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城後政務的事情大都已經安排妥當,魏延平任京城府尹,下面的官員也有了初步的安排,一些緊急事宜也佈置了合適的人去執行,鄭先生要對滕琰強調的就是留下再幫燕王一段時間。
他悠閒靠坐在塌上,經過幾天的休息精神還不錯,帶着肯求的語氣對滕琰說:“滕公子,你暫且別說出你的事,我的病情,周御醫說,一點也不能勞累了,只有專心靜養,再佐以藥物,還有可能多活幾年。現在燕地的所有政務,可以說是我們倆人一同支撐着,要是我們一齊放手,雖然不至於出現大亂,但很多事就要事倍功半。”
鄭軍師突然病倒了,雖然滕琰事先知情,但也覺得措手不及,她自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鄭先生直接說了出來,她也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自從和先生相識,先生對我可以說信任有加,待遇超常,關心倍至,我自然感激。而且,我並不以這些政務爲負擔,反倒覺得這一年過得很充實,說起來還應繼續努力,報答先生的知遇之恩。只是我是女子,外人知道後,必然不會象先生這樣能認可。”
“燕王氣度恢宏,將來知道了也不會因此計較,但眼下,我病了,燕地又正是百廢侍興的關鍵時候,你就再勉爲其難再瞞着燕王一段時間,別讓燕王爲難,你大概早就看明白了,燕王不容易。”鄭先生不再故做瀟灑,而是誠肯地說了這一番話。
滕琰也猶豫,鄭先生一病,很多事一下子都壓在她身上了,這個時候,於情於理,她也不能摞挑子。可是原來與燕王打交道時,都有鄭先生居中,以後只有自己直接對上燕王了。如果自己是個男子,這根本不是問題,燕王爲人還是不錯的,不過自己是個女子,就怕以後真相大白時,雖然得不了什麼欺騙之大罪,但弄不好就會有了嫌隙,那樣反而不美。
但現在直接說出來,確實不是好時機。
鄭軍師又進一步給滕琰保證:“再過一陣子,燕地平穩了,我會親自同燕王說,所有問題由我承擔。另外,公子也不必擔心,周御醫和林公公也都是知情人。”
有了鄭軍師的說辭,滕琰原來心裡的一些擔心也化解些。周御醫,就是跟隨燕王到燕地來的那位御醫,因爲他每天都要爲燕王請平安脈,所以遇見過幾次,林公公常常侍立在燕王身側,滕琰與其打不少的交道。
這兩個人對滕琰確實不同於旁人,尤其是林公公,他在日常的一些細節方面對滕琰非常照顧,而這些照顧明顯就是女孩子不太方便的地方,滕琰早就覺得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而周御醫也對滕琰流露過不一樣的目光。
原來是這樣!
滕琰鬆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她也會想,這樣的日子能過到什麼時候呢?
燕地的變化是有目共睹的,看着萬戶蕭條的景象變作了千里豐收,她在這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收穫到的是更多的滿足,她實現了自身的價值,這種精神上的幸福是無以倫比的。
捫心自問,她真捨不得離開。
有時,她急於把自己是個女子的事告訴燕王,也是期盼燕王也能象鄭先生一樣,不拘一格地信任她,但誰能知道燕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與燕王接觸時間也不短了,滕琰自認爲還算是很會看人的,可他會有什麼反應滕琰還真猜不出來。
可以確定的是,如果她是個男子,燕王會給她最高的待遇,在商談拿下燕都後的封賞時,燕王曾多次提出給滕琰請封官職,並許諾一兩年後就會爲她請封侯爵。滕琰在慨嘆自己爲什麼沒託生爲男兒之餘,就是感謝鄭軍師爲她編造的假身份了,只有一心向道才能解釋清一切。
不過,只要是假話,早晚都會有穿幫的那一天。滕琰不想狼狽地被揭穿自己的身份,畢竟她也是被逼着撒謊的。
但事實就是她是個女兒身,燕王知道後會是個什麼態度呢?
滕琰沒有把握,因爲燕王是一個到現在她也沒完全看透的人。傳聞里人們都說他冷面冷心,剛見面的人也不免覺得這是一個冷漠、嚴肅的人,但相處時間稍長,就會知道他並不是表面那樣不近人情。再結合燕王這半年來的行動,還真就沒有殘暴、嗜殺什麼不良行爲。
不過,這絕對是一個有些問題的人,近來滕琰與燕王接觸不少,甚至軍中所有的人都會認爲燕王對她寵信有加。確實,白天,他們一起工作,晚上也時常加班,誰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地工作,怎麼也得有些放鬆時間,在一起吃個飯,聊一聊……
甚至可以說,除了鄭軍師外,滕琰與燕王的私人關係是最親密的。甚至一度滕琰也覺得自己與燕王很熟了,互相間的瞭解也逐漸地深入了。
但越是深入,就越是發現,自己並沒有完全瞭解燕王。確切地說,燕王在很多時候並沒有流露出他的真性情。他雖然與滕琰、鄧鋒等在一起時也能談談天,放鬆一下,不至於擺出平時的中規中距。但滕琰注意到,燕王從來沒提到過任何的親人、朋友,也沒有提到過他的任何過去。
正常人們交往中,到了一定的熟悉程度後,不可避免地會提到自己的親人、朋友、過去的小事什麼的。滕琰、鄧鋒還有鄭軍師,有意無意地都說出些自己的情況,彼此間也有了一定的瞭解,唯有燕王,他好象就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不止是這些,燕王還有更古怪的地方。他身份高貴,吃穿用度皆不同尋常,最初滕琰還暗自批評他過於奢糜。但漸漸地,她就發現,燕王對這一切都不以爲意。滕琰也不是個講究這些的人,但正常的人,遇到了好吃的,好玩的或者美好的事物,還會有喜愛之情的,燕王的古怪就在於他對什麼都一樣,好象什麼也不能打動他的心。
只除了一樣,他對修道有些興趣,時常問滕琰一些相關的事,而滕琰最怕的就是這個,不是顧左右而言它就是胡言亂語。
但要說燕王討厭的也有一樣,那就是女人。飛珠現在已經不敢在他的面前出現了,燕王對她的厭惡早就遮掩不住,滕琰也發現跟隨燕王的人不會在燕王面前提這個話題。
但除去這些,燕王還是滕琰很滿意的上司,他目光遠大、能力出衆、秉公辦事,出手大方。簡而言之,他是個工作上的好夥伴,但不會是個生活上的好朋友。
但這樣已經夠了,滕琰決定按鄭先生的意見辦。
事先有了十足的準備,進入燕都後並不是非常忙亂。燕都是過去國的京城,現在燕地已經歸吳國,再稱京城並不合適了,大家就一直叫燕都,這次進了城,燕王就直接下令京城正式命名爲燕都。
政務是按滕琰的提議,分了吏、戶、禮、工、刑、兵六部,各部任命了負責的官員,稱長史,先把燕地政務的架子搭起來,人員大都還是來自昌平一郡,但平陽郡、燕都的陸續收復,原來燕國的不少官員也投奔了過來。畢竟在同爲中華衣冠,共同驅逐犬戎的旗幟下,大家更有理由團結到一起。
燕王很同意滕琰的見解,原來燕國的吏治早就腐敗透頂了,官員自然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影響,還不如任命新人,在燕地建立一個朝氣蓬勃的新體系。但在幾個不太重要的崗位還是安置了幾個原來燕國的官員,既是爲了表示團結前朝老人,也是爲了面子上好看。
這個新體系現在還是存在很多的問題,但滕琰覺得不急,她取代了鄭先生,但又不同以往鄭先生事必親躬的工作方法。她儘量少的參與到具體事宜的處理中,而是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協調各部門的分工、責任和相互溝通等方面,而且儘量把一些具體的事務提練出共同性,再形成制度,方便以後工作的進行,而又把各部門需要決策的大事的決定權上報燕王。
滕琰心裡盤算,按這種模式下去,有個一年半載,她就可以完全把自己摘出去了。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收復燕都不只是多收復了一片土地,更是一種標誌,標誌着燕地收復了。
回想大半年的時間,燕王拿下了燕地的大部分國土,士林稱讚,百姓歸附。吳皇在收到捷報和燕王獻上的戰利品後,立即下詔封燕王由郡王升爲親王,鄭先生則被封爲寧北公。
同時也大封燕王手下的大小官員,都是按燕王的請封摺子一點未改發下來的:鄧將軍和這次攻城中同樣表現突出的林將軍封了侯,他們倆還同原來燕王手下的幾位將軍一起被任命爲三品威武將軍,鄧鋒被封爲四品將軍。
可以說,軍中大部分的各級軍官也都升了官職,他們同燕都、昌平郡、平陽郡的官員們一樣,這次都得到吳國的正式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