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風聲穿過溝壑縱橫的戈壁灘發出陣陣如惡鬼夜哭的嘯聲。
躲在其中一條深壑中的驍騎營的千多名士卒早已裹着羊毛編織而成的毯子呼呼睡去!
柳清陽巡視完安排在溝壑之上的所有警戒哨後回到溝底。
溝壑底凹進去一個縫隙處燃着一堆馬糞點燃的篝火。
柳清陽走過去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將老繭密佈的手伸到火上取暖。
“這見鬼的天氣,白天太陽熱的能烤死人,晚上的寒氣又能凍死人”柳清陽感受着一陣暖意從手上傳來,片刻之間整個僵硬的身體似乎也開始暖和起來!
“統領,別埋怨了”篝火旁用毛毯緊緊裹着全身的王大傳悶聲悶氣的道“能在這裡生堆火已算是上天恩賜了,睡在其它地方的兄弟們還沒這待遇呢”
今夜有風無雲,域外的天空羣星璀璨,一臉鬍子拉喳形象大變的柳清陽嘆口氣擡頭望着溝壑上空的星空沉默不語。
清風王朝再次面對兩線作戰的窘迫之境,他是國朝王子憂心國事本就是份內之事,今次領兵出征亦是爲王朝抵禦異族人的入侵出一分力。
經過兩晝夜的廝殺他雖修爲深厚身體卻也疲憊不堪,他坐在自己的羊毛毯上聽着遠處將士們此起彼伏的鼾聲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作爲王子他參予了朝中整個作戰計劃的制定,兵部針對兩個戰場的軍事佈置更是一清二楚,他知道蒼龍關內集結的八萬士兵已然有六萬人在十天前悄悄北上消失在蒼龍嶺以北的莽莽羣山中。
那些消失的部隊將在一個月內穿越蒼龍山行軍九百里運動至位於桑林渡南岸的舉石坡與馳援桑林渡的北征軍會合,到時候兩軍共計十三萬人加上桑林渡本地六萬駐軍將在大江之南佈下一個大口袋,把金狼軍十一萬主力放到南岸與之決戰將其殲之讓王朝北方數十年內再無戰事。
這個作戰計劃是經過無數推演之後逐漸成型,最終得以通過朝庭認可最終開始執行!
作爲少數幾個知情人之一,柳清陽知道這個計劃最關鍵的一環就是如何以不到三萬人的部隊在蒼龍嶺頂住雜胡聯盟十幾萬人的進攻,即使守不作蒼龍關,也要儘量遲滯雜胡聯盟的人攻進關中爲北方戰場上的主力部隊爭取時間,爲了實現整個戰略目標,即使駐守在蒼龍嶺的部隊拼光了也在所不惜!
這個計劃太過瘋狂,幾乎賭上了清風王朝的國運,如果事有不諧被胡人攻進王朝的腹心地帶那將會造成讓人不敢想象的損失,甚至會動搖國本。
這個計劃如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柳清陽心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無法對別人訴說,也不敢將這個計劃泄露出去,如果軍中士卒知道西軍主力不在蒼龍關守衛城關,所有人都會失去戰鬥意志的!
以不到三萬之人的部隊與十四萬戰鬥力強大無比的胡人大軍抗衡,就連最狂妄的戰爭狂人都無作出如此瘋狂之舉,何況他們只是一羣普通士兵!
王大川似乎感受到了統領的心情壓抑沉悶,他起身搓揉一下發木的臉走到篝火的另一邊與柳清陽對面而坐。
“柳老大,怎麼?睡不着?”王大川看着眉頭緊皺的統領大人問道“還在爲死去的弟兄們傷心?”
“去的時候三百人,活着回來的不過半數且人人帶傷”柳清陽知道掌兵之人太過在乎部下性命有欠妥當,但每當戰事結束後總是心情不暢,他不能告訴王大川自己真正擔憂的原因所以將心情欠佳的藉口推到傷心同袍的死己身上。
“看着同袍戰死卻無能爲力的滋味的確不好受”王大川也學着柳清陽擡頭看着天空道“一個月前我在玉方城外看着胡人攻破城池,從城裡傳出來的喊殺聲越來越少,我的兄弟們一個一個的戰死時心痛如絞恨不得衝上去跟他們死在一起算球”
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傷感的場面有點怪異,柳清陽倒在羊毛毯中雙手枕頭道“王大川,把你的珍藏拿出來一起分享,不然軍法從事”
這畫風轉變的讓人有點猝不及防,王大川聽到柳清陽的話語後臉皺的象包子!
他不情不願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瓶十分不捨的遞給柳清陽。
柳清陽夾手奪過玉瓶打開塞子仰頭將玉瓶裡的酒漿一口氣飲盡,然後閉上眼感受着酒液在體內燃燒。
半晌之後他的鼻息平穩鼾聲大起!
王大川撿起酒瓶重新躺在自己的羊毛毯上思緒四起,當初他繞過雜胡大軍趕回蒼龍嶺下的蒼龍關時差點被剛剛到任的南宮將軍以逃兵罪斬首祭旗,是柳清陽出面保下他,理由是他的騎兵出關需要一個熟悉蒼龍關外地形的嚮導。
南宮將軍開始時執意不允,柳清陽百般求情最後以王子名義向大將軍擔保纔將他保下來,允許他隨軍出關戴罪立功。
事實上在潛出蒼龍關後的半天時間裡他就讓柳清陽徹底將軍隊的指揮權交到他手上,因爲他對戈壁灘上哪一條路線適合騎兵行軍,哪裡可以找到水源,哪裡可以紮營,哪個地方的地形可以使用何種戰術作戰都熟悉無比,甚至還可以熟練的使用西域幾種地方語言應對雜胡巡邏隊的盤查潛進敵人大營偵查敵情。
驍騎營出關之後幾場漂亮的突襲騷擾戰均出自他的作戰計劃,柳清陽反而淪爲了衝鋒陷陣的大將,不過柳清陽並不在乎誰主持大局。
在他的認知中,只要在戰場上佔盡便宜便是好事。
王大川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然盡毀,即使立下天大的功勞也無濟於事,一個臨脫逃的罪名就可抹去他的所有功勞讓他永無翻身之目
不過他卻一點也不在意,能活着繼續殺戮敵人對他而言就十分滿意了,至於身外浮名什麼的就不是很重要。
夜色越來越深,篝火越來越暗,王大川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後在同袍們的鼾聲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