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展風推開洞房房門的那一剎那,眼前的一切已讓他的心瞬間就沉落到了谷底,阿瑤*的肩頭招搖的閃在紅緞子的錦被之外,白皙的肌膚在室內昏暗的視線中卻是尤其的惹眼,一條如玉般的藕臂輕輕的搭在身側男人的頸項上,而那男人,他居然他居然身無寸縷的側臥在阿瑤的身邊……
瘋了一樣的衝過去,飛掌揮向了那男人,瞬間就聽到那牆壁上“嘭”地一聲,那是人體落地的聲音,“滾,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
戲班的班主只如篩糠一樣的顫抖的終於站了起來,輕展風甩手飛過去一片紅紗,冷冷的聲音充斥在屋子裡,“別在讓我見到你,否則那就是你的死期。”他不知道這是誰的錯,爲什麼他只不過離開了不到一天而已,可是這皇宮裡卻發生了這般讓他驚心動魄的事情。
心疼……
驚懼……
他無視於身後的那個讓他恨不得千刀萬剮的男人,他輕輕的走向此時正滿臉淚痕的阿瑤,“瑤,別哭……”他心疼的手指送到了阿瑤那不住滴落淚珠的眸角間。
女子卻是下意識的一閃,“你……你走開。”
心更痛了,從來,她叫他的第一個字都是“風”的,他是她的風,從來都是,從來也未曾變過。
她愛他,他知道。
他也愛她,所以他從皇宮追到邊域。
可是此一刻,所有的所有都變了味道,她口中的“風”已不在。
是他錯了嗎?他帶給她的就是傷害嗎?
她的淚依舊還在繼續,滂沱的讓他恐慌,讓他的心在滴血……
手指觸到的是淚的冰涼,更是她的心的冰涼。
蜷縮着的身子不住的向着牀角而閃去,滿眼的驚恐,她在害怕,害怕他的不停靠近,“瑤,是我,我是風,我來了,我要帶你離開。”
阿瑤搖搖頭,拼命的搖頭,“不是,我不認識你,我不是阿瑤,你……你走開。”她洗腦了一樣的只當他是一個陌生人,所以她怕他。
“是誰?”他大吼,這世上能有幾個人可以讓阿瑤如此的防不勝防,記憶裡的阿瑤雖然調皮搗蛋,可是她絕不會輕易的上了別人的當,那個人居然可以讓阿瑤如此的卸下心防而被催眠,倘若不是她絕對信賴的人必是做不到的。
搖頭,依然是阿瑤拼命的搖頭,“你出去。”此時的自己羞慚的不想讓他看見,一眼也不想,可是爲什麼他偏就不出去呢,而她的身子也無法讓她此刻衝出他的視線,她不想動,也懶怠動,心很累很累,身子也更沉更沉。
男人卻不自覺的繼續向前靠近,他憐惜她的一切,可是不管她怎麼了,他一樣捨不得她,見到她時他的確有着一剎那間的失落,然而那失落過後,他依然還是想要要她,“瑤,不管發生了什麼,你依然只能是我的。”他磁性的嗓聲飄蕩在她的周遭,卻依然撫不平她紊亂的一顆心。
輕輕的閉上眼睛,只當他的不在,“請你出去。”心平氣和的說完了這一句,她希望他可以讓她安靜一些。
所有的所有,都是一場惡夢。
那夢醒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有多麼多麼的天真,她是一隻海鷗,他卻是海,可以容納千隻萬隻萬萬只海鷗的海,所以她只是那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隻。
閃着翅膀,其實她飛起來的時候,他就不該騰起那巨浪吸引着她的目光。
是他的錯,她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想看到他。
可是爲什麼她的翅膀卻再也飛不起來了呢?
離了海的日子,她的快樂便已不再。
他的長臂一探就落在了被子上的她的腰際,“瑤,別怕,風來了,所有的所有都過去了。”
那一個風字,卻讓她的身子只更加的抖顫,又是不住的向着牀內躲去,可是那落在她腰際的男人的手卻怎麼也不肯鬆開,這一回不管她是否反對,他都要擁她入懷,再也不讓她孤單寂寞的離開自己。
手臂一使力,第一次的,她如一隻受傷的小鳥一樣沒有躲開他的追逐,柔軟的身子落在了他的胸前,紅緞子的錦被包嚴了她的白皙,懷裡,她溫軟如一隻小兔子,卻是一隻受了傷的小兔子。
因着傷居然無力去抽開他緊緊的鉗制,只乖乖的任他抱着她。
可是卻也只有那麼一瞬,她彷彿猛然驚醒一樣的在他的懷裡悚動着,小小的臉轉向了牀上,一雙美目定定的望着眼前……
牀上,那月白色的牀褥之上,一片醒目的紅色張揚的映在了她的眸中,也同時映到了他的眸中。
刺目,讓他的眼前頓時就花了,他害了她了。
那個男人,真的會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手臂的力道更加的收緊再收緊,他要抱着她,他要給她力量讓她可以快樂的活下去。
“放下我。”她冷冷的話語送到他的耳中,“我不認識你。”
她的冰涼的話讓輕展風抱着她柔軟的身子踉蹌的退了一步又一步,她說她不認識他。
她是故意的,那落紅讓她的心徹底的傷了。
要怎麼才能痊癒了她的心呢。
他讓自己靠在房間裡唯一的桌子上,否則他第一次的居然怕了自己也隨着她一樣倒下,恨,恨着他的身份,恨着他的身不由已,恨着他的猶豫不決,這一些纔是害了她的最深的根源。
皇宮裡,那麼多的女人何錯之有,阿瑤又何錯之有,錯了的其實只是他,可是他寧可負了那衆多,也不要負了阿瑤一個,這一刻他終於有了決定,“阿瑤,我帶你離開,永遠的離開這裡。”
大手一揚就掀起了那牀上染了紅色的被單,那被單瞬間就劈劈叭叭的撕了一個粉碎,輕輕落地時彷彿可以聽到那墜地的聲音,每一聲都是阿瑤低低的哭泣。
她微微笑望着那落滿在地的布帛的碎片,隨即卻是一抹淒涼寫在了臉上,“可是,我已經離不開了。”因着惡夢,她的世界裡永遠都會有這裡的存在。
不理,他第一次的無視她的話,這房間裡所有的刺目的紅色都讓他礙眼,懷中的錦被只在剎那間就被他抽開了紅色的被面,白色的棉絮散亂在眸中也繼續包裹着她的身子。
輕展風推開了房門。
門外,汩汩的寒風吹進來,卻沒有冷意,只有他無邊的自責。
院子裡,太后靜靜的站在他所有嬪妃的最前面,蒼老的面容在這一刻只更添了皺紋,“風兒……”
那是呼喚,呼喚他留下來的母親的聲音。
懷中,女子的眸眼緊緊的閉上了,她怕,怕着見到眼前的這些女人們,那是她的惡夢,醒也醒不來……
隨着輕展風的腳步而從屋子裡帶出的一片月白色的碎布上,一滴紅豔在地上隨着風起只不住的迴旋,靜靜的所有的女人都望向了那片碎布,無聲寫在了當場。
“娘,我寧願這樣喚你,我寧願我從未生在帝王家。”輕展風輕輕的話語沒有恨也沒有怨,眼前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無奈,從來都給不了她們快樂,有的只是一份淡淡的彷彿是希望的希望,而其實卻什麼也不是。
其實他留下與不留下對於她們又有何區別呢?
“風兒,娘……”顫抖着的脣在看着輕展風懷中的阿瑤時,太后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或者她做錯了,可是這樣的阿瑤他還會要嗎?
“娘,你留下,其它的人都退下吧。”輕展風冰冷的面容在這一刻已無視了他曾經的女人們的存在,她們的心太過狠戾了,那狠戾讓他驚心讓他害怕。
女人們悄悄的卻又是不捨的退出了這個小院,芸清奔了過來,“皇上,阿瑤怎麼了?”小太監在看到輕展風出來的那一刻終於放開了芸清,可是一切已經晚了。
“阿瑤好好的,她沒事,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一輩子。”他定定的說着,尤其加重了那最後的幾個字,一生一世一輩子。
“皇上,那芸清去照顧逍遙王妃了,她受傷了。”
聽了芸清的話,輕展風一怔,看向太后的臉色只更加的沉了,“母后,你連軒弟的心也要傷麼?母后,這一傷只怕東齊便再也不會與西楚和睦相處了。”有些責怨,這西楚的一切他總是放不下,就是這放不下才讓他一直搖擺不定,讓他一直不捨離開,也讓他終於還是傷了阿瑤的心。
因着他的話,太后只更加的惶恐了,“風兒,母后不知道她是阿瑤。”她還在繼續掩飾她明明的知道。
“母后,或者都過去了吧。”擡首望了望天,一片陰霾,似乎又要下雪了,“母后,不是風兒要捨棄你,捨棄這西楚,而是您,是這皇宮裡的人捨棄了風兒的心,所以,是你們逼走了我與阿瑤,倘若你們可以接受她,我又何必……”
有些哽咽,從不知道淚水是何味道的他,此一刻卻已隱忍不住了,低首,阿瑤那蒼白的臉上一雙眸子輕輕的闔着,可是她醒着,他知道,她在聽着他所有的話,她在等待他給她一個承諾,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