一點兒面對反正更有準備。她相信,她看中的孩子,不會只有這麼一點兒能耐。
霓鳶鳶面色得意,“鹿小姐,不知你打算表演哪些才藝?”
雲錦逸似乎
也想到了那一點,看着霓鳶鳶目光冷冷的,不禁爲鹿彌擔憂起來。
雲錦淵微闔雙眼,似乎對現在發生的一切毫無知覺。
鹿彌笑容淡淡的,在霓鳶鳶眼中這就是她心虛的表現,心中不禁更爲得意。
鹿彌聲音很輕,可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地聽見她的聲音:“不知霓小姐希望鹿彌表演什麼才藝?”
霓鳶鳶勾起嘴脣,“既然鹿姐姐這般自信,不如和鳶鳶對舞一支如何?”
對舞?和霓鳶鳶比劍舞?那不是自取其辱嘛!所有人腦中浮出這樣的想法。
“對舞,不錯。”聽到這一句話,雲錦逸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所有人都不禁懷疑鹿彌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這不是明擺着雞蛋碰石頭嗎!
霓鳶鳶眼中已經冒起一股喜悅的神色,這個下賤女人這般不自量力,也別怪她到時候“不小心”傷着了她。
卻見鹿彌語氣轉了一個彎,眉眼溢出狹促的笑,嫣然道:“所以,彌兒就爲大家作畫一幅吧!”
作畫?作畫!
霓鳶鳶大腦短路,不可思議道:“作畫?你不是說你對舞嗎?”
鹿彌眼神純淨無辜,眨巴眨巴眼睛道:“我什麼時候說我對舞了,我只是說對舞不錯啊!再說我只是問問霓小姐的意見而已,又沒說一定會聽霓小姐你的主意。”
霓鳶鳶一張臉憋得通紅,肺都氣炸了,她很快反應過來,這是鹿彌故意戲耍她的,可笑她居然信了。
鹿彌這個賤女人!她霓鳶鳶一定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霓鳶鳶看着鹿彌的眼神彷彿要吃了她,卻突然感覺一陣冷冷的目光,她一轉頭,便看見雲錦逸冷厲的眼神,讓霓鳶鳶心臟爲之一滯,心虛地低下了頭。
可心底卻更加堅定了剛纔的想法。鹿彌必須死!鹿彌必須死!她若是不死,她便永無出頭之日。
她想起孟侑妘的婢女對她說的一番話,心中安定了許久。她霓鳶鳶何等高傲之人,願意屈於孟侑妘之下,只因她明白孟侑妘這個女人的可怕。鹿彌被孟侑妘設計,若是不死,只怕便是生不如死了。
想到這裡,霓鳶鳶當真有些興奮。
作畫器具很快被幾個太監搬過來,書桌、畫紙、畫筆、顏料等皆是上好的進貢之物,常人便是看一眼都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鹿彌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書桌前三角金麒麟銅爐冒着繚繚輕煙,瑞腦特有的香氣馥郁芬芳,沉重而濃厚的味道令人神清氣爽。但鹿彌還是覺得有一些不舒服,用手帕微掩鼻尖不緊不慢踱步過去。
書桌旁大大的青瓷花瓶插着幾根長而極有光澤的孔雀翎羽,瓶身修長優美,宛若美人柔弱無骨的腰枝,這是南陽莫高窟中特有的名貴瓷器。在常人家中這必是主人每日觀察保養的寶貝,然而在這裡,不過是太后瞧得上的一樣玩物罷了。
鹿彌被瑞腦的馨香薰得腦袋沉沉的,伺候一旁的碧雪輕輕扶了她一把,靜靜的研磨,墨汁又濃又稠,鹿彌才提起畫筆。
虯勁有力的松枝,緊緊纏繞着松樹的藤蔓,乾枯的葉片,每一筆每一劃都透着蕭瑟的氣息,未完工,便已令人嘖嘖稱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