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畫面突然開始抖動起來。
雜音伴隨着雪花,讓他的身形變得模糊了起來。
在噩夢外面看戲的雲攻略組稍微有些心慌:
“——你們那邊雪花屏了嗎?”
“——好像有干擾……別繼續往前衝了孩神,停一下吧停一下!”
“——衝啊,給爺衝!”
“——你媽的,我窗外剛剛好像閃過去了什麼東西……”
“我也已經衝不動了嘶……”
流浪的孩子倒吸一口涼氣,呲牙咧嘴的捂住了腹部的傷口。
不是他之前感覺不到疼,而是他選擇忍了一下、一口氣衝到底再說。
疼一下也是疼,一直隱隱約約的疼也是疼。倒不如快跑兩步,趕緊往前推一下劇情……
流浪的孩子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確。
他已經從指揮大爺們那邊得知,在這個副本中死亡後記憶會重置,但是觀衆的記憶並不會重置。
所以他就打算,乾脆用自己這條命來肉身探一下草叢,看看後面有沒有什麼死亡flag……
“第三層現在有幾個人了?”
流浪的孩子緩了一陣子,才勉強直起身來,開口向彈幕問道。
“——就你一個。”
“——可以了可以了,找找線索吧。”
“——沖沖衝,孩神給爺衝!”
“——樓上的別搗亂,你再搗亂我就去你家和你聊聊天……”
最後一條彈幕顯然是瘋鵝發的。
他這句話應該指的不是從凍水港的住所找過去,而是線下真人直接過去。
這位作爲全甲格鬥愛好者的一米九光頭大漢,顯然從畫風上就極具威懾力。他一發話,看熱鬧的立刻就一臉正色,開始討論劇情:“不過我尋思,孩神應該也衝不動了……”
“去你妹的,老子還年輕呢,想衝就能衝。”
流浪的孩子隨口噴了一句。
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
第二層的噩夢中,可能導致死亡的,應該就是那個吊燈和鐵錘了。不過他那個時候判斷這個吊燈砸不到自己,就停也沒停直接全速跑了過去,而鐵錘也是一樣……不猶豫的話,是根本不會受傷的。
結果果然是毫髮無傷。
但如果他因爲恐懼而駐足,應該就會正好死去了。
但第三層就不一樣了。
只見之前畫廊中的輝煌燈火,如今全都熄滅了。畫廊之中漆黑一片,只有在窗外打雷的時候才能隱約看到前面有什麼東西。
不過好在,地形還是沒有什麼改變的。
“兄弟萌,那邊好像掛着什麼東西……”
流浪的孩子嘟噥着,警惕着、小心翼翼的向前靠攏。
雖然他不常玩恐怖遊戲,但按照套路來說,前兩層沒有什麼嚇人的地方,第三層應該就開始有高能了……
但他這是開荒,沒有“前方高能”的預警,就感覺很是心慌。
在他走進那些吊着的東西,瞪着眼睛打算去看的時候。
突然,一道電光在窗外閃過。
他的瞳孔猛然一顫,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從那驟然亮起的閃電映照下,他清晰的看到一幅幅畫框、被無數條繩索綁起,歪歪扭扭的掛在天花板上!
每幅畫都看着自己。
男女老少,各不相同。
但他們嘴角卻都帶着完全一致的、誇張而詭異的笑容,望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
“哼哼……”
各不相同的低沉笑聲,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
流浪的孩子頓時頭皮一陣發麻,下意識的駐足在原地,不敢往前走。
——下一刻,一聲炸雷響起!
笑聲戛然而止。
突然變大的狂風將窗戶咣的一聲吹開,寒冷而潮溼的空氣瞬間吹了過來,吹了他一個透心涼。
窗外嘩嘩的暴雨聲響起。
直到這時,流浪的孩子才意識到自己後背已經溼透了。
這一陣寒風吹過,讓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後背一片冰涼,非常不適。
他警惕的四處望了一圈,像是做賊一樣,走一步看一圈,慢慢靠近到窗戶邊上。
“WDNMD,你們別光看着啊,倒是發彈幕啊……”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手也在顫抖。
他現在承認,自己是有那麼點怕了……
原本流浪的孩子是打算將窗戶關上的——他擔心自己走着走着一回頭,看到窗戶邊上無聲無息停了個黑影之類的。
但他走進窗戶之後,卻發現窗戶外面有一封信。
那封信應該是剛擺上去。暴雨之下,它竟是還沒有被完全打溼。
流浪的孩子毫不猶豫,飛快的探手將信撈了進來。
“起碼老子操作還是沒問題的……”
他嘟噥着,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喂,你們倒是說話啊?喂,聽得見嗎?”
就在這時,才突然劃過一堆彈幕:
“——我們一直在說啊,看不見嗎?”
“——兄弟萌的彈幕就沒斷過的啊。”
“——屏蔽彈幕了?信號不好?”
“等等,難道還真是信號不好?”
流浪的孩子有些牙疼:“到了這第三層,怎麼彈幕時有時無的?其他人那邊有這情況嗎?”
“——不是第三層,孩神。好像是觸發什麼東西之後彈幕就會停。”
美味風鵝突然發了條彈幕。
聞言,流浪的孩子精神一振:“哦哦!那我懂了,這就跟BGM一樣,啥時候BGM突然停了就代表着高能了!”
他頓時感覺心中泛起了新的勇氣。
既然有高能預警,他應該就不會被嚇到了……
“——拆信啊哥哥!”
“——6什麼呢,刷愣啊。”
“好好好,這就拆。”
流浪的孩子反應了過來,一邊拆信一邊再度催了一句:“你們彈幕可千萬別斷啊,不知道說啥就發11111也行……”
“——就指着你下飯呢,我願稱你之爲飯王。”
“——斷不了,你這都快笑死我了……”
靠着彈幕壓驚,流浪的孩子慢慢拆開了信。
一開始他擔心信上會不會是什麼血字啊、或是別的什麼嚇人的東西。但意外的,信上卻是正兒八經的內容:
“三月二十七日,跟着阿莫斯去羅斯堡爲子爵夫人畫畫。
“阿莫斯今天的狀態很不對,我有些不安。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畫畫。雖然我沒學過畫畫,但一般來說……給人畫肖像畫的時候,要先畫骨頭的嗎?
“這畫讓我有點噁心。畫的確很漂亮,但我看着它,總感覺……
“總感覺它好像是玻璃窗外的一具屍體……”
信件到此爲止。
就像是一頁被撕下來的日記一樣。
突然,流浪的孩子動作僵住了。
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來。
……好在,窗外並沒有突然多出一具屍體。
但他沒有放鬆下來,而是小心翼翼的將窗戶關上,並且細心的把鎖掛上。
而後他回過頭去。
閃電同時落下。
他看到了……
那一條條上吊繩下綁着的哪裡是什麼畫框——
那是一具具、吊死在房樑上的屍體!
它們男女老少各不相同。
腦袋低垂,雙目渾濁,身體隨風晃動,嘴角卻掛着整齊的、詭異的笑容。
都看着他。
都注視着他。
各不相同的低笑聲環繞着他,恐懼讓流浪的孩子喉嚨中咯咯作響。
突然,流浪的孩子注意到了什麼。
“影子……”
自己的影子,似乎……
格外的長?
那個影子的上方逐漸隆起。
就像是一個人,緩緩將巨大的鐵錘舉過頭頂——
他猛然回過頭去。
只看到了一雙毫無感情的、碧綠色的雙眼。
而後,玻璃窗怦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