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金梅哼了一聲:“那你去管吧,我保證,你敢說,她就敢離家出走,半年讓你連影子都抓不到。下半年還的看她心情,心情好了,也許會回來打個招呼。”
“那你告訴我,怎麼辦?”周保全腦袋都大了。
“怎麼辦?”喬金梅把所有用過的盤子碗放到鍋裡洗,“涼拌,腿長在她自己身上,她要走什麼路,康莊大道也好荊棘密佈也罷,都是她自己的事。以後,不管是幸福快樂還是吃苦受罪,她自己選擇自己承受。”
“唉!”周保全又是一聲嘆息,“愛國去哪了,還不回來吃飯,看我怎麼收拾他。”
喬金梅翻了個白眼,“估計在大軍那,不用管他,我們先吃。”
陳三軍的音像店有部電話,街坊鄰居有什麼事了,都在他這裡打電話,完事之後扔個幾毛錢的電話費。
此時,屋內有兩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在挑磁帶。陳三軍在一邊口若懸河的介紹着,誰誰出了新歌,哪首歌好聽。
而周愛軍躺在炕上很無聊,雙眼無神的看着屋頂。不知道過了多久,肚子咕嚕一聲響,這個傢伙終於回過神來,翻身坐起,發現兩個男孩已經走了,只有陳三軍在整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磁帶。
“我餓了,回家吃飯。”周愛軍跳下炕說道。
陳三軍問道:“不等了?”
“還等個屁!”周愛國穿上鞋,“說是十二點之前一定來電話,這都他媽的一點多了還沒來,肯定是看不上我們。”
陳三軍急了:“那怎麼辦?”
周愛國繫好鞋帶,披上大衣:“會敲鼓的蛤蟆找不到,但會敲鼓的人多得是,再找唄。”
周愛國在陳三軍那出來,剛走到自己家大門口,就看到沈川和周愛玲在家裡出來,“你們去哪?”
周愛玲說道:“去縣文工團。”
“去文工團幹什麼?今天的元旦演出,不是因爲昨晚的大火取消了嗎?”周愛國看着沈川和自己姐姐,還有跟在後面的小尾巴,懷裡還抱着一個小奶狗的沈禾。
沈川說道:“去找老杜,給他看樣東西。”
“什麼東西?”周愛國也不回家吃飯了,轉身跟了上來。
文工團就在縣中心位置,是個四層小樓,緊挨着交通崗。從三合院到文工團,步行十來分鐘就到了。
提起文工團團長,辦公室主任,杜遠景,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了。新中國成立沒幾年,那時他十五歲,因爲家裡窮,連肚子都填不飽,自己一個人跑去當了兵,然後又很神奇的進了軍區歌舞團。
然而,後面還有更神奇的,一個沒什麼文化,連寫自己名字都費勁的文盲。在歌舞團呆了幾年後,居然寫了一首歌,叫做軍歌嘹亮,唱響了大江南北。就在他在部隊歌舞團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卻選擇了退役,回到了這個小小的縣城,進了剛剛成立的縣文工團,當了團長,那一年他二十四歲。
而此時的杜遠景,已經五十五了,有些花白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灰色的中山裝,筆挺的穿在身上,加上依然挺拔的坐姿,看起來神采奕奕。
“這是你寫的?”杜遠景的表情很複雜,激動,驚愕,懷疑……
沈川嘴裡叼着煙,吊兒郎當的站在杜遠景面前,眼睛不停的往上翻着:“廢話,不是我寫的,拿你這來嘚瑟啥。”
看着沈川吊兒郎當的樣子,杜遠景恨不得一巴掌,把這個不省心的傢伙拍飛:“要是你寫的,我就吃了這張紙。”說完,看向站在一邊的周愛玲,“小玲,是不是你寫的?”
周愛玲對杜遠景可是非常尊重,模樣更是乖巧的不得了:“杜伯,這真是小川寫的。”說着在兜裡拿出另外一張紙,“吶,這也是他寫的歌,我們準備弄個樂隊。”
杜遠景拿過去,一下子眼睛就挪不開了,越睜越大,嘴脣嗡動着,若有若無的旋律在嘴中飄出來。
過了好一會,杜遠景深深吸了口氣,擡頭看着沈川一句話都不說,把沈川看得心裡直發毛。
“老……老杜,啊,不不不,杜大爺,您老人家這麼看着我幹什麼。這真是我寫的,沒騙你。您別這樣看着我行嗎?我害怕。”
“哈哈哈……”杜遠景終於忍不住了,激動得哈哈大笑。站起身,重重的拍着沈川肩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時候看你小子,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沈川一翻白眼,只是有求於人,不能招惹這老頭,不然非得把這老頭懟出內傷不可:“我要把春天的故事給金梅嬸子唱,編曲您老人家來做怎麼樣?”
杜遠景一愣,這首歌的分量有多重,他相當清楚。很心動,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不行,還是找個人來做吧。”
沈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把嘴裡早已經滅了菸頭吐在地上:“杜大爺,你說這首歌怎麼樣?”
“好,雖然寫法通俗,但充滿生活氣息,比喻清新貼切而又充滿深情,寫出了整個中國的變化和人民對改革開放的擁護。雖是歌曲,卻有史詩般的氣勢,雖然氣勢恢弘,它卻又十分親切,使人如沐春風……”
杜遠景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而且是絕對的發自內心的。
沈川嘿嘿一笑:“那您老人家說,這首歌能不能上春晚,是央視的。”
杜遠景一笑:“上春晚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就算去國家大劇院,去大會堂唱都不會有問題。”
沈川一臉奸笑:“那您老人家趕緊找人把編曲弄好,這距離過年可沒有幾天了。”
杜遠景瞥了沈川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憑這首歌,上春晚肯定沒問題,但是,我可沒本事,把這首歌拿到春晚上去。”
沈川毫不在意,轉到了杜遠景身後,給老爺子捏着肩膀,誘惑的說道:“這首歌拿到春晚,絕對會一夜爆火。你想想,我金梅嬸可是咱縣文工團演員,她成了大明星,咱縣文工團也會跟着飛起。最重要的是,這首代表時代意義的歌曲,出在咱一個小小縣城的小小文工團,是多長臉的事。不止你臉上有光,就連縣裡還有市裡的領導臉上也有光。”