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是詫異,紛紛尋聲望去。一個身穿赤色火焰滾邊的長袍男子,緩步走進了大廳。
席下不少賓客皆露出玩味的眼神,心中暗自竊喜,重頭戲終於來了。
夢嵐劍眉倒豎,看着那張咧嘴詭笑的面孔,眼中寒芒抑制不住地外溢。
炎裴山,楊家少主,隨母姓。據說母親來自巴坦國排名前三的宗門,炎天門。蘇泠兒狂熱的追求者。不滿二十,便已是七級玄靈。
在碎葉城這種小地方,修行天賦倒是比“夢嵐”強不少。但想配得上蘇泠兒,無疑是癡人說夢。
“如此盛事,泠兒怎麼不告知我一聲?如此稀裡糊塗的嫁給一個“虛假之人”,豈不是誤了自己的終身幸福?”
炎裴山看了夢嵐一眼,嘴角勾起,眸中掠過一道詭魅之色。
蘇泠兒未看他一眼,身體依舊是面對着夢嵐,盈盈眸光始終駐留在夢嵐身上。
炎裴山眼簾微垂,心裡很不是滋味。自己喜歡的女孩兒,現在一襲盛裝,馬上就要成爲別人的新娘。
“炎公子若是想喝夢某的喜酒,隨意找個位置落座便是。哎呦,好像沒炎公子的座位,炎公子若不嫌棄……來人,給炎公子準備個蒲墊。炎公子,隨便找個地板坐吧,別凍壞了屁股。”
夢嵐對着侍女說了幾句,笑嘻嘻的看着蘇泠兒,柔聲說道:
“泠兒老婆,我們繼續。”
炎裴山臉色鐵青,牙齒咯咯作響,一雙瞪圓的眼珠子似是要掉出來。
“炎公子,您的蒲墊。”一個丫鬟怯怯的說道。
“滾!!!夢嵐,不,你這個冒牌貨,你根本就不是夢嵐。他是假的,泠兒,你可不要被人騙了!”
炎裴山高聲喊道。頸脖子漲得通紅。
“假的?夢公子居然是假的?”
“不會吧?這明明就是夢公子啊?莫非世界上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說不定對方用了易容術呢?”
“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既然是假的,夢淚不可能看不出來啊?”
“萬一被人脅迫了呢?”
……
驟時,席間一片譁然。對夢嵐的懷疑只增不減,某些人巴不得夢嵐是假的。這樣,他們又能看得一出好戲。
炎裴山嘴角微勾,露出一副醜陋而得意的嘴臉。
他怎麼可能是真的?“夢嵐”早已經被自己挫骨揚灰,死的連渣都不剩。不知道是哪個混賬這麼大膽,居然敢趁機撿便宜。
“今日落到我手上,算你倒了八輩子黴。”炎裴山暗自冷笑道。
高堂之上的蘇若海眉宇之間,皺成一團。雖不喜炎裴山,卻也沉默不言。
“炎裴山,你不要因爲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傻子,就誆騙他們。雖然這些傻子一騙一個準。”夢嵐沒好氣的說道。
“你說什麼呢?說誰傻子?”一個粗嗓門的大漢憤憤道。
“哦?閣下莫不是傻子,且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夢嵐問道。
“李大魁。”
“呵呵,你怎麼證明你是李大魁?依我看,你是假的吧?”
“放屁!我怎麼可能是假的?我母親就在我的身旁,她能作證!”
“是呀,我兒怎麼可能是假的呢?”旁邊的老嫗說道。
“你怎麼證明你是他的母親?李大魁,你又如何證明你母親是你母親?”
“你……你……我和我母親相依爲命三十多年,何須證明?”
“哦?那誰又能證明你和你母親相依爲命了三十多年?誰又能保證中途無人冒充你母親?”
“血脈相連,我怎會不知真假?”
“呵,你也知道血脈相連,我父親就在此,他又豈會不知真假?不信我父親,信一個外人?真是可笑。”
“再說,你們可見過無理取鬧,故意破壞別人婚禮,一生氣就像個紅臉怪的炎公子?依我看啊,這個炎公子,纔是假的吧!你僞裝的炎裴山,可一點都不像。”
“夢嵐!”
“別說話,我怕你一說話啊,又露餡了。炎公子可不是一個滿嘴髒話,到處罵街的潑婦。趕緊走吧,今日我心情好,就饒了你這一次。不然,我可就告訴炎公子,有人冒充他了!”
“方寸山在哪呢?送客!”
夢嵐再也不看炎裴山一眼,臉上依舊是笑嘻嘻的看着蘇泠兒。
“混賬,他就是假的,假的,真的夢嵐早就死了。”
方寸山杵在原地,徵詢的目光看向夢嵐。
“咳咳,嵐兒,既然炎公子質疑你,那就證明給他看,也好讓他死心。”
高堂之上許久未言的夢淚,終於開口說話。衆人的目光,也齊刷刷地向他望去。
夢嵐擡頭看了看夢淚,眼神無奈:“父親這是不相信孩兒?”
“爲父怎會不相信嵐兒,爲父只是不想某些人擾了婚禮。早點堵上他們的嘴。”
夢淚緩步走下高臺,手中藍光一閃,出現一塊晶瑩剔透的冰色雕鳳玉環。
“在座的不少人應該都已知曉,我碎葉城夢家,有着一縷稀薄的冰鳳血脈。傳言我夢家先祖出自冰瀾帝國,此言並非虛假。”
“只是傳到我們這一代,冰鳳的血脈,已經極爲稀薄。但冰鳳乃上古神靈,即便只有一絲一縷血脈,依然是冰鳳的傳承者。”
“而我手中的冰鳳藍玉,便是檢驗冰鳳血脈的信物。只要將身負冰鳳血脈者的鮮血滴在藍玉之上,便能產生的共鳴。血脈越強,產生的共鳴也就越大。”
席間,一雙美眸緊緊盯着夢嵐,紅脣微抿:“想不到這種小地方,居然有如此高貴的血脈。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好奇。”
“嵐兒,把你的血,滴在這藍玉之上。讓他們看看,你是我夢家的血脈。”
夢嵐嘴角微勾,伸出右手食指,遞給蘇泠兒:
“泠兒老婆,我下不去手,你幫我。”
蘇泠兒擡起玉指,毫不猶豫的一劃,夢嵐食指上劃出一道大口子。
“嘶——泠兒老婆,你這是故意的吧。晚上再收拾你。”
鮮血滴落藍玉,現場的氣氛驟然嚴肅到了極點。似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着呼吸,目光死死盯在冰鳳藍玉之上。
一秒,兩秒,三秒……
藍玉毫無反應。
“哈哈哈……僞裝終於被揭開了。看你如何……”
炎裴山冷言相向,可下一秒,卻驚在了原地。
藍玉裂了,一道光華耀目的冰色藍光,瞬時照亮了整個大廳。
啾——
鳳鳴劃破天際,破頂而出。整個大廳沐浴在冰色的海洋,雪花綻放,恍然間凜冬紛然而至。縱然是玄君境,亦是忍不住直哆嗦。
靜。
死一般的靜。
“好強的……冰之玄力。這就是,神之傳承嗎?”
方小月美眸盈盈,這個神秘的男人,到底有多少秘密?
蘇若海輕捻鬍鬚,呵呵笑道:“我就說嘛,我看上的女婿,怎會比別人差?”
“哈哈,哈哈哈。天不負我夢家,天不負我夢家。如此精純的冰鳳血脈,近千年了,終於,終於又出現了,哈哈——”
夢淚喜極而泣,情難自控,壓抑多年的苦悶一朝釋放。
俄頃,夢淚怒目而視,高喊道:
“來人,把這廝給我轟出去,竟敢壞我兒大婚。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暫且饒你。滾出去!”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他明明已經死了,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炎裴山雙目無神,口中喃喃自語,被扈從直接架了出去,徑直扔向大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哈哈哈——怎麼可能?人死怎麼可能復生呢?哈哈哈——都是騙子,騙子……”
“你們等着,什麼狗屁冰鳳血脈。不過是冰瀾宗棄徒的後代。等着,都給我等着。蘇泠兒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
“哈哈哈——恭喜恭喜啊,沒想到令郎的天賦如此之強。現在覺醒冰鳳血脈,往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令郎才貌雙全,也只有咱們碎葉城第一明珠才能配得上啊。真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
夢淚帶着夢嵐一個勁的敬酒,聽着有些虛僞諂媚的奉承,臉上依舊笑開了花。
“方公子,酒菜可滿意?”
夢嵐來到方寸山一行桌前,身上雖無半分玄力氣息外溢,但依舊讓四人心裡一緊,急忙起身。
“滿意,滿意。不知道今日公子大婚,也沒準備什麼賀禮……”方寸山說道。
“你們能委身前來,已經很給夢某人面子了,何須賀禮?”夢嵐輕笑一聲,隨即看向一旁的方小月。
“之前忘了問姑娘芳名,不知夢某能否有幸和姑娘交個朋友?”
方小月莞爾一笑,夢嵐主動跟她說話,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小女方小月,能得公子青睞,是小月三生修來的福氣。”
“小月姑娘言重了。今晚月色想必很美,碧水瑤臺月,小月姑娘可別錯過啊!”
方小月秀眉微蹙,看着夢嵐離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他說的什麼意思?”方寸山不解的問道。
方小月搖了搖頭,低聲呢喃道:“他真的只是碎葉城的一個少爺嗎?”
月明星稀,皓月當空。
蘇泠兒端坐在牀上,美目閉合,格外恬靜。窗外皎潔的月光,映照在她絕美的嬌顏上,平添幾分勾人心魂的夢幻和嬌媚。
房門被推開,夢嵐面露微笑,緩步走向牀邊的新娘。
“泠兒老婆,讓你久等了。我們……現在洞房吧!”
蘇泠兒猛地睜開雙眼,冰冷的目光狠狠打在夢嵐臉上。夢嵐心裡一顫,努了努嘴。
“唉,娶了個冰山老婆,估計,今夜我是要睡地板嘍!”夢嵐幽幽道。
“你到底是誰?”蘇泠兒冷聲說道。
“我是夢嵐啊!”夢嵐嘿嘿笑了笑。
蘇泠兒目光微垂,眸光忽冷:“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
夢嵐席地而坐,仰頭看着面前的蘇泠兒,嘆了口氣:
“我真的叫夢嵐。只不過,不是你知道的那個夢嵐。你要嫁的夢嵐,或許已經死了,兇手呢,應該就是那個炎裴山。”
夢嵐看着蘇泠兒的美眸,不見任何情緒,除了冷。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夢嵐,又爲什麼願意嫁給我?你完全可以拒絕,悔婚,甚至在婚禮現場當場戳穿我。可是你沒有,爲什麼?”
“你,或是他,與我而言,並無區別。我只是不想讓父親傷心而已。我不會對任何一個男人動心,也不可能讓男人觸碰我的身體。”
“我明白了,即便是那個夢嵐和你成親了。也只是走個形式而已。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嫁給我之後,會有不一樣的結局。比如,徹底愛上我!”
夢嵐咧嘴一笑,眼睛始終看着蘇泠兒的美眸。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男人嘛,總是要對自己自信一點。放心,終有一天,你的心裡,腦海裡,眼裡,都會是我。雖然我想走通往你內心的捷徑,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縱然你是一塊冰,也終有融化的那一天。”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我的面紗就在這裡,等你來揭。”
夢嵐爽朗一笑,一道冰藍色玄光徑直射入蘇泠兒眉間。
“裡面有一部聖級冰系玄功,就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蘇泠兒心裡一震,等緩過神來,夢嵐早已消失在房間。
看着方纔夢嵐端坐的位置,蘇泠兒怔怔出神:
“我竟然……突破了。”
蘇泠兒擡起玉手,感受着掌間冰冷的藍光,喃喃自語:“你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