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城擡起頭來,看着眼前這個端坐在高位上的男子,自知以自己目前的狀況,恐怕沒踏出三步,就要血濺當場了,就算是全盛時期,可能也走不過三招,反抗是毫無意義的了。
遂坦然道:“法泉寺的事情最不全在我,你要是強加給我也無所謂!”
虛竹搖了搖頭,嘆道:“你還是不知道自己犯的錯,你可知道被你毀去的那些雕像是何物?”
被一再的追問,葉城也想起了當初那幾個和尚,一個勁的找自己拼命,不由問道:“那麼石雕不就是一些雕塑嗎?我還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你知道?”
虛竹哈哈大笑起來,半晌後才止住笑聲,忍俊不禁的說道:“一代聖僧鳩羅摩大師所化的三千羅漢真身,竟然被你盡數毀去,現在可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價值了!”
葉城腦子立即當機了,怪不得那些和尚拼了命的找自己,就連戒律院的首座都親自出手,原來自己無意中弄壞的石雕,還真是了不得的東西,可羅漢真身是什麼,他還是不懂,乾脆問道:“那羅漢真身是什麼東西?是不是人雕刻的石雕?”
虛竹正色道:“我佛經書中曾說過,阿羅漢所指有二,一指小乘四果阿羅漢,此境界已斷除了六道所持的見思煩惱,脫離輪迴,入了四聖法界,不再分段生死。小乘阿羅漢的果位次於菩薩,爲協助佛和菩薩普救世人;二指大阿羅漢,實際位階爲大乘法雲地菩薩,爲十地菩薩中的第十地,修行境界僅次於圓滿佛果與等覺菩薩。除了入一真法界已見性,斷除了六道持有的見思煩惱、四聖法界尚有的塵沙煩惱,四十二品無明也僅剩兩品未破,而鳩羅摩聖僧卻是成就了第一境界,得悟佛訓後,將一身所學盡化三千羅漢真身,而你毀去的那些,正是殘留不多真身中的一些罷了!”
葉城猛的吞了口口水,這下他終於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情,這一下不外乎和天下佛門作對了,怪不得就連這個地處西域的半個和尚都知道,弄清楚了狀況後,也不多想了,搖頭道:“毀去聖僧的羅漢真身,在下也非有意,一些都是佛家所說的因果,今天落在你手上了,要殺要刮,隨你意了!”
虛竹站起身來,走下高臺,淡淡的說道:“是非功過,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只有前日因纔有今日果,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上天註定的,今日我也不會傷你!”
葉城不解的看着虛竹,腦中一轉,低聲問道:“不殺我?看來你也是有所圖謀?說說,我還有什麼能讓你用上的地方!”
虛竹雙手合十,輕聲喧了一聲佛號,淡然的說道:“在下本是少林小沙彌,一生因果所化,雖然如今統領靈鷲宮和逍遙兩派,可時刻都不敢忘記當初我師尊的教導,可惜當初身份低位,沒有機會觀摩聖僧的遺蹟,深感遺憾!”
一聽這麼個話,葉城也就明白了,輕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我身上那個鬼東西還在,你不會想就這麼算了!”
虛竹微微一笑,伸出右掌臨空最準葉城,也不見有什麼其他動作,雙目猛的爆出一陣精光,一聲低喝,一股極強的吸力憑空而起。
葉城立即感覺到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偌大的氣場中,自己被包圍在一個看不見的力場中,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窺探着,也就是虛竹沒想取自己的性命,不然這種狀態下,想動一下都不可能,被殺不過就是眨眼的時間罷了。
突然間,感覺到體內那個小碎塊,在剎那間順着經脈急速的遊動起來,雖然還有一種痠麻的感覺,卻沒了疼痛感,數圈一轉後,那小碎塊已然消失不見,身體周圍的壓迫感也漸漸消失。
葉城輕輕呼出一口氣,癱軟在椅子上,苦笑道:“這生死符果真厲害,讓人痛不欲生,想活不易,想死不能,端是厲害!”
虛竹淡淡笑道:“生死符也給你解了,現在可以了!”
葉城爽快的站起身來,笑道:“沒問題,我這就將看到的雕像演示給你看!”
雖然身體還略感虛弱,但只是單純的演示一番動作,還是不費什麼力氣的,於是便將那數十個羅漢的動作,一一的演示了一番,而一旁的虛竹也是看得極爲認真,沒多久便眉頭大皺,一片思索的樣子。
半晌後,葉城才停了下來,將那數十個動作,做了個全套,突然感覺到原本緩慢流轉的丹田,運轉的速度已經相當快,數分鐘間,體內的傷勢卻是好了不少,這個驚奇的發現倒是讓他大吃一驚,心忖這佛家絕學就是玄奧。
看到一旁的虛竹還在皺眉沉思,葉城也就隨意的坐了下去,品着這靈鷲宮大雪山特產的佳釀,腦中卻是在不停的回憶着剛纔的感覺,這種品級高手的近距離接觸可是來之不易的,沒有名師指導,這種機遇就是天大的橫財,這對他日後的武道一途有着極大的作用。
突然間,虛竹動了起來,動作極爲緩慢,臉上也配合各種表情,一會慈眉目善,一會又是怒目金剛,旋的一轉又是咧嘴大笑狀,雖然看上去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可葉城心中卻是翻起驚濤駭lang,,他剛纔演示的時候,根本就沒加上表情,也算是保留了一手,哪裡想到這虛竹居然憑着自己的體會,硬是感悟出這些表情。
要知道佛家一途,每一哭一笑,一喜一怒都是暗含佛偈,只靠着自己的感悟,就能將那羅漢雕塑的表情逆推出來,可見虛竹的慧根已經當世罕見了。
雖然見過那些石雕,葉城也自己練過,更是由此領悟《阿羅漢功》,可現在看着虛竹演示着,卻是有一番感悟,知道這又是自己的一次機遇了。
虛竹這才清醒過來,長長的吁了口氣,點頭道:“聖僧就是聖僧,就這留下來的羅漢真身就已經是無價之寶了,一生對武道的結晶全都在其中,可惜了,居然讓你給盡數毀去!”
葉城笑道:“剛說好的呢,不提這事的你?這也算是今次你不抓我的回報!”
虛竹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動你分毫!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我佛大沙門,常作如是說,這一切自有天機因緣在內,或許他**就爲我佛行走天下,也未可知!只是可惜了!”
葉城聽到他不會拿自己如何,好奇的問道:“什麼可惜了?”
虛竹微微搖頭,隨意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淡淡說道:“當年聽我師尊說過,聖僧的三千法身依舊所存無幾,聽聞在巴蜀之地有一座寺廟,還保留着一些法身,我也只是感慨聖僧一脈就此隨風而去,而我等也不能爲我佛廣爲傳法,因緣啊!”
葉城腦中一陣轟鳴,看虛竹那一片肅靜的模樣,能夠感受到他說的不是假話,暗忖沒想到這半個和尚,居然還有這等心思,之前以爲他不過是覬覦那武學而已,哪裡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朝這裡想過,爲的是能將佛家一脈發揚光大,卻是比那法泉寺的一衆和尚要高明多了,這種人確是值得自己尊重,自己也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當下站起身來,恭聲道:“小輩藏拙了,卻是誤會了宮主的本意,還望宮主見諒!”
虛竹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面露喜色,點頭道:“小兄弟說的可是那法相一事?”
葉城默默一點頭,走到場中將自己記憶中的法身雕塑一一演示了一遍,就連那法身的面目表情也甚是到位,簡直就是惟妙惟肖。
良久之後,葉城才緩緩收式,目中精芒一閃,卻是體內真氣勃勃,方纔的傷勢竟然恢復無損,心中暗歎這佛家一途端是玄奧無比、因果循環,若非自己再演練一遍這法門,哪裡會將傷勢治療好,可這演示的目的也是爲了將聖僧的衣鉢傳載下去,一因一果,就是如此簡單。
站立着的虛竹突然開口說道:“我佛慈悲,多謝小兄弟的成全了!在下要立即閉關,恕不遠送了!”
說完,他一分鐘都不等待,瞬間消失在這大殿之內,餘音依舊迴盪在殿內。
葉城搖頭笑道:“這或許就是佛家說的頓悟了,這也行,不會直接頓悟飛昇了!”
想到剛纔那叫菊劍的女子送來的美酒,閃身到桌子旁,一把會撈了過去,收入包裹中,這才笑意盈盈的走了出去,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對兩旁的女弟子說道:“你們的宮主閉關了,剛纔帶進來的傲寒香呢,兩位可否帶我過去一見!”
“公子,我靈鷲宮內門弟子傲寒香已經離開,你可以去城裡找她!”
還不等兩名弟子答話,就聽到一旁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一個略顯沙啞的女子聲音傳來。
葉城循聲看去,卻是一位貌美佳人,身穿一件白藍及膝翻領窄袖皮襖子,胸口處露出一片雪白之色,纖細腰肢堪堪一握,腿上穿着的卻是條白色紋小口褲,襯托得雙腿極爲修長,腳上踏着一雙青色平底皮靴。
這女子巧目流轉,粉白黛綠,宛如白玉芝蘭,見到葉城看來,微微一點頭,笑道:“小女子蘭劍,身居靈鷲宮護法一職,此次特來向公子道謝,仗義出手,以保我派聲譽!”
葉城輕笑道:“我是多此一舉,你們宮主神功蓋世,哪裡用我出手,卻是讓你們笑話了!”
蘭劍輕聲道:“我靈鷲宮傲立西北之地,名聲、絕學皆在各派之上,公子可想過入我門下,他日定當聲名鵲起,傲立江湖!”
被這莫名的一陣招攬,卻是大出葉城的意料,不明白什麼時候自己成了香餑餑了,搖頭推辭道:“多謝蘭護法美意,小子已經投了門派,不便令入他門,多謝了!”
蘭劍也不在意,好像知道這結果一般,點頭道:“你那同伴資質不錯,我已經收入門下,他日定當綻放光芒,他日江湖大比,也定能展露頭角!”
“江湖大比?”葉城心中一嘀咕,看來又要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當下恭聲道:“那就多謝蘭護法的教導了,在下就先離開此地了!”
蘭劍輕下頭,帶着一衆弟子轟然關閉了大門。
葉城晃悠着走出內殿,寫了一封信件便寄了出去,此刻他也不敢在穿着那一身打扮,不然到時候可能就要被人圍觀了,於是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趕緊脫了黑袍、面具,這纔在街道上溜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