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安苦笑着說道:“大概,她深愛着父王吧。”
文德帝聞言,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回憶往事,隨即嘆了一口氣道:“世間唯一情字,叫人慾罷不能啊。”
此時,前方已經進入了肉搏狀態,弓箭手們爲了防止誤傷,都停止了攻擊,巨木已經阻止了城門的關閉,雙方在城門附近展開了拉鋸戰。
“懷安,想不想看煙花?”文德帝突然問道。
“啊?”王懷安一頭霧水地看着文德帝,顯然沒明白爲什麼會這麼問。
“來人,放煙花。”文德帝大聲說道。
兩名參將恭敬地應下,從後方緩緩地推了兩車煙花上前。
王懷安看着煙花,嘴角不禁有些抽搐,還能不能好好打仗了!又是送不正經的勸降書,又是搞什麼“文鬥”的,現在居然放起了煙花,說好的御駕親征呢!說好的征戰沙場呢!這是來逗人玩的吧。
只見參將掀開了車上蒙着的麻布,露出了外形奇怪的煙花。每一發煙花周圍,都綁着六支箭,每支箭的尾部,都綁着一小截火藥。
“這是……鑽天鼠?”王懷安疑惑地問道。
文德帝點了點頭道:“不錯。用鑽天鼠將煙花送往城裡,待煙花炸開後,未燃盡的部分就能落到城裡,若能引起火災,自然最好。若不能,這巨大的爆炸聲,也能吵醒城內的百姓,引起恐慌。”
說話間,參將已經熟練地點燃了箭尾的引線,待燃燒得差不多了,便火速點燃煙花的引線,退到了一邊。
王懷安目瞪口呆地看着煙花呼嘯而去,越過城樓,隨即在空中炸開,形成炫目的花樣。
正在激戰的士兵們顯然也聽到了煙花的聲音,尤其是城門內的士兵們,不自覺地擡頭仰望了一下炸開的煙花。
足足二十發煙花接連發射,饒是最專注的士兵,也不禁分神偷偷看一下天空。可就這偷偷的一下,往往導致自己敗下陣來。
是以,煙花燃放結束後,文德帝的優勢就更加明顯起來,王若勉氣得直跳腳,緊急命人集結剩餘兵力,隨時準備撤退,自己也匆匆下了城樓,準備隨時南下。
待新一天的太陽升起時,此次的攻城戰已經結束了。
文德帝大獲全勝,蘇南王敗走南下。這一仗,也以文德帝不按常理出牌而被後人津津樂道,成了大樂史上最有名的戰役之一。
文德帝讓將士們在寧京休整了一天後,便繼續南下,打算儘快將王若勉趕過淮河。
“皇帝伯伯,父王……王若勉如今帶着殘部在錫安休整,若要讓他儘快過江,是否需要多備些船?”王懷安看着地形圖,試探着問道。
文德帝搖了搖頭,說道:“朕已經命人前去將淮河邊的船隻盡數破壞了。”
“爲何?”王懷安詫異地問道。
“懷安啊,如果有人給你一艘船,告訴你打不贏的時候,可以坐船逃跑,你打仗的時候,是什麼心情?”文德帝笑着問道。
王懷安想了想,說道:“應該會沒有後顧之憂吧,反正輸了,還能逃跑。”
“不錯。”文德帝繼續說道,“但如果,你的退路只有坐船逃跑這一條,而現在,所有船都不見了呢?”
“那心裡肯定會慌,畢竟一旦輸了,就會變成俘虜。”王懷安正色說道。
“如果在你認爲輸了便要成爲俘虜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條船,但這船裝的人十分有限,並不能裝下所有軍隊,你會怎麼辦?”文德帝繼續問道,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補充道,“應該說,王若勉和王懷靖會怎麼辦。”
王懷安心中瞭然,有些無奈地說道:“必定會拋棄自己的軍隊,獨自乘船逃跑。”
“所以啊,懷安,先讓人絕望,再給人希望,是最能讓人做出錯誤決定的方式。”文德帝拍了拍王懷安的肩膀,說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知,不僅指兵力、陣法、將領等情況,更重要的,是指對方的心理。”
王懷安恭敬地應下了,心中默默感嘆道,父王和皇帝伯伯之間的差距,應該比淮河還要寬吧。
次日一早,錫安城中剛剛起牀的王若勉,正打算叫王懷靖前來問問前線的情況,便見王懷靖神情凝重地匆匆趕來。
“怎麼了,出了何事,王若謙攻過來了?”王若勉有些擔心地問道。先前爭奪皇位的時候,雖然兩人也有交鋒,但都是些明爭暗鬥。就算是父皇死後,也只是各自的親衛之間的交戰,像前幾天那種兩軍交戰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經歷。但這樣的慘敗,體驗一次就夠了,自己和王若謙之間的差距,真的不是一點點啊。
“文德帝那裡,還沒有動靜,只是,淮河邊的船隻,一夜之間,全部漏水了。”王懷靖皺着眉說道。
“什麼?全部漏水!可有辦法修補?”王若勉焦急地問道。如今看來,自己暫時打不過王若謙。硬碰硬是肯定不行了,還是得使一些陰謀詭計,或者等他回去之後再另做打算。但如今這撤退的船隻都壞了,自己豈不是隻能在這錫安跟王若謙正面交鋒了?
思及此,王若勉不禁打了個冷顫。
“報——”一個士兵急急地跑了過來,“文德帝的軍隊正在靠近錫安。”
“居然這麼快就來了?”王若勉站起身,來回地踱着步子,隨即命令道,“傳令全軍,做好迎敵準備!”
“是!”傳令兵領命而去。
王若勉急急地關上了門窗,小聲對王懷靖說道:“靖兒,你速速去淮河邊尋找可用的船隻,統計可坐的人數。此次恐怕是無法帶所有人一起渡河了。到時候按照品級的高低篩選吧,儘可能多帶點將領回去。”
“父王!這五萬兵馬,都不要了嗎?”王懷靖吃驚地看着王若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今這局勢,逃命要緊!”王若勉有些懊惱地說道。
王懷靖見他心意已決,便領命前去,確實,如今這種形勢下,父王的決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