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川島俊雄就這麼遠遠的看着,他們之間隔了很多——從小教育秉承下來的思想差異,種族的差異,立場上的衝突,以及荒唐的相識,所有這些,一些都是不可能的。

川島只能遠遠的看着,只是欣賞,只能了卻思念,他不敢見念依,他害怕念依那淡然眼神下的冷漠和視他於無形,念依說了,不願再見,那就隨了她的願吧!

讓她安安靜靜的過她自己的日子,雖然自己還是禁不住思念,三天五日的跑過來。

院子裡的幾棵玉蘭樹的葉子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枝頭的幾片,在枝頭顫巍巍的抖動,在微微的陽光裡,最後的招搖,有一片終於耐不住寂寞,忽悠悠的飄了下來。

整個的庭院,浸在午後的暖意與幻化出的祥和裡。

念依慢慢站直了身子,一個轉身,旗袍的下襬旋起地上的幾片枯葉,低低的翩飛。

教室裡,邱逢雨安靜的坐着,臉上似有些委屈的情緒在膨脹。

“逢雨,你家裡還沒有人來接你嗎?”念依看着孩子委屈的表情,小心的問。

“嗯。”逢雨低低的回了聲,再沒又說話。

逢雨知道爸爸很忙,自從來住校,爸爸的工作更忙了,有時爸爸會沒空,可是再怎麼忙,只要是星期五,爸爸也會放下其他的事情,先來接他回家,因爲爸爸想他,他也想爸爸。

念依沒有遇見過盧宣廷,每次盧宣廷來時,她已經走了,因爲星期五這天等家長來接孩子的事情是張老師負責的,學校有明確的分工。今天,張老師有事,她臨時頂替的。

對於這個乖巧的孩子,這個與宣廷神似的孩子,念依是喜歡的,她與他有着莫名的親近感,她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也許是因爲宣廷?想起宣廷,念依的心裡禁不住的一陣抽疼。

念依慢慢的坐了下來,坐在了逢雨的身邊,手扶上了他的頭,他的發軟軟的,滑滑的,觸感極好,她慢慢的撫摸着,心裡柔柔的萌生出一絲情緒,這個孩子如果是宣廷的該有多好!宣廷,他的,她的。

想到這裡,念依猛地一愣,嘴角開出一朵悽然的花。

“逢雨,也許家裡有事,所以來遲一些,不要緊,老師和你一起等。”

“逢雨,老師給你唱歌聽吧。”念依輕輕的說着,低低的哼了起來。

“殘風謝了春紅,”念依剛唱了一半,逢雨和着唱了起來。

念依停了下來,呆呆的看着逢雨,呆呆的繼續聽他唱着。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

相留醉

與誰同

自是人生別離古亭東。”

逢雨稚嫩的童音迴盪在教室裡,念依就那麼看着,聽着,一時大腦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想,什麼也不能想,心底裡最不能碰觸的地方,突然地,被狠狠地揪起,她的心麻木了,不知是喜是悲。

然後,她聽到顫巍巍的聲音,從她的喉嚨裡發出來。

“孩子,你怎麼會唱這歌?誰教你的?”

“沒有誰教我,我自己學的,我爸爸經常唱的。”逢雨一點也沒有發覺老師情緒的變化,繼續說。

“爸爸總是唱這首歌,唱歌時安安靜靜的,臉上帶着一絲微微的笑,時間長了,我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